第三回 寶貝

    陰沉木的手杖在鐵皮車廂里“篤篤”點(diǎn)著，岑牧野的貼身隨侍阿星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便垂首侍立等候他的回話。

    岑牧野停了手里的動(dòng)作，拿起那根手杖，手掌裹著頂端那顆已有了陳年包漿的黑山豹頭，微微轉(zhuǎn)動(dòng)了一下，語氣和緩地對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著來就好。另外，柳次長的局，晚上我還是去吧！”

    阿星點(diǎn)頭應(yīng)道，依舊站在原處。

    “還有事？”岑牧野扭頭看他。

    “沒……”阿星低頭退下。

    這節(jié)頭等車廂里，此時(shí)只剩岑牧野與麓鳴兒兩人。

    麓鳴兒坐在鵝絨墊的單人沙發(fā)上，拿著鉛筆在小本上勾勾畫畫，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這些日子，在岑府，岑牧野每晚還是照樣與她同屋而眠，倆人交流不多，但有時(shí)為了避免氣氛尷尬，也難免互相沒話找話說。兩人現(xiàn)下的關(guān)系，談不上熟絡(luò)，但也不至于會(huì)像剛開始那樣動(dòng)不動(dòng)就陷入僵局。

    可今日他們才離開岑府，麓鳴兒便覺出了此人果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他在岑家時(shí)，麓鳴兒并沒有見到他身邊有任何的隨從，但剛剛上火車時(shí)，她親眼目睹了一群穿黑衫黑褲的男人，在車廂里站成一排齊齊喚他“四爺”的情景。

    陣仗大得足以將她震懾住。在她以為這么多人都要落座在這節(jié)車廂時(shí)，只他一個(gè)揮手，那些人便又齊整的退了下去。期間除了一位名喚阿星的男子會(huì)偶爾進(jìn)來與他說事外，那群黑衫男人在整個(gè)旅途中，她就再?zèng)]見到。

    其實(shí)她有所不知的還很多。就如那天廖氏出殯，若不是她恰好暈倒，而沒能看到那一路上的路祭和排場，否則她也會(huì)一樣訝異。那些路祭，都是因?yàn)獒烈暗年P(guān)系，一些有頭有臉的商賈或官員在出殯的路上所設(shè)下的，此間的風(fēng)光，在他們這個(gè)小地方是前所未見的。

    她想的出神，筆尖也停留在一處不動(dòng)，更是沒注意到岑牧野已經(jīng)靠近她身邊。

    “畫的這是什么？”

    麓鳴兒慌亂地將草圖翻了一面，塞進(jìn)自己寬大的襦袖里，支支吾吾道：“沒……沒什么，打發(fā)時(shí)間，隨便畫畫罷了?！?/br>
    岑牧野又看了一眼她懷中，笑著問道：“這又是什么寶貝？從出家門到上車就見你抱著不撒手，比起你的畫，我更好奇這個(gè)。”

    麓鳴兒搖搖頭，神情有些落寞，“我也不知，阿爹說，是阿娘留給我的，可我一直也不敢打開來看……”

    “哦……”岑牧野若有所思地對她頷首，便要離開。

    “四哥！”麓鳴兒抬頭叫住他，“四哥若想知道，我這就打開！”

    畢竟自己只是個(gè)外姓人，連岑家的養(yǎng)女都算不上，而里頭若是特別貴重的東西，自己是斷不敢輕易收下的?？扇羰遣惶F重的東西，她便希望岑牧野看過之后，能同意讓她留下來做個(gè)念想。

    岑牧野看著一身素服，頭戴白花的女孩兒正用那雙祈求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心下有種說不出的復(fù)雜滋味。這本是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她卻小心翼翼地希望得到他的允許后才敢打開，是不是懂事得有些讓人心疼？

    他本想拒絕，但還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下來。

    麓鳴兒將那匣子放到面前的小桌子上，解開裹在外面的那塊湛青軟緞，露出里頭的紅木匣子。匣子并未上鎖，麓鳴兒用拇指掀起扣在匣身上的祥云狀黃銅片，那雕著繁復(fù)花樣的匣蓋，便被她翻了起來——

    金燦燦的一片，耀人眼目。

    “這……這是？”麓鳴兒驚詫地看著匣中之物。

    金雕的鳳凰云雀栩栩如生的仿若在翠色的云葉之間穿梭，翠云兩旁是珠玉寶石所制的牡丹花樣，鬢角兩側(cè)，各有數(shù)條串著瑩白珍珠的金穗垂下……

    整套頭面極盡巧工和奢華?；疖嚮蝿?dòng)，那上頭的金飾珠寶也隨著輕輕震顫，閃耀著它們久遠(yuǎn)而不衰的光華。

    “這是結(jié)婚用的鳳冠?！贬烈懊娌桓纳卣f道，心內(nèi)其實(shí)也已經(jīng)被這件寶貝震撼住了。

    家中也不是沒有親近的女眷，沒想到母親竟舍得將這么寶貴的東西交予她？這是對她的疼愛，還是對他的施壓？

    不僅非娶她不可，而且還逼著他，將她視為正妻來對待。

    岑牧野暗嘆，老太太真是用心良苦??！

    好在他對婚姻這種可有可無的事并沒有什么期望，娶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也不必去與老太太的苦心做斗爭。

    只是看這小姑娘臉上的驚訝之色漸漸轉(zhuǎn)為失落，他便不解起來，“怎么？收到這樣的寶貝如何還不開心？”

    麓鳴兒將那匣子合上，往他那處推了推，“正因?yàn)槭菍氊?，我才不敢收，還是四哥留著吧！”若要是不貴重的東西，她也就安心收下了，可這……她著實(shí)為難。

    老太太的用心，這小丫頭恐怕還不太懂呢！岑牧野看著那雙小鹿一般可憐的眼神，笑了一笑，與她逗趣了一句：“我又不做新娘子，留著也沒用??！”

    麓鳴兒聞言一愣，忽而也笑了起來。

    如淡墨輕描的眉眼一彎，仿佛一勾皎潔的新月照入岑牧野的心底。

    在外這些年，他看過太多的笑，卻沒有一種笑能像她這樣能感染到自己。就猶如在浮華的現(xiàn)實(shí)里，他仿佛終于見到了世界純真的那一面。竟想嘆一句，幸好，幸好自己還能遇見……

    麓鳴兒被他看得有些害臊，只默默低下頭斂起笑意。原本心想說，這鳳冠就讓他留給他未來的妻子吧。但也不知是怎樣的私心作祟，她到最后也沒說出這話。

    倆人就這么沉默地笑著，愉快地解決了這頂鳳冠的歸屬權(quán)問題。

    岑牧野離開后，麓鳴兒又拿出剛才的紙來繼續(xù)作畫。進(jìn)京的路途并不算太遙遠(yuǎn)，她手里的草圖剛剛完成，火車便迎著西落的余暉開始進(jìn)站。

    頭等廂自然有著不一般的待遇，他們是整列火車?yán)镒钤缦萝嚨哪桥每停瑏斫铀麄兊能嚲陀腥v。她上了岑牧野的車，和他并排著坐在后面。其余兩輛車，一前一后地把他們的車子護(hù)在了中間。

    一路上，岑牧野都闔著眼并不怎么說話，她也就乖乖地坐在一旁，不敢發(fā)出一絲的聲響。車開進(jìn)岑府的大門時(shí)，才漸漸減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主樓前的一片四方敞地上。

    帶花園的西式洋樓在她們那個(gè)小地方很少見到，就算有，也全不及岑牧野這兒的一點(diǎn)皮毛。那些傳言倒真不虛，她的這位四哥如今果真是有錢有勢。不過，她又想起阿爹的話來，就在這些奢靡的外表下，又有多少是正當(dāng)所得？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岑牧野的身后，再不敢太過放肆自己的眼睛。

    岑牧野剛進(jìn)門，便有管家和傭人迎上來。

    管家和叔接過他的手杖，便附到他的耳邊說話。

    和叔話畢，只見岑牧野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邊拿傭人遞過來的手巾擦手，邊回身去看阿星，“她給了你什么好處？值得你這樣漏了我的消息給她？”

    阿星聞言低頭不語，額上已是冷汗一片。

    岑牧野把手巾直接丟到阿星的身上，之后徑自走了進(jìn)去。

    還未走到待客的大廳，只見穿著一身寶藍(lán)旗袍的女子迎上前來，那高跟鞋一前一后的走著，襯得她的身姿更加婀娜，一頭時(shí)髦的波浪短卷發(fā)加在那張精致的面容上，就像是畫報(bào)上走出來的女明星一樣。

    跟在岑牧野身后的麓鳴兒不禁看呆了，心里估摸著這大概會(huì)是岑牧野的哪房姨太太吧，一會(huì)兒叫人“四嫂”也不知合不合規(guī)矩？

    正想著，那女人往她那瞟了一眼。麓鳴兒對她笑了笑，卻沒得來同樣的回應(yīng)。只見那女人貼到岑牧野的身邊，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四爺～”

    麓鳴兒幾乎汗毛都要立了起來，她也不敢再看那女人，只低著頭站在岑牧野的身后。

    岑牧野挪開一步，并不理會(huì)這位嬌媚的女子，只管對著和叔說道：“安排麓小姐住到我的房間?！?/br>
    不止金媛麗和麓鳴兒大吃一驚，連和叔也驚訝不已。

    岑牧野從未帶過女人回來，此今頭一遭，就直接入住了他的主臥室，可見這位麓小姐的來頭。

    和叔應(yīng)是，臉上立即顯露出比剛剛還要喜悅百倍的表情來，“麓小姐，您這邊請。”他的背微弓，對麓鳴兒往樓梯的方向一伸手。

    麓鳴兒羞赧地低下頭，一路跟著和叔往前走，可耳邊依舊充斥著那女人嬌嗔的聲音……

    PS：

    鳴兒：為什么還要住一起？四嫂們不會(huì)生氣嗎？

    四哥：你，不要想太多……

    和叔：我要想的可不少（捂嘴偷樂

    重新開書，都沒人看到，寶寶們快點(diǎn)珠珠投起來，我們呦呦就能去新書榜啦！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