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孤鴻影
第六章 孤鴻影
一路風光無限好,卻總愛捧著腰間那卷赤紅宮絳愣神,沈昀山殘余的體溫早已退盡,鮮艷紅繩蒙上暗沉舊色,像極了無數(shù)個夜晚糾纏不休的霜天血河。 長興二十一年八月初八,上林苑相對無言,沈昀山猛地一拍腦袋,道上京匆忙,竟不知將賀禮落在哪處驛館。我自是不甚在意,他能來,就已是上天眷顧,再不求什么的了。誰想他倒會順桿爬,沒皮沒臉的問我要起禮來。 被他鬧得沒法兒,隨手將腰間宮絳解下,草草編了一串連珠結(jié)送他做絡(luò)子。沈昀山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幾回,道:“你的東西,不是松了散了,也是不肯給我的?!?/br> 定睛看去,一朵紅梅的三瓣花葉不見了蹤影,約莫是方才出神時下手沒個輕重,扯散了。 饒是如此,依舊氣悶:“我的東西,莫說是松了散了,便是絞了燒了,壞了丟了,也是不肯給你的!” 伸手奪回,不想沈昀山卻輕巧躲開。 “你的東西,莫說是松了散了,便是燒了壞了,絞了丟了,我都是要的?!?/br> 他發(fā)間青衿殘有垂花門邊上的木樨碎香,唇角輕勾的那一剎清景,想我此生總不能忘。 昀山位于五國之界,東臨李陳,西通鄭國,北接宋梁,南望衛(wèi)、越,自古勢力混雜難分,倒是得享太平。 長興三年,云麾將軍沈則,也就是沈昀山的父親,僅憑兩萬人馬,狠挫衛(wèi)國五萬精銳,將昀山并入我朝版圖。當是時,沈昀山出世,父皇賜名“昀山”,以彰云麾將軍卓著戰(zhàn)功。 這段光輝事跡,沈昀山在我耳邊重重復復念叨了幾百回。但每次敘說時,他飛揚的劍眉,明亮的星眸,自豪的神色,總讓我感覺這一折已然塵封的歷史,莫名生動起來。 抵達昀山的那一個晚上,我方且聽聞西京有關(guān)的消息—— 父皇母后不肯受降,以身殉國;沈昀山堅守西京寸土不讓,戰(zhàn)敗而亡。 父皇為他的江山定號長興,而大陳終究未能如他所愿,長久地興盛下去。 我沒有哭,抬眼望向身后不遠的昀山,巍峨山脈與夜空融為一體,突兀地只見半天星光。 這里,是他出生人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