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6、酒國佳麗
【長生天】6、酒國佳麗
晚餐定在大三元,張長生跟巖崎一郎都到得十分準時,差異就是前后腳。 合作談得也十分順利,互有得益,互有退讓,彼此遷就,融洽至極。 值得一提的是,整個談判過程中,皇甫天除了體現(xiàn)出高超的語言天賦,還展現(xiàn)出了高超的外交能力。 三菱財團在上海的名聲雖然不如在東三省那樣響亮,但作為日本經(jīng)濟侵華最銳利的爪牙之一,絕非無名之輩。而最近上海多起學生游行活動表明,新式的教育在開啟民智這一項活動中成效卓著。 皇甫天跟巖崎一郎先生及其隨行談笑風生的畫面,令張長生明白自己對于皇甫天會否一言不合就拍案而起,怒斥巖崎經(jīng)濟侵略,再斥張長生自己經(jīng)濟叛國的擔憂都是多慮。 “能夠和三菱紙業(yè)合作,必將對滬上,甚至整個中國的新聞業(yè)都產(chǎn)生十分深遠的影響?!?/br> “百樂門舞廳的大學生固然青春洋溢,碧眼的白俄女士卻更具風情?!?/br> “找不到正宗的日料店已經(jīng)是舊時的黃歷,如今公共租界的日本區(qū)沿途都是最正宗不過的居酒屋?!?/br> 皇甫天與日本商人言笑晏晏的畫面,越發(fā)顯得張長生身為乙方老板,卻因聽不懂談話毫無存在感和參與感,只得眼巴巴地圍觀賠笑的表情落寞到可憐。 這樣的格格不入,在談判敲定,不需再做任何決策后,越發(fā)地明顯起來。 “抱歉,失陪一下?!?/br> 滿屋子酒熱正酣無暇他顧的日本商人只聽得懂日語,張長生也不知道自己這句中文的禮貌辭令是對誰說的。許是對房間里唯二的另外一個中國人吧?因為那年輕俊朗的男學生從百忙中撥空投來淡漠的一瞥。 皇甫天這一瞥,是專業(yè)人士在專業(yè)領域的驕傲自恃,更是數(shù)度交鋒中終于扳回一城的吐氣揚眉。 數(shù)次敗于敵手的督軍之子,終于因為優(yōu)秀的語言能力,將不靠譜的愛國實業(yè)家踩在腳下。 皇甫天卻不知道,他本身皮相出色,所以這一雪前恥的一瞥,眉目清朗,長睫剪碎眸光,竟讓張長生生出十里洋場,車水馬龍,獨得酒國佳麗青睞一顧的陶醉微醺來。 幸而張長生還知道不合時宜的心猿意馬若是暴露了,色授魂與的對象要多么暴跳如雷,當下毫不戀戰(zhàn),微一頷首,便起身出了包廂。 出了包廂,張長生沒有走得太遠。走廊的盡頭設了吸煙室,說是吸煙室,裝潢卻并不簡陋,里面擺放著大價錢舶來的桌椅,圓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插著今晨才換的新鮮百合。 即使不抽煙,在這里坐上一坐,也十分風雅。 推杯置盞的歡聲笑語從樓下傳上來,讓張長生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次到這里來的情形。那必然是張長生十四歲以前的事情,此去經(jīng)年,現(xiàn)在想來卻是如出一轍的歌舞升平,便平白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唏噓來。 “張先生。”張長生剛進吸煙室,便聽見有人叫她。 回轉身,款款走來的女子卻是方才介紹過,巖崎一郎先生的秘書小姐南造惠子,所以當然,她那句“張先生”是日語。張長生想了想,用中文回道:“南造小姐?!?/br> 南造惠子穿著黑色的高根鞋,與張長生綿軟的布底繡鞋不同,走起路來“噔噔”作響,氣勢非凡,愈發(fā)顯得被駝色洋裝勒出的一把窄腰搖曳生姿。她走到張長生跟前,笑容是日本人一貫的謙遜內斂,自己做主換了更加親切的稱呼:“可以說日語嗎,長生君?!?/br> 張長生頓時覺得這位南造惠子小姐十分地不專業(yè)。 日本要徹底的侵略中國,除了政治軍事經(jīng)濟的侵略,文化侵略也是必不可缺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許多的對中將領都能夠說不錯的中文,了解中國的文化這甚至被日本人認為是一件時髦的事情。 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哪怕冒著被指消極左傾的危險,張長生還是要說,即便中國不能在戰(zhàn)場獲得真刀真槍的勝利,上下五千年沉淀的厚重歷史也完全能夠同化這群來自日本彈丸之地的升斗小民。 就如同馬上民族雖然推翻明朝,最終潛移默化之下,建立的卻是個漢化的清朝一樣。 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張長生卻微笑著點頭,開口吐出流利的日語,甚至帶著與南造惠子相似的東京口音:“當然,南造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