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1)
尋尋覓覓(1)
易覓這個名字,是她mama給她取的。 據(jù)說是出自一首詩里「尋覓風來處,驚張夜落時」這句。 她的名字取覓字,另一個人取尋。 易覓一直記得這事,在她媽去世后的好幾年里,她反復做這個夢。 夢里,mama抱著她,背后巨大的光暈?zāi):怂哪槨?/br> 她嗓音細柔,笑著對易覓說,“你們的名字是我和你張阿姨的約定。” 張阿姨是mama最好的閨蜜。 * 和夏天一起到來的,是6月的梅雨季。 連續(xù)一個星期的陰雨天氣,悶得讓人透不過氣。 就在數(shù)學老師布置作業(yè)時候,窗戶外邊打了一記響雷。 易覓抬起頭注視著窗外。 校門口停了一輛純黑色的賓利,車身很干凈,亮的反光。 “喂。” 坐在斜后方的女生拍了拍易覓的肩膀。 易覓愣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問,“怎么了?” 顧棠嚼著口香糖,面無表情地說,“你擋住我看黑板了。” 易覓眨了下眼,語氣驚訝,“你學習?” 顧棠同桌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嘴里的口香糖就會黏到你的頭頂?!鳖櫶牟[起眼睛湊近她。 “哎呀?!币滓捫ζ饋恚劬潖澋?,“我開玩笑的嘛?!?/br> 易覓那張好看的臉,一笑起來就更生動了。 她總讓顧棠想起畫本里面那些唇紅齒白的女妖精。 下課鈴響起時,窗外大雨傾盆而下。 都不用老師宣布下課,班里的同學一哄而散。 唯獨易覓一動不動站在窗戶前,靜靜看著校門口那輛黑色轎車。 直到校門口再沒有什么學生出現(xiàn)。 易覓背起書包走下去。 拉開車門,先是看到后座的林尋,然后是坐在駕駛位的易郝哲。 她坐上車,不著痕跡地向左邊靠了靠。低頭看著自己打濕了的鞋尖,雙手垂在兩側(cè),一不小心碰到了林尋的手指,他的小手指順勢勾住了她,校服外套遮住了一切,沒人能看得見。 易覓抬頭看副駕駛的張玥。 應(yīng)該有一年左右沒見過她了,她還是很美,像民國時期的旗袍美人。 尤其是她低頭含笑時候的樣子,和她印象中的蘇慧有六成的相像。 易覓14歲的時候,蘇慧車禍去世。 第二年,她的父親就娶了張玥,林尋是這女人帶來的孩子。 易覓通過前面的反光鏡,看坐在前面的女人,她往耳后掖頭發(fā)的樣子溫婉極了,手指間閃亮的鉆石戒指在陽光的反射下,耀眼無比。易覓盯得出神,直到易郝哲叫了她一聲。 易覓馬上反應(yīng)過來,回過神又是瞇著的笑眼,“張阿姨,好久不見?!?/br> “覓覓又長漂亮了?!?/br> 易覓沒有說話,她點了點頭,笑意不達眼底。她抽回了校服下的手,看向窗外。 于是一路沉默。 回到家中,客廳里,易郝哲抱著手臂坐在沙發(fā)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張玥保持著那副姿態(tài),慢悠悠走上了樓。 直到樓上關(guān)門聲響起。 易郝哲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覓覓,爸爸不在的這段時間,你都是怎么回事?你們班主任打電話過來跟我說,你上次月考成績很不理想,被分到了差班?!?/br> 他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易覓的臉,“你最后一門英語直接棄考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覓抬頭,與他對視,“當時身體不舒服,就沒去?!?/br> “好?!彼v地低下了頭,手指揉了揉太陽xue,“爸爸工作太忙了,你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時和我講。” “嗯…”易覓抿了一下嘴,點了點頭。 “你一直是爸爸的驕傲?!?/br> 易覓上樓前聽到他說了這句話。 她沒有停留,直直地走上樓梯。 回到房間就去洗了澡,浴缸里的水蔓延過頭頂時,有一種窒息的爽快感,這時睜開眼睛,世界又是另一個角度。 頭發(fā)吹到半干,她打開浴室的大門,竟看到林尋坐在她的書桌前。 易覓穿著睡衣,肩頭披著毛巾,她拉開林尋旁邊椅子,自然的坐了下去,“你怎么進來了?” “過來問題。”他點了點桌面上的課本。 易覓用毛巾擦了擦發(fā)尾,然后抬頭看他,“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進來的?!?/br> 擺動的毛巾,帶掉了桌子上的圓珠筆。 “你沒鎖門?!绷謱づc她對視,然后垂眸,看著地上的圓珠筆。 蹲下身,他打算撿起那支筆,抬眸時卻看到她赤裸的小腿,與他這樣的近。 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腳踝,她的骨骼纖細,一只手就能握住。 易覓笑了起來,她掙脫了他的束縛道,“你不是來問題的嗎?弟弟?!?/br> 林尋站起身,胳膊支撐在桌面上,低頭看她,“你那天沒去考試?” “沒有。”她直接給出了答案。 “為什么?”林尋低下頭,離她的臉越來越近,“是因為那天我和周毅打架,去了醫(yī)院?” 易覓只是反問他,“你為什么和周毅打架?” 林尋笑了笑,“因為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br> 易覓必須承認,林尋長得很好看。就算他永遠無法板正的穿好校服外套,說起話來總是霸道又囂張,但他一笑起來,全世界都變明媚。 “哦。”易覓站起身來,明明比他大一歲,身高卻只到他的下巴。 她踮起腳,沖他嘴角上的小傷口吹了一口氣,“這么帥的臉,打壞了多可惜?!?/br> 臉上驀然出現(xiàn)的溫度令他愣神,還沒等他做出回應(yīng),她就笑著撤離,順便從他手里抽走了圓珠筆。 她眼里漾著的笑如同一股抓不住的煙。 那上挑的眉眼,是狡猾狐貍的尾巴。 * 兩年前,盛夏。 夜風緩解了燥熱。 這是林尋第一次來到A市的家。 他姑且稱這座富麗堂皇的房子為家。 張玥把他的行李放在房間里后,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一向?qū)@個兒子管教極少。 林尋的房間是二樓最左邊的一間,整一層都沒有開燈,十分昏暗。 他對面那一間房子,門沒關(guān)上,有淡淡的光從縫隙透過來。 蠱惑著他推開了門。 剛巧有一陣風吹過來。 他瞇了瞇眼感受著涼意中夾帶一股無法說明的香氣。 房間里開了床頭燈,暖黃色的一盞小光柔柔地打在雪紗窗簾上。 他怔愣一下,目光落在前面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身上。 窗戶大開,吹起的風帶動了她睡裙的裙擺。 她手里握著一個打火機,叮的一聲,點燃了火焰?;鸸馊忌狭怂扉g的細長香煙。 兩人的視線通過了灰白煙霧的阻隔,在空氣中交匯。 看到他的瞬間,她笑起來。 聲音婉轉(zhuǎn)如鶯雀。 “沒去迎接你,真抱歉?!痹鹿庠谒樕狭粝潞圹E,她皮膚光滑白皙,像能看到血管。 她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霧與月光融在一起。 “總之,歡迎你的到來,弟弟?!?/br> 她笑容帶媚,眉宇間都是妖色。 曖昧如同盛夏蜜桃。 生長越甜蜜時與潰爛越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