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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瑞從未跑過這么快，那一口氣一直憋著跑下教學(xué)樓，沖過校道，然后穿過人工湖，最后來到小樹林前。大家都說小樹林是最佳的幽會地點，幾乎所有的情侶都熱衷于這里。

    凌瑞手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抬不起腳進去了。來之前是多么的迫切，來之后她就多么地沒有勇氣。

    旁邊有石凳，凌瑞用盡全力坐下去，目光呆滯地望著前邊黑黝黝的一片。她想，就等十分鐘吧，十分鐘他沒有從里面出來那就不是真的。

    十分鐘太長了，長到她等不下去的。

    “你在這里干嘛？”

    凌瑞恍惚地轉(zhuǎn)過頭去，他就在她眼前幾步遠的地方。他背著光走過來坐到她旁邊，“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看到他，凌瑞剛剛面對所有的堅強瞬間崩堤，委屈難過涌出來，眼淚奪眶而出，聲音哽咽帶著責(zé)備，“你去哪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何慕有點無措，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責(zé)，他挽過凌瑞的肩，將她帶入懷抱，“發(fā)生什么事了？”

    凌瑞趴在他懷里，抽噎著。

    情緒慢慢平復(fù)下來，她抬起頭，睫毛濕噠噠地，化得妝也花了，眼線在眼周暈染開來。

    “你抽煙了？”

    何慕身體有瞬間僵硬，他抽煙了，還抽得過猛，就在剛剛。他立馬軟聲，“以后不抽了?！?/br>
    凌瑞離開他的懷抱，語氣帶著責(zé)問，“你剛剛?cè)ツ睦锪耍俊?/br>
    何慕突然嗓子有點干，話從喉嚨里擠出，“那里太悶了，出來抽了會煙。”

    他說這話時看著凌瑞，表情無異，可眼角那稍縱即逝的猶豫還是被凌瑞捕捉到了。

    凌瑞食指曲成七字形將睫毛上的淚珠沾掉，像閑聊一樣，說，“吳瀟瀟她喜歡你?！?/br>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何慕都還沒從上個話題跳轉(zhuǎn)過來，他睫毛跳動，語氣帶笑，“這…有什么關(guān)系？”

    坦然的都不掩飾。

    “原來你是知道的啊。”

    也只有自己是后知后覺了。

    “這很重要？不是每個喜歡我的人，我都得給反應(yīng)?！?/br>
    凌瑞接著何慕的話，她盯著他的眼，“你剛剛進了小樹林，跟吳瀟瀟?！?/br>
    她希冀著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可希望落空就在間隔幾秒之后。何慕眨了下眼，以一種讓人不易察覺的方式。

    他艱難地滾了下喉結(jié)，“我確實跟她進去了，但不是你想得那樣?！?/br>
    兩人的臉明明就相隔十幾厘米，可中間為什么卻突然像有了條鴻溝。

    凌瑞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剛哭過的鼻頭還有點緋紅，語調(diào)冰冷，“那是哪樣呢？”

    炎熱的七月晚間，周圍無風(fēng)也無聲。

    安靜許久。

    何慕的聲音將寂靜打破，“你信我嗎？”

    凌瑞開始轉(zhuǎn)而低頭沉默。

    「信」這個字眼她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根本就沒有能夠說服自己說出口的理由。

    她不信。

    從他故意用煙味來掩蓋刺鼻的香水味的時候，她就不信了。從他撒謊開始，她就不信了

    難過的情緒被她壓抑了回去，依然帶著淚痕的眼睛突然卻清明幾分。

    她的這些微表情，全數(shù)落在何慕眼中，直讓他心如加了千斤秤。

    她不信他。

    突然有了點風(fēng)，微微的風(fēng)，不足以把燥熱吹散，把煩悶悲傷趕走。

    何慕低頭苦笑起來，“一點都沒有嗎？”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凌瑞說，“你想我信你，那你倒是解釋啊，你說服我啊?！?/br>
    何慕看著她，嘴微啟，然后慢慢又合上，上唇與下唇最終抿成一條線。

    凌瑞看著他反而笑了起來，笑得卻是極難看，她邊笑邊說，“你看吧，你連解釋都解釋不了。”

    “一定要解釋嗎？”

    “不是必要，但是如果你要我信你……”

    “可你一開始就不信了?！?/br>
    凌瑞沒有接話。

    何慕突然反問，“我在你眼里就這么饑不擇食，是塊rou就啃？”

    凌瑞抬頭，帶有紅血絲的眼睛看著他，“不是嗎？”

    這句話的威力足以把何慕腦袋殘存的理智炸毀。

    “呵，呵呵……你早已下定論了，你從未信任我，你一開始就給我判死刑了?！?/br>
    何慕盯著凌瑞，喉結(jié)蠕動，聲音開始帶著哀求，“我就不能擁有你那么一丁點的信任嗎？”

    凌瑞愣了許久，然后開口，“我見過你以前，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一直跟自己說不介意的，可剛剛你的表現(xiàn)讓我一直以來的自我催眠一敗涂地。我發(fā)現(xiàn)再怎么說不介意我還是很在意，你那么多的過去，我怕我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很快也成為你眾多過去中的一個，我怕，即使我再怎么自我安慰，我還是怕，我沒有安全感……”

    何慕的聲音拔高起來，“安全感？去他媽的安全感，我不懂什么屁安全感。我只知道我愛你，我的世界都在圍著你轉(zhuǎn)，難道這你看不到嗎？說到底，你還是介意，介意我的過去，介意我臟。那你早出生幾年啊，你去阻止我啊，讓我潔身自好等著你啊?！?/br>
    他們都是遇強則強，吃軟不吃硬的人。

    凌瑞紅著眼眶，也沖著他嚷，“是，我就得早出生幾年，攔住那些女人，要你這混蛋潔身自好等著我?！?/br>
    這句話，反而讓何慕煩躁的心慢慢冷靜了下來。他高大的身軀從椅子上起來，倚靠著路旁的樹干，他拿出煙，點火時手頓了一下，又合上打火機蓋子收了回去。

    他手捏著沒點燃的煙，“可怎么辦呢，你沒有早出生幾年，而我沒有人生涂改液，抹不掉過去?！?/br>
    他仰頭看著什么也看不了的天空，“我的過去是真實的過去的我，我沒辦法摒棄，正因為過去的那個我才有了現(xiàn)在的我，只有他才知道，我是怎么從一無所有到淌著遍地的血走到現(xiàn)在的。過去的我性情如此，狂妄拽屁又自私，感情對我是可有可無的，所以我偏向生理的需求……”

    樹葉開始搖晃起來，風(fēng)來了，吹在臉上，有那么一絲的涼爽。

    煙被何慕捏在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不知道怎么給你安全感，怎么才算安全感？你是我第一個想呵護的人，想到你就開心，見到你就興奮，想偷偷地藏著你，不讓別人看見。我無視其他人的獻媚，也盡量做到有距離。如果這不叫安全感，那大概就是我天生愚笨不懂愛情吧?！?/br>
    頓了一下，何慕接著說，“有些事情我不跟你說……是我自私，自私地不想讓你知道我的惡劣污濁，我行事狠劣不近人情，而你在我心中是小女孩，是純凈的，我不想因為我的行為讓你再次備受折磨……”

    臉上的妝早已花掉，凌瑞也不在乎了，她手使勁將臉頰上的淚抹去，啞聲說，“你總是把我當(dāng)小孩，卻沒問過我意見。我那么努力，為的只是想趕上你，能了解你更多?？赡銋s總什么都不說，拿我當(dāng)小孩，我們之間也總是三句話到頂，在一起就跟炮友一樣除了身體交流就再無其他。你什么都不說，我了解不了你，連你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哪里找安全感呢……”

    一直以來，何慕都覺得凌瑞還是那個初見時的小女孩，命運意外地將他們捆綁在了一起，注定了他得成為她的盾牌，護著她，讓她在他的背后肆意成長。即使如今他們已經(jīng)有了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他依然這么覺得。

    可他沒意識到，小女孩已經(jīng)長大。

    將已經(jīng)被捏成一團的煙收回口袋，他邁步走向團成一圈的凌瑞，挽過她瘦弱的肩，緊緊地摟向他懷里，對著她輕聲呢喃，“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