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生歡（艾米?恨）五

    周周一向是聽余先的話的，當(dāng)然這次也不例外。

    她答應(yīng)了。

    從那天起余先就又不見人影了，周周知道出差都是借口，他躲起來了，不愿意見她。

    直到她出國，他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

    周周在國外的生活不算艱難，她英語很好，學(xué)習(xí)也如魚得水，交到了很好的朋友，甚至，身邊還有一個熟人。

    是常山。自那次街頭烏龍過后他總算明白了，他是真的喜歡周周，于是在聽說了周周要出國的消息之后，竟不管不顧地追著她一起來了，在周周的住房附近租了房子，經(jīng)常約她一起出去玩，給她送吃的。

    周周很少回應(yīng)他，仍舊是高中那副冷淡樣子，吃的也都轉(zhuǎn)手送了室友，然后把錢轉(zhuǎn)給他。

    常山倒一點也不氣餒，他知道的，在這異國他鄉(xiāng)，他算是除了周周那個室友之外，唯一能夠與她接近的人了。她會慢慢習(xí)慣他的，畢竟四年來，她的身邊只有他不是么？

    四年，是的，四年了。

    四年里周周從來沒有回過國，起先是賭氣，是余先先攆她出國的，她才不會眼巴巴跑回去求他，到后來，她開始恨，為什么余先能夠那么輕易說不要她就不要她？

    還有奶奶，她對爸爸說了什么，他會變得那么快？

    可是她的心里還是對他們牽掛，每逢過節(jié)的時候就會給奶奶打電話，不提那件事，就聊些瑣碎，順便旁敲側(cè)擊知道一點兒余先的動向。

    四年的學(xué)業(yè)完成，周周曾鼓起勇氣問過余先，還要不要繼續(xù)留下來讀研。

    那頭的余先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周心慌意亂想要掛斷電話，他才緩緩開口，

    “周周，爸爸希望你能自己做出你覺得正確的選擇?！?/br>
    周周眼眶紅了，她想回去的，她好想他，可是，她不能就這么輕易的認(rèn)輸。一旦認(rèn)了，他就永遠都不屬于她了。

    “你在哪里生活的好嗎？”

    他終于舍得問她。

    周周說挺好的。

    余先笑了一聲，“周周，這些年來，是爸爸對不起你，不該引誘還什么都不懂的你?，F(xiàn)在爸爸知道錯了，爸爸只希望，你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精彩人生。你會看到的，這個世界很大，會有很多適合你的...你會喜歡的男孩子?！?/br>
    余先還說了很多，仿佛四年來壓抑的所有都要在此刻宣泄出來，可是周周早已精神恍惚，她腦袋里最后只剩下一句。

    “周周，將來的你也會成家生子，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跟著爸爸蹉跎一輩子。爸爸錯了，也不奢望你能夠原諒我，爸爸只希望，你能有自己正大光明的，幸福美滿的人生?！?/br>
    所以，他認(rèn)為的幸福美滿的人生，就是她和別人結(jié)婚生子嗎？

    艾米一打開宿舍門，撲面而來就是一股濃郁的酒氣。

    周周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抱著膝蓋蜷縮在床上，地上是好幾個散落的酒瓶子。

    正對著床的窗戶大開著，夜里冰涼的風(fēng)從外面“呼呼”地刮進來。

    周周覺得冷，身上都在打著顫兒，艾米上前去幫她把窗戶關(guān)了，冷風(fēng)驟止，可她還是冷。

    手腳冰涼，心里更是空的，曠的，靜悄悄的，像是一座荒園。

    艾米走近了去看她，周周的眼淚像下雨一樣落下來。

    “艾米，你有只比你大17歲的爸爸嗎？

    “你知道嗎，他一直是個很好看少年，就是這個少年一樣的爸爸，從我一點點大的時候就把我當(dāng)作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他一輩子的擔(dān)憂和寵愛全都給了我。

    “小的時候，他回來的時候總很少，但他每次回來，都給我?guī)Ц鞣N各樣的禮物，他給我講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他陪我一起玩游戲，他用心去了解每個年齡階段的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在我記憶開始深刻的那幾年，他才二十多歲啊，他真是個耀眼得不得了青年，他優(yōu)秀，冷靜，同時他還是像大哥哥一個懂我愛護我的爸爸啊。

    “雖然他很少回家，但是他天天都給我打電話關(guān)心我做了什么，只要他回到家里，他就會把我抱在他懷里，親親我，哄我，陪著我。

    “只要，只要一想到未來可能會有某一天他的愛會分走一部分給別人，我就難受得想要死掉。

    “他答應(yīng)過我，這輩子絕對不會愛上別的女人，不會給我找后媽，他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

    “后來總算有一天，我離他更近了，我搬到了他的新房子和他一起住，每天都能看見他，我真的超級開心的，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再后來，我又長大了一點點，我的身邊開始有人談起情愛這個字眼，他們也問我，可是我思來想去，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啊。我好愛他，我希望他只屬于我。

    “他說是他引誘了我，可是實際上，明明是我勾引了他。

    “我仗著他也愛我，所以，我讓他完完整整地屬于了我。

    “他是我的，沒有人能把他從我手里搶走。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br>
    周周倒在床上，布滿淚痕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來。

    艾米是知道一點關(guān)于周周和她爸爸的故事的，此刻聽了一大段之后手足無措，想要安慰她不知如何下手。

    “周…”她囁嚅著嘴唇，只一個音節(jié)就足夠顫抖，里面滿是對她的心疼和體貼。

    周周垂下眼睛，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邪惡和快要噴薄而出的愧疚。

    她真不是個好人，她想。

    “艾米?！?/br>
    艾米凝望著她，“怎么了，周？”

    “我和許常山在一起了?！敝苤苷f，說得很輕，但是艾米聽得清清楚楚。

    艾米愣住，然后有什么奇怪的情緒攥緊她的胸口，她想問周周什么時候，周周卻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

    于是她拿開胸前的手，退到門口，關(guān)上燈。

    “周，晚安?！?/br>
    艾米的聲音在黑暗里有些顫抖，“你知道的，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祝你幸福?！?/br>
    “不要傷害你自己?！?/br>
    她關(guān)上門。

    常山的無數(shù)零食沒能打動周周，卻感動了艾米。

    純真善良的她被常山的熱忱和赤誠所吸引，卻又因為知道他喜歡極了自己的朋友，而將所有的少女心事全都默默封存心底。

    周周是一直知道的。

    電話那頭的常山被突然而至的驚喜沖昏頭腦，不斷反復(fù)地詢問：“是真的嗎周周？我感覺自己在做夢?！?/br>
    “是真的?！?/br>
    周周輕笑，“但是常山，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愛你，你愿意嗎？”

    “沒關(guān)系的周周，我可以等。”

    常山覺得，自己這么久的堅持，不也有了回應(yīng)不是么？你總會被我打動的。

    “我買了16號的機票，你要跟我一起回國嗎？”

    “回，你買的哪一班，我現(xiàn)在就去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