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五月初五宜出行,宜祈福,宜嫁娶。 白沅坐于貼紅銅鏡前,身著金繡鳳紋刺繡裙褂,外著霞帔,腰系絹帶,足抵繡履,露蝤蠐領(lǐng),縛纖腰束素,山巒伏于胸前,婀娜有致。 紺云分翠攏香絲,金叉撩新鬢,度香腮雪,勾黛眉,畫紅妝,輕點雙腮,口脂度朱唇,萬千風(fēng)光,盡收嬌波眼底,一雙纖細瑩白素手,將群花戴在鬢中,珠簾流轉(zhuǎn),將一屋春色,匿于其中。 還未將喜帕蓋住,只聽門外突而嘈雜,步伐輕巧,推開房門:“白jiejie?!?/br> 白沅轉(zhuǎn)黔首,望來人:“來了嗎?” 雖然只有一眼,但許玔還是被眼前人驚艷到,三兩步向前,把白沅肩上掛著的喜帕一蓋:“白jiejie,快把喜帕披好,我怕是旁人看到,會把你搶走?!?/br> “別胡說。” 許玔的牽著白沅的手被輕拍,露出笑顏:“哪里胡說,我要是男子決計不讓你嫁于旁人,何奈我不是,否則今日一定要搶親?!?/br> “小玔….” “噓,花橋來了?!?/br> 屋外一見新娘,歡歡喜喜吹打起來,許逸著喜服,將白沅扶于花轎之中,其中一句話也不曾說,白沅即是百年來初嫁人,自是緊張,被攥著的手不禁用了力,剛想開口,卻驟然被推進花轎內(nèi)。 白沅四肢僵硬,心底騰升起一絲不安,手掌發(fā)汗,還沒等她坐穩(wěn),花轎憑空抬起,她未曾準備,一個后仰,幸好手抓得夠快,才沒有翻過去,無端生出許多委屈,喚了一聲:“許逸?!?/br> 花轎之外無人應(yīng)答,只剩嗩吶敲鑼聲。 下了花轎胡亂被牽著拜了堂,她喜帕內(nèi)的一雙眼如何也看不清屋內(nèi)的情景,只聽見拜賀的聲音,沒有在大堂之內(nèi)呆多久,又被推入房中。 “坐著罷,等新郎來時再給你揭喜帕。” 聲音粗獷,不似許玔,白沅問:“小玔去哪了?” 按理說,應(yīng)當(dāng)是許玔陪她到喜房之中,為什么一路來再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啪” 房門被重重關(guān)上了。 太奇怪了,白沅將喜帕揭開,打量房中一切,床前百子帳,鴛鴦?wù)眍^,龍鳳紅被,鋪滿花蓮銅錢,桌上紅燭搖曳,擺著蜜餞,糕點還有一壺酒,一對燒瓷酒杯掛著金雙耳,或者真的是想多了,但為何心里的迷霧愈發(fā)多了起來? 白沅將紅帕蓋住,玉珠互相撞擊,耳膜幾欲震破,她立即壓住跳動不安的心臟,不會生差池的,都等了百年了,她再也等不起了。 “新郎到。” 足履扣著地面。 “咚,咚,咚” 每一步走來都十分緩慢,攪動白沅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的心情又一次晃動,背脊微挺,額頭前的玉珠輕腰,她不知為什么想要伸出手去把這玉珠擺好,一個念頭猛地冒出來,青檀? 還沒等她伸出手,那燭光直直照射在她的瞳孔之中,刺得她閉上了眼睛,等到她再睜開,提著的心又一次放了下來,站在前方的人正是許逸,今日他也換上了喜服,胸前金龍祥瑞,想來也花了一番功夫。 “許逸,”她心中甜蜜,不由又試探了一句:“往后是要喚你官人?” 揭開紅帕那一刻,許逸眼中依稀有亮光,聽她說這番話,亮光又消失了,白沅察覺道,試著又喚了一聲:“許逸,你怎么了,今日為何一語未發(fā),你是有心事?既然已成為夫妻,如果你有所慮,所憂,所惱何不交付于我?” 許逸逃似得,步伐已亂,背對著她,還是不肯吭聲。 一盆冷水狠狠澆在了她的頭上,身體發(fā)冷,涼意襲來,手指不由蜷縮,唯有眼眶四周熱意不斷:“我難道是會害你姓名不成?” 背對著她的人,微微一顫,半響才發(fā)聲:“我籌辦婚禮,甚是疲憊,剛剛才將親朋好友迎出,所以今日才,才不在狀態(tài),正如你說的,既然已成為夫,夫妻,那輕饒我這回,可好?” 她難道不疲憊,她如何不cao勞?身上的喜服每一針,都是親自縫制的,只為討他的喜歡,和他說話,也要字字斟酌,就怕戳他心窩子,為了他,自己不是一退再退,他何不也體貼體貼自己? 若不是夫妻也罷,只當(dāng)自己單方面付出,也不望回報,畢竟自己牽了他一條命。 但,已經(jīng)連為一體,怎么會不希冀他能了解自己的心思,明明就是他求娶,現(xiàn)今好像是她強求的,現(xiàn)在更像變了一個人,再濃烈的愛,也經(jīng)不起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 “吃罷,”許逸將桌上的糕點遞給她,“你今日也一天未曾進食,肚子肯定餓了,先墊墊肚子。” 白沅心中的氣又被許逸溫貼的話,撫平了不少,眼眶也不酸了,接了過來,偷偷瞧了一眼,還是甘之若飴,小小嘗了一口,糕點放了許久,冷了但落入腹中,卻暖暖的:“官人?!?/br> 許逸掩蓋住慌亂,站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地板太滑差點滑倒,白沅想要拉住他,被他從床上扯了起來,白沅發(fā)懵:“怎么了?” “喝交杯酒了,交杯酒。” 白沅露出明媚皓齒,巧兮倩兮,粉黛也遮不住她臉上的嬌俏,一抹霞紅,遮住白皙面龐,眼中含羞,盯著許逸手里的酒壺,宛如泉水濺于酒杯之內(nèi),淹沒杯旁的花紋,還有蔓延之勢,白沅伸出手:“夠了夠了,都倒?jié)M了,要溢出來了?!?/br> 許逸急急收手,也不敢看她,將酒壺放在一旁,不料意思寒意爬在涼上,他縮得退后了一步:“怎么了?” 白沅的手停在了半空,笑也滯在臉上,卻也還要強顏歡笑:“我還以為你眼底沾了什么,想要幫你擦掉?!?/br> “什么?”他越過白沅看他身后的銅鏡,雖然不清楚,但還是能依稀看見眼底的烏青:“是最近沒有睡好?!?/br> “我?guī)湍惆褌€脈?” 他又把手從白沅的手里抽出,語中帶了氣:“我說了,只是最近沒有睡好!” “你,我只是關(guān)心你?!卑足溲劢情W瑩光,“你為什么這樣對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我心中歡喜你,不要如此對我,好不好?” 一股風(fēng)從窗外猛地卷進來,裹挾著幾片枯葉,刮倒許逸的臉上,生出細小的傷痕,許逸吃痛,剛想去摸,桌上紅燭像是生了腳,滾在了地上,正巧砸中他的腳背,意外來的突然,許逸想去抓地上的紅燭,屋內(nèi)亮光全無。 他一激靈,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紅燭還在桌上,那臉上和腳上的痛卻還在,還沒等他細想,嗚咽聲從一旁傳來,淚雨滴紅裳,暈出了水跡,他在硬的心也軟了下來。 她怎么會是蛇妖呢?白沅那日離開之后,便想找紫云說清楚,得知紫云得了瘋病,見到紫云才發(fā)現(xiàn)她骨瘦嶙峋,眼窩凹陷,不似往日的模樣,而嘴里不停念話,嘴角時不時就吐出白沫,心中自然嚇了一跳,恰好等到法師,法師一見,邊說是蛇妖再作祟。 一施法,忽而紫云不受控制要去抓法師,還說著要他死之類的話,那法師將佛珠套在手上,一推手,紫云咚得一下倒在了地上,從她身上爬出了許多的小蛇,屋里的所有人皆雙腿發(fā)軟,連連后退,還是那法師最終把蛇收入他的寶器之中。 回來之后整夜整夜的夢魘,而所有的夢都是自己被一蛇吞噬,精神越發(fā)不振萎靡,他不愿意讓白沅知道,只能自己服一些安神的藥。 但顯然都沒有用處,反而聽到因蛇妖遇還的人越來越多,有一日在路上遇上了法師,法師說他是被蛇妖纏住了,還說他知道白沅是蛇妖,他直罵他說胡話,將他甩開,但是法師卻不放過他,每天都要出現(xiàn)一次。 說了一些白沅不同之處,比如憑空出現(xiàn)的白府,父母雙亡卻家財萬貫,旁邊的鄰居無一都不認識,而出現(xiàn)的蛇妖也是化成女子,為了吸男子的精氣,身邊的人也都沒有印象,一次還好,說了幾次,竟然自己也被說動了,他不由想到,白沅圖自己什么了,自己既無錢財也不入仕。 以他的家世,白沅為何選了他,還要嫁給他 最后法師送了一壺雄黃酒,說是蛇妖最怕雄黃酒,如果白沅不是蛇妖,那和一點也無妨,如果是喝了一點就會顯出原形,不他說著不信,還是將雄黃酒裝在了酒壺。 再貌美的女子,被認為是妖,也會使平常人害怕,今日他不斷和自己內(nèi)心恐懼做斗爭,他喜歡她,但他卻害怕妖,如此而來,態(tài)度忽冷忽熱也情有可原。 可此刻,他喜歡的女子受盡委屈,他的喜歡戰(zhàn)勝過了恐懼:“別哭了,是我錯了,別怪我了,今日過后若一點事也沒有發(fā)生,我定加倍補償你,好不好?” 許逸撥開珠簾,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干:“沅沅,今后要勞你和我受苦了?!?/br> 白沅一雙杏眼似水非水,聽到許逸對自己的稱呼,粲然一笑,露出瓠犀:“好?!?/br> 把桌上的交杯酒遞給他:“喝了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你說的話要算數(shù)?!?/br> 白沅看許逸將酒端起,主動繞過他的手,就要去喝杯中的酒水,一掌心吐得蓋住杯口,許逸道:“別…..” “怎么了?”白沅想想到了什么,羞紅了臉,那玉簾一晃,砸在了臉上,卻不覺得痛,“是我太著急了,女孩子家是不是要矜持一些?” “沒,沒事?!痹S逸把手掌收回,將她往他那里一牽,酒水濺出,撒在了許逸的喜服之上,提醒她:“你,喝不了太多,喝一口就好,一小口就好。” 白沅沒注意許逸的反常,只當(dāng)他關(guān)心她,心中的干涸瞬間被灌溉了,眉眼中盡是柔情,根本不知道之后要發(fā)生什么,話中像涂了蜜:“聽你的,就喝一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