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假

    “你說什么？”

    沉雪背過身去，似乎打算歇息，“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br>
    風(fēng)五幾乎是摔門而走。

    他不該把希望放在一個滿口胡話的女人身上。畢竟他從未見過哪個人把自己底細暴露得如此徹底，就連小八在她手上這種話都編得出。

    他在師傅手下長大，師門中兄弟八個親如一家，哪曾經(jīng)歷過這般爾虞我詐？所有真性情在陰謀詭計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踏錯一步便會粉身碎骨。

    “我可不會再相信她?！?/br>
    風(fēng)五找了家客棧好好補了個覺，起床后摸了摸空扁的肚子，打算先尋一家飯館。透過街邊的花窗，卻見到個意料之外的人。

    “大師兄？”

    那人聞聲朝屋外看來，冷峻的臉在看到他的瞬間軟和了些，“小五?！?/br>
    風(fēng)五激動地跳過窗子坐到硯非寒身邊，像見了救星，“大師兄，我快有半年沒有見到你，你怎么來抱香鎮(zhèn)了？”

    “我也從師傅那里接到了小八失蹤的消息?！背幏呛疄樗迳弦槐K茶，推到他面前，“尋了幾個月，發(fā)現(xiàn)他最后停留在這里。”

    “師兄?！憋L(fēng)五左右看了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br>
    “好。”硯非寒點點頭，“稍等，我給阿柔留個信?！?/br>
    他站起身，交代小二幾句，隨后在樓上開了個雅間，又點了幾個小菜。

    風(fēng)五幾乎是坐下就動起筷子，邊狼吞虎咽著，不忘問他，“阿柔……是誰??？”

    硯非寒的眼神也柔了柔，如同春日的冰雪消融，“是你嫂子，一會兒她買東西回來我為你介紹?！?/br>
    “厲害啊師兄……只半年不見，媳婦都有了?！憋L(fēng)五拍拍自家?guī)熜值募?，“唉，我就不要想，一個人流浪慣了，到時被人拘著多難受?！?/br>
    “若是碰到個不拘著你的，或許你想法就不一樣了。”

    “也許吧。對了，師兄?！憋L(fēng)五正色道，“我發(fā)現(xiàn)一伙黑衣人，可能與小八的失蹤有關(guān)?！?/br>
    硯非寒聽聞皺起眉，“我也碰到過，只是那人不敵我，逃走了。”

    “他們逃跑功夫真的不賴……我也跟丟了，不過……”風(fēng)五想了想，還是把沉雪的事情照實說了，“……她同那些人關(guān)系匪淺，她還說小八在她手上?！?/br>
    “咳，你的意思是，她要你同她……”硯非寒白皙的臉上多出些明顯的紅暈，頓了頓才繼續(xù)道，“就會告訴你真相？”

    “我不知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還沒來得及向她要證據(jù)?！憋L(fēng)五食指摸了摸鼻尖，有點兒不自在，“總覺得自己在出賣色相……”

    “小五?！背幏呛凵駡远ǖ乜聪蛩叭绻莻€姑娘是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即便是出賣色相……你也得照做了。

    “畢竟小八的安全最重要?！?/br>
    “啊……我知道?！毕氲叫“耍L(fēng)五就不免有些擔(dān)心，他實在失蹤太久了。

    “你和小八的關(guān)系一向最好，我想你一定很著急，不然不可能……答應(yīng)這么離譜的要求?！?/br>
    “唔?！憋L(fēng)五也說不清自己為何答應(yīng)，但至少可以肯定其中一個理由，“小八當(dāng)初是我撿回來，連姓都是跟我，我不可能放棄尋他?！?/br>
    “那這件事就辛苦你。這樣一來，你身上的毒也不用再找旁人解決了?！?/br>
    “是有點道理哎……”風(fēng)五點點頭，“但我發(fā)現(xiàn)那些人似乎在針對萬物門，究竟是因為什么？”

    “師傅傳給我們的武功，皆是足以撼動江湖的功法。而且……”硯非寒嘆了口氣，“我們手中的八本秘籍，其實是來自同一人的手筆，那人聽說已經(jīng)得道成仙。”

    風(fēng)五聽完瞪大了眼睛，“他們不會以為修了這八本秘籍就能成仙吧？”

    “很有可能是這樣，成仙無法證明，但長生不老是真的，我們身邊就有一位?！?/br>
    “師……師傅？”

    “對。”硯非寒肯定道，“師傅已有百歲之齡。至少從我十二歲拜入他門下，他的容貌就沒有變過。”

    風(fēng)五在心里補充:不光容貌，而且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極好，每日親自教訓(xùn)他都不會累噢。

    “那我們豈不是危險了？”

    “的確。我們最好就像現(xiàn)在一樣分頭行動，避免一同遭受暗算?，F(xiàn)在小八應(yīng)該已經(jīng)落入敵手，其他幾位師兄弟我暫時還聯(lián)系得到，不用擔(dān)心。但如果你能從那位姑娘那里得到更多信息……便更好了?！?/br>
    “說到底，就是要犧牲我了哦！”

    “哪里是犧牲呢……”硯非寒剛想安慰師弟兩句，雅間的門被人推開了，格外富有朝氣的聲音傳過來，“硯硯！我買了……”

    著淺綠色衣裙的圓臉女子闖進二人視線，她的眼睛水潤透亮，圓溜溜的，鼻唇卻玲瓏小巧，實在可愛極了。

    硯非寒連忙上前接過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拉她到風(fēng)五面前介紹了一番。

    風(fēng)五笑著揮揮手，“嫂子好啊，我是風(fēng)五。大師兄可真有福氣哎，能娶到您這么漂亮可愛的姑娘。”

    三個人熱熱鬧鬧吃完早飯，師兄弟又痛快飲上幾壺酒，風(fēng)五便告別離開了。

    殷柔不由感慨道，“你這師弟性子可真活潑，跟我一樣！”

    硯非寒笑著給她舀了碗湯，“是啊。從小他就皮得很，就數(shù)他最惹師傅生氣。當(dāng)初還差點兒帶壞小八，兩個人竟然偷偷下山搶人包子吃?！?/br>
    “噗，你提起他們的時候真像個老父親呢?！?/br>
    “有嗎？”硯非寒愣了瞬，搖著頭捏了捏妻子的臉頰，“你啊，不如想想什么時候真讓我當(dāng)父親吧?！?/br>
    ————

    風(fēng)五覺得自己需要安靜思考一番，便尋了處人少的河堤坐下，折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首先……身份。花樓妓子應(yīng)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br>
    “但大家閨秀怎么懂那么多……究竟哪里學(xué)來的啊。”風(fēng)五想也想不通，“那醉仙樓是他們的據(jù)點嗎？”

    他繼續(xù)猜測，“我第一次去時，雖提了要求，但卻是老鴇為我選的她。”

    “她那么會裝模作樣……或許無論我選什么類型的姑娘最后都會是她來伺候?！?/br>
    “第二次見面，她是為了不讓我追到那個黑衣人，那人身上一定有和小八相關(guān)的線索?！憋L(fēng)五邊說著邊在黑衣人一上畫了個圈，“后來那個黑衣人……也是拖延的手段。畢竟如果我不嗅那香，她就沒有辦法留下我?！?/br>
    “可明明為遮掩小八被所捉的事實費了那么多功夫，為什么最后還要告訴我小八是在她手上？”

    這是風(fēng)五最想不通的一點，仿佛她在刻意暴露自己，就等他順藤摸瓜找上她。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出賣不出賣色相的問題，而是，他必須去找她。

    ————

    “姑娘，您送走清河，不就是怕那人發(fā)現(xiàn)他身上由風(fēng)八留下的傷口？怎地最后還實話說了？”

    “真真假假，才讓人捉摸不透?！背裂┱龑χ鴬y鏡摩挲自己頸側(cè)那條傷疤，方才涂了傷藥，已經(jīng)結(jié)了痂。

    “我們的任務(wù)是活捉風(fēng)五……現(xiàn)在卻……”

    她轉(zhuǎn)過頭來，眉心微蹙，“父親只是要你看顧我，不是要你說廢話。”

    “姑娘……”

    “我自有主張，你下去吧?！?/br>
    “……是?！?/br>
    老鴇推門離開，沉雪卻是對著妝鏡愣起神。

    身上的傷疤很快就好，那心里的呢。至親之人留下的傷痕，要多久才能恢復(fù)？

    “叩叩”

    窗邊傳來響動，沉雪推開花窗，一個年輕人翻身進來，十七八歲的模樣，很是清秀。

    他單膝跪在沉雪面前，不敢抬頭看她，“姑娘?！?/br>
    沉雪揉了揉額角，有些氣惱，“不是叫你去月港，回來做什么？”

    “我……”他偷偷抬眼瞧她，黑眸清亮，“我擔(dān)心姑娘?！?/br>
    “不需要擔(dān)心我。”她回過頭為自己頸側(cè)傷痕貼上膏藥，白皙肌膚襯得鎖骨處的吻痕觸目驚心，“你起來吧?！?/br>
    清河站起身來，這才看清她頸上的傷口與痕跡，他暗自捏緊了拳，嗓音有些顫抖，“姑……姑娘，你受傷了？還有……誰對你這么粗暴……”

    “我沒事?！?/br>
    “你大可不必做那些！為了捉一個人，值得犧牲那么多嗎？”

    清河顯然有些激動，沉雪卻仍舊平靜，“做戲就要做全套，我一向如此?！?/br>
    “況且有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沉雪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既然回來了就好好休息幾天，不用擔(dān)心風(fēng)五找你麻煩。”

    沉雪拿起一旁的鑲寶石碧璽珠簪，想要插在發(fā)間，手腕卻被清河拉住。她動了動手臂，沒有掙開，只好無奈地喚他名字，“清河。”

    “姑娘，我?guī)汶x開吧?！鄙倌耆说难垌蓛舻讲豢伤甲h，讓沉雪想到窗外那片澄澈的天。

    她也曾幻想過離開，但那都是很多年以前了。

    她這才用了力掙脫，“你承擔(dān)不起后果?！?/br>
    誰知清河竟拉起她的手捧到唇邊，留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姑娘，我不想見你難過。”

    珠簪掉落在地，她聽到自己的嗤笑聲，“我難過嗎？早就不會了?！?/br>
    這時門扉被人推開，風(fēng)五長腿一邁走了進來，“喂，沉……”

    屋內(nèi)兩雙眼睛同時看向他。

    風(fēng)五眨眨眼，向后退了一步，“我等會兒再來？”

    沉雪連忙收回手，語氣重了些，“這些話莫再提了，不然我會將你調(diào)離抱香?！?/br>
    “是……”清河不舍地望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從窗沿跳了出去。

    風(fēng)五這才走進來，挑眉看她，有點兒好奇的模樣，“你小情人？”

    “閉嘴?！?/br>
    她彎腰拾起珠簪，吹了吹上面浮灰，重新戴好，風(fēng)五瞥見她頸側(cè)包扎的痕跡，這才想起那傷口是他留下的，“你……還好吧？”

    “現(xiàn)在關(guān)心，不嫌晚了？”

    “我關(guān)心你做什么?！彼趫A凳上，將碧水卸下丟了過去。

    沉雪抬手接下，有些疑惑地看他。

    “我不會再傷你?！彼麤]看她，“但我要你同我講實話，告訴我小八的下落?！?/br>
    “我們不是說好做交換，現(xiàn)在想反悔嗎？”她轉(zhuǎn)過身將碧水放在妝臺上，勾了勾刀鞘上的鈴鐺。

    “?！?/br>
    見她玩兒起鈴鐺來，風(fēng)五也沒多管，他沉默半晌才開口，“你是需要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br>
    “嗯？”她聽了飛快轉(zhuǎn)過身，漂亮的一雙眼驚訝地微睜。

    “你要我?guī)湍阕鍪裁?？?/br>
    她抿抿唇，沒說話。

    “我想了一早上?！憋L(fēng)五自顧自地說下去，“你雖是講話真假參半，但關(guān)鍵信息卻都是真的。”

    “你們的目的應(yīng)是捉我吧。”他掏出腰側(cè)的酒葫蘆飲上一口，繼續(xù)道，“但你非但沒……還透露我真相?！?/br>
    說完，風(fēng)五放下酒葫蘆站起身，雙臂撐在桌面，黝黑的眼迎上她的，“我想……你另有計劃。”

    “且還需要我的幫忙。”

    沉雪深深嘆了口氣，“風(fēng)五，你要將我害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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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五光記得顯擺自己聰明，忘記隔墻有耳，是個純種豬隊友【狗頭】

    下章是風(fēng)五高帥時刻！車我們等等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