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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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一層層雪化落，塵埃里都是雪味。

    林涼接起電話，右手敲擊鍵盤，修訂著企業(yè)年終總案?！霸趺礃樱俊?/br>
    “她答應(yīng)了?！彼氐?。

    右手食指停滯半刻，話卻依舊連貫，“嗯。好?！贝瓜卵垌?，頓了會，“那明天見吧。我跟李龍談一下，到時候…”

    “真的放棄了嗎？”林玄榆打斷他。

    林涼皺皺眉，握緊了手機，“什么？”

    “我說，你真的要放棄一個等了你八年的人嗎？”

    聽了話，他放了左手摩挲著衣料，背貼在椅上，神色淡淡，“放棄？沒有擁有哪來的放棄?！庇挚聪虼巴夥趴罩??！鞍四瓴皇前藗€小時。一個苦求不留的人等我八年…”

    收回了眼，低下?！傲中?，別說了。你只會提醒我，她不值得我做那么多?！?/br>
    光落在他的手骨處，一片白金色。

    “表哥…”

    林玄榆坐在宋輕輕住處附近的一個石凳上，望著周遭的人群，繞著草根?！澳阒绬?？她用了八年，去償還那四天。”

    手指收緊，林涼低了低眸。

    “有個傻子。漸漸覺得她在拖累她喜歡的人。眾人的流言與挑撥，更加劇著她內(nèi)心的自卑。于是她在那人車禍那天，提出了離開?！?/br>
    “她回了已經(jīng)搬家的哥哥家。坐火車兩天兩夜到達Z市，可嬸嬸因為那人對她的報復(fù)，趕走她。當(dāng)無處可去孤身一人時，她碰到了一個女孩，女孩告訴她要勇敢要消除對自己的輕視，要對那人說…對不起。所以兩天后，她回來了，她回來…找他了?！?/br>
    “傻子去了醫(yī)院，可他不在。于是回到出租屋，一遍遍的敲門，從白天到黑夜。鄰居嫌吵地讓保安將她拖走，她在地上睡了一夜，再也回不去了?！?/br>
    “后來…房東告訴她，說…那人已經(jīng)出國了，所以…”他閉了閉眼，“她去做了貓兒，想掙多的錢，出國找他，可惜，干了八年…還是….”他沒有說完。

    林涼抬著頭，喉結(jié)輕輕滾動。

    “這個按摩院，因為那人熟悉，怕他回來想找她卻找不到她，所以待著等著不愿去別處做活。還聽他的話，不讓別人碰下面，所以只做口?！?/br>
    “你說…”他輕笑一聲，“她是不是個傻子？錯過就錯過了，還等八年干嘛？那人永遠不會來找她的?！?/br>
    左手從桌上的煙包里抽出一根，指尖夾著，微微涼，打火機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兩下?？谥邪嘴F繞繞，他閉了眼。

    “表哥…我就說到這兒了?！?/br>
    少年利落的掛斷。

    他的眼前含混著煙霧，如昏黃的燈花。

    手機輕放在臺面，他睜開眼，揚起的下巴落下，望著電腦屏無聲無息的，只抽著煙。

    半刻會，他打開了抽屜。里面只是一些重要的文件。

    他恍然間想起幾天前，已經(jīng)被他扔進了垃圾桶里，于是起身往垃圾桶走去，里面只有些廢紙。

    家政已經(jīng)打理干凈了。

    抽了筋般，坐回椅子上時，心空落著。

    結(jié)婚。家。

    這個空大的別墅，已沒了她存在的一絲一跡。發(fā)卡，戒指，相機，他都扔了。只有食指上的一行“遺忘”存在。

    他一直都在說服自己去遺忘、去淡化，也逃避、也壓抑。

    八年前，一直主動的自己，因為無能活得謹慎擔(dān)心的自己，對她不吃醋不在意而患得患失的自己，病痛委屈的自己，她一句輕輕的離開，就能將他徹底摧毀。

    熊火被涼水熄滅，剩下的，便只能是灰，越熱，就越冷。

    八年后，所以這個雙掌捂耳的瞽者，總是下意識地忽略她話后的故事和情感。

    她說，我一直在等你。她說，我愛你。她說，我在向你靠近。

    滿身包裹的他，被陰影綁架的他，于是只跟她談傷害、談現(xiàn)實，再不愿觸碰愛情。

    明明心如已灰之木，身卻如不系之舟。都頭來，八年的遺忘都成了自以為是。拾起后又放下，放下后又念念不舍的回眸三顧。理智、矜持、涵養(yǎng)，灰飛煙滅。

    為什么…

    你說是為什么。

    傻姑娘。

    -

    印玉小區(qū)因年歲變得更加斑駁。灰黑色爬滿了這幢老小區(qū)。墻上還落滿了藤枝，張牙舞爪。

    他站在樓下，抬起頭，仰視著那片窗欄。

    鐵銹色的窗欄，男人晾好的黑色大衣已經(jīng)干了，風(fēng)只吹起它一只袖子，時不時地擦著桿子。窗臺上擺了一盆快干枯的吊蘭。

    風(fēng)些大，吊蘭的枯葉被風(fēng)吹走，緩緩地，旋轉(zhuǎn)著，落在地面。

    他彎了腰，伸手去撿，握在手上，直了身，輕輕抬了頭…

    “林涼哥哥，快拿上來…這風(fēng)真大，我剛收衣服呢，它就給我刮下去了。剛好你回來了?！鄙倥χ┮暎弥聴U，半個身子探出窗臺。

    少年仰著頭，拿著短袖揚了揚，笑著?！榜R上?！?/br>
    這個少年，在陽光下晾著衣服，手不安分地多摸了幾次她的貼身衣。

    別扭地戴著圍裙拿著鍋鏟炒菜，面上淡定如山，心里卻計算著鹽和味精的比重是否合理，腦里閃過無數(shù)物理公式。

    按住她的身子，給懶散的她吹著頭發(fā)，手指穿過她的發(fā)絲。他說，   “濕頭發(fā)會頭痛的。”

    低下頭給她細心地剪著指甲，笑著說，“別亂動啊，不然會剪到rou的?！?/br>
    坐在沙發(fā)上抱著她，看著她打游戲，輸一局親一次，越親越輸，引來她不滿的嘟嘴，他面上歉意，心里卻歡喜。

    這個，表面如溫，內(nèi)里沸騰的少年。

    “林涼？”

    有人喚了他。

    轉(zhuǎn)了身，是提著菜剛回家的房東婆婆。

    他笑著回她，“這么巧?！?/br>
    “回來看看?。俊狈繓|笑著，一面打量著他全身，“這幾年過得很不錯啊?！?/br>
    “哪里?！彼麛[擺手。

    瞧了瞧他身側(cè)，似是想到什么，她疑惑著。“宋輕輕呢？她沒來嗎？”頓了會兒又笑著拍了拍頭，“哎呀我這老糊涂，我都忘了你出國了。”

    他動了動手指，沒說話。

    老年人便嘮叨起了，“這孩子滿造孽的。那不是你媽來退租的第四天，她就回來了，一直敲門，一直敲到深夜，保安都趕她走了。路上就被混混給打了，不知道被誰救了，之后說話都不利索?！?/br>
    “我也是她找我那天才知道她出了這事兒，主要那天她來問我你去哪了，你媽說你出國，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那孩子就問我出國要多少錢，她那樣子怎么出得了，所以我就說高些，就想打消她這個念頭。這孩子來時頭上的疤都沒消呢，說話更像個傻子了，真怪可憐的?！?/br>
    房東說了一大通，見他像是漠不關(guān)心的樣，一時覺得自己話多了，忙打回圓場。

    “那時候大家就蠻不看好你們的。覺得輕輕配不上?？晌业褂X得輕輕雖然腦子是不太好，但心里蠻在意你也挺能吃苦的，小賣部關(guān)了的那段時間，你出去工作，她就上門給人家做家政掙錢，也經(jīng)常幫我做家務(wù)求我緩一下你們的房租?！彼崃颂岵?，有些重，笑著?！安贿^那都過去了，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去了什么地方，看樣子你們兩也沒成…那我回去弄飯，先走了啊。”

    陽光有些扎眼。

    他遲鈍了幾聲，才搖了搖手，“再見。”

    便看著房東身影離去。

    又轉(zhuǎn)了身，仰頭看著那扇窗，不知怎的，眼睛有點澀。

    落日在紅色的夕陽里沐浴，樓層披上一層紅紗，身上的白衫也紅了，背影是黑的。握著手機的右手，平穩(wěn)而有力著。

    “涼哥，你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女人驚異而又笑著，“等等，先別說。讓我猜猜你要說什么…”

    “關(guān)于結(jié)婚的？”她問。

    “嗯?！?/br>
    空氣靜止，她沉默了一會，   “確定了？”

    他也停頓了，“…嗯?！?/br>
    女人隔了會才笑了笑，“看來注定是我孤家寡人了。”放下簽字的手，她轉(zhuǎn)了轉(zhuǎn)椅子，“涼哥，記得請我喝喜酒。不過我這個前妻就不包紅包了啊?！?/br>
    “不過我也明白?！彼f，“愛情就是游戲，付出得越多越舍不得。哪怕它的確差強人意。”

    電話終止。

    他低了頭，又吸了一口煙，煙苦澀也濃，濃到心顛。

    煙頭的煙徐徐而上，散在空中。

    他是她的老師，卻忘了教她怎么去愛他。

    -

    傻姑娘。

    一個人過得這么糟糕。

    還是我來陪你這輩子吧。

    做你的鳳凰木，陪你至死。

    三三：想吃rou的莫急。燉久點越香。林涼開始追妻，這個火葬場不會太狠哈。畢竟林涼不是個渣男。接下來應(yīng)該算甜...

    正文rou只有一個。番外再說，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