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65

    “拿包煙?！?/br>
    一個(gè)面相蠟黃干瘦的男人走到收銀臺面前，胡子未刮干凈，眼下青紫，容貌猙獰而顯得兇惡，又見她磨磨蹭蹭的不肯動，眉頭一皺，“快點(diǎn)！”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澳莻€(gè)…你上次還沒給錢…”

    “什么錢？！”嘴角一扯，男人從身后掏出一把刀扔在柜面上，聲音暴躁。

    近幾日多了一群人合伙來她店里威脅加恐嚇的讓她拿煙拿酒，她反抗，對面便又是拿棍子又是拿刀的說要砸她店子，她只好妥協(xié)。后來她向人打聽才知道這附近一直有混混亂竄，不遠(yuǎn)就是一個(gè)毒窩，里面都不是些好人，經(jīng)常sao擾威脅店家。

    宋輕輕心里頓如沉石，這伙人來得次數(shù)太多了，她這里真的吃不消。她想告訴林涼，可又轉(zhuǎn)念一想，告訴林涼又有什么用，他們都蠻不講理又人多勢眾的，怕林涼被打。

    只好悶悶的忍著?？捎诌@般無能為力的任他們嬉笑白拿，心里頭郁悶燥煩，這幾日神情喪然，飯也沒胃口吞下，老是走神。

    “怎么了？”林涼停下吃飯，看著她發(fā)呆的面龐。

    她沒有及時(shí)反應(yīng)，過了會才搖著頭說沒事。

    林涼沒有說話，只是拿著筷子右手握拳撐著下巴，半晌，突然起身，從抽屜里拿出賬本便坐在她的身旁，一邊便問她。

    “煙賣了多少？酒呢？今天收入多少？拿出來我看看?！?/br>
    她哪里拿得出來，又被他一個(gè)個(gè)的問題砸得心慌忐忑，只能心虛地縮著手不敢看他。

    “輕輕?！彼p嘆一聲，抬起她的下巴，眼睛死死的盯著她。“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嗎？”

    “你說…”她顫抖著聲，“如果有問題一定要和你說…”

    “所以呢？嗯？”他挑了挑眉，右手用力。

    宋輕輕只好脫出事情來尾，又說，“林涼哥哥，可是他們?nèi)硕?，我們能怎么辦啊?！?/br>
    “以后碰到這種事更要說知道嗎？”林涼聽完，不知道這個(gè)小賣鋪周圍竟然會有這樣一堆人，怪自己沒有調(diào)查清楚，心里更是后怕一陣，緊緊抱住她似才安心一些，便也安撫著她，“你不要怕，會有辦法解決的?！?/br>
    林涼選擇了報(bào)警，打架并不是項(xiàng)好主意，那群人很多，他不能保證他能打贏，所以只能通過監(jiān)控視頻告發(fā)。

    隔了兩天，宋輕輕知道那群人便被警察抓進(jìn)監(jiān)獄拘留十多天的消息后，終于松了心的笑了，那天吃飯都吃了三碗，恨不得撐死自己。

    晚上，林涼來接她回家，和她一起收拾了小賣鋪的貨架后，便拉下拉簾門鎖上鑰匙。

    “星期天的早上白茫茫，我和那群混混去搶銀行。他們搶金我搶銀，我覺得不服氣，順手報(bào)了110,110警察把他們抓了去。我在家里吃饅頭，他們在牢里吃拳頭，我在家里吃包子，他們在牢里吃鞭子，我在家里數(shù)硬幣，他們在牢里被槍斃。哈哈哈?！彼屋p輕摟著他的臂膀笑得歡快極了。

    “你這繞口令不錯(cuò)?！绷譀鲆残χ?。

    “誰讓他們那么壞，這下好了，進(jìn)監(jiān)獄了吧。”她無辜的攤開雙手。

    他揉了揉她的頭，“是啊，欺負(fù)輕輕meimei的都得坐牢?！?/br>
    兩人歡聲笑語的走過街道，繞過樹林，直到回家的一條必經(jīng)的幽黑的僻靜小道上，林涼緩緩?fù)Ａ四_步，臉色嚴(yán)肅的看著前方。

    陳軍等在這很久了，他帶的七個(gè)人，每個(gè)人拿著半米長的棍子也等了很久。

    他們在吸毒區(qū)那塊混得有模有樣，陳軍曾毒癮發(fā)作時(shí)把一個(gè)人砍掉半條腿坐過牢減刑出來的，出來后不久又犯上毒癮，之后干脆做上毒品買賣，所以這的人都認(rèn)他為大哥。

    那幾個(gè)關(guān)進(jìn)去的平時(shí)拿煙酒都是去討好陳軍的，陳軍也對這幾個(gè)人當(dāng)兄弟一樣看待，有著很深的情誼。平時(shí)這里的人對他們能忍則忍，能避則避，所以他們一直很囂張，現(xiàn)在有人竟然敢報(bào)警抓人，陳軍倒想看看是誰敢摸老虎屁股。

    “喲，回家啊?！标愜姴粦押靡獾貒u了一聲口哨。

    林涼看了看周圍來者不善的人，有的拿著棍子撐在肩上，有的拿在手中不停搖晃，有的背在身后杵著地，他收回眼神放在陳軍身上，悄悄握緊了拳頭，面容卻是和藹如微風(fēng)。

    他問道，“請問你是？”

    “兒子，我是你爸爸啊。”陳軍說完，人群哄然一笑。

    林涼沒有憤怒，只是轉(zhuǎn)而握緊了宋輕輕的手，嘴唇抿著，側(cè)眼瞟著身旁由于害怕緊緊捏住他衣袖的宋輕輕，右手拳頭輕輕放開，閉了眼呼了一口氣，聲音示弱帶著討好般，“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大哥的人。我現(xiàn)在就去找警察銷案…”

    “站住。”陳軍喝令一聲，漸漸走到他身前，少年的身高像是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低人一等的錯(cuò)感促使本就不爽的情緒加劇，中樞燃燒般，他一個(gè)用力的耳光扇去，手掌微微作疼，   語氣兇狠，“再說一遍對不起給老子聽聽?！?/br>
    物理反射性的偏過頭，嘴里泛起腥氣，他緊緊握住想要上前一步叱責(zé)的宋輕輕，將她拉到身后，神色未變的低著頭，朝陳軍說著。

    “對不起。”

    “誒，真好聽哈哈哈?！标愜娕闹终菩χD(zhuǎn)身看向他的兄弟們笑容猙惡，身后的人也應(yīng)景的笑著，令人窒息的氛圍似是因這笑聲而和緩一些，林涼也微微笑著。

    那人轉(zhuǎn)回身子，笑顏未收，挑著眉看向眼前鎮(zhèn)靜的少年。

    然后再狠狠地又扇他一次，聲音惡劣至極，“要不再來一次？我喜歡聽。”

    深吸吐納，再收縮溢流的憤懣情緒，他舔回嘴邊的血跡，聲音未變，眼神低垂著。

    “對不起?！?/br>
    陳軍一時(shí)大笑出聲，用手指不停的點(diǎn)著他的胸膛，“瞧瞧這孬種，有膽子報(bào)警沒膽子面對？！呵呵，這什么狗玩意兒??！”他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打量著林涼上下，不經(jīng)意偏頭看著他身后少女的衣袖，眼神一凝，眼眉一挑，“把那傻子拉出來。”

    他沒動，只望著他的眸子逐然變深，如風(fēng)雪前的野獸。

    “我讓你他媽把那傻子拉出來聽到?jīng)]？！怎么，就喜歡這種傻的床上啥都能陪你做是吧…”

    話未說完，一只右腳狠厲地踹向他的襠部，幸好他反應(yīng)快，林涼只踢在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可這也讓他疼得捂著那地兒吸著氣忍痛，這無疑是惹惱了陳軍，伴著渾話，身后那群人也面目猙獰地拿著棍棒揮舞著朝他沖來。

    林涼一腳踢倒上前的第一個(gè)，再右拳直徑勾倒右邊的人，把宋輕輕拉在身后，被打倒的人又吼著沖他打來，那群人將他和宋輕輕團(tuán)團(tuán)圍住，高揚(yáng)著木棍往下肆意的虐打。

    他的右手握住其中一根，便有另一根敲下，他敏捷的躲過，卻因?yàn)楣籼埽沂譃榱俗o(hù)住宋輕輕的頭，挨了木棍實(shí)實(shí)的一棒，頓時(shí)手臂骨像是炸裂般作疼，他皺著眉狠狠一腳踢在那人心窩處，那人頓時(shí)吐血摔倒在地。

    趁他恍惚，有人便拿著棍棒趁他不注意朝他背后狠狠地一棒，打得林涼頓時(shí)一個(gè)不穩(wěn)半蹲在地，其余的人見他倒地，連忙上前用棍子狠狠地?fù)]打在他身上每處，肩膀，腿彎，胸口，后背，每一次都令他的身子難持地傾倒。

    最后有三個(gè)人狼狽倒地不起，他也漸漸體力不支，有些棍棒被他甩出老遠(yuǎn)，有人便趁其不備偷襲他薄弱的腰部，寡不敵眾，他只能喘著粗氣被其余人壓在地上，四肢禁錮，眼睛盯著前方猩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他的臉上是血，衣服上皮膚上都留著，手指的骨節(jié)處正破皮流膿，嘴角留著血漬，胸腔似是被人打爛了般呼吸困難，只能大口大口的喘著，雙手撐開借力，側(cè)著臉，塵埃染膚，狼狽不已。

    “你小子夠狠??！打人挺厲害的?！标愜娨膊缓眠^，踉蹌著身子蹲在他身前，右手用力的拍著他蒼白而發(fā)汗的臉頰。

    兩人按住他掙扎起身的雙手，陳軍瞧他不馴的眼神，頓時(shí)陰笑一聲，右腳狠力地踩上他的左手，看著他因疼而更加發(fā)白咬牙的面容，用力的左右搖擺著鞋子碾壓，話里也是高高在上的殘忍，“你他媽的再傲還不是被我踩在腳下?！?/br>
    他的左手或許已經(jīng)被折磨得失去知覺，有一瞬，他竟感覺不到疼痛，晃眼一看，原來陳軍撤回了腳，正低下身子看著他手上的戒指，正仔細(xì)的打量著。

    “喲，戒指。讓我看看值錢不?！标愜娞鹚淖笫?，想要將他的戒指蠻力取下，林涼卻不肯的緊握成拳頭，瞪著他的眼神恨不得殺了他。

    宋輕輕全程只能懼怕的被林涼護(hù)著，后來林涼倒下，她便也被一個(gè)男人按住雙手背在身后掙扎不出。她哭著叫著，著急而擔(dān)憂地看著地上的林涼，想跑到他的身邊，卻總是徒勞無功，身后那人又嫌她吵，用一張臭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她只能絕望而憤怒的看著。

    那一幕，像是噩夢般，在她眼前，正毫不留情在她的一生里，刻下印記。

    陳軍用了很大的勁都不能將他扳開，時(shí)間的流逝讓他失去耐心，他怒吼一聲叫人一起把他的手扳開。林涼抵不過三四個(gè)人的力量，他們尖銳的指甲甚至掐進(jìn)他的rou里，血腥氣蔓延作惡得他反胃嘔吐，他的小拇指被扣出，無名指，再到中指，到最后戴著戒指的食指。

    怕他再縮進(jìn)去，扳開后便用腳用力踩住他的指節(jié)，只留下食指被人捏在手中。陳軍本就是興致上頭，可他的一次次的蜷縮用力徹底惹怒了他，他盯著面前笑得狂傲仿若在言你能奈我何的少年，火上澆油般，他的呼吸急促得厲害，陰粟般的笑如地煞惡鬼般駭人。

    “日你媽的。跟老子斗是吧？！小王，拿刀來！”

    那把刀，刀柄沒有花紋，水果刀般的大小，刀尖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作亮，像要戳瞎她的眼般，她看著陳軍沒有半點(diǎn)猶豫，尖銳的刀刃直直下力割進(jìn)林涼戒指前一厘米處，食指的血rou。

    滿目血紅。

    “不！”

    悲愴的聲音被手掌攔住變成嗚咽，吶喊聲也在滴血，她的嘶吼被人用腳狠狠地踢在小腿處警告吞沒，順時(shí)眼睛里流出的水像是無窮無盡般。

    沒有人能阻止陳軍。

    食指上的血像河般緩緩流向地面，林涼疼得閉眼快昏厥，他已經(jīng)失去力氣擺脫，只是咬著牙倔強(qiáng)的不吭一聲盯著眼前似是瘋狂的陳軍，后來他輕輕地抬頭，看著被這血腥的一幕感到驚恐害怕的宋輕輕正哭得滿臉淚水。

    “宋輕輕，閉上眼睛。不準(zhǔn)看?！?/br>
    這是他第一次用嚴(yán)肅的語氣命令她。

    刀刃已接近骨頭，肌膚被用力劃開的疼痛是持久而冗長的。他繃緊了自己的神經(jīng)，咬著唇，只看著還沉浸在悲愴的宋輕輕。

    他緊緊握住了拳頭，   “聽話，閉上眼睛。”聲音很大，哀求的，幾近嘶吼。

    接近骨頭的那塊很硬，所以那人得用上雙手按壓著刀背直直往下切割，狠而用力的。

    她看著林涼下唇已被他咬出斑駁的血跡，染紅了嘴唇，滴落在地面成了花，眼神依舊如風(fēng)般，更像是祈求她。她聽見他的聲音變得孱弱，帶著因疼痛的顫抖和哄護(hù)，對她說。

    “乖，別看。會做噩夢的?！?/br>
    我不看。

    我不看了…

    林涼哥哥已經(jīng)在求她了，所以她得聽話的緊緊閉上眼睛，她要想這是個(gè)幻覺，等睜開眼清醒了其實(shí)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她還在笑著和他說著話聊著天，正要準(zhǔn)備回家呢，他們已經(jīng)決定好今晚的晚餐是什么了，應(yīng)該是芹菜炒牛rou…

    可是…

    可是…

    她想起前幾天才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觀賞，夸這雙手是多么的漂亮，像一塊瑰寶般不忍心去破壞。

    怎么會…怎么會呢？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心狠的人?。?/br>
    心狠到用刀整根切下他的手指，折磨得他疼到昏厥窒息，面容上還能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嬉笑。

    怎么…會呢…假的吧…

    “什么破戒指，爛貨一個(gè)。”

    是哄笑聲和刀落在地面的聲音，刺得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個(gè)人放開了她，那些人也走了，她卻像是沒了骨頭般癱坐在地，呆怔而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林涼臉色白如紙片般虛弱不堪，他還是趴在地上沒有動彈，雙眸低垂著，似有些哀傷的看著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上，食指突兀的失去了前面的兩節(jié)，戒指落在血泊里挨著斷指。

    他艱難地被她扶著站起身來，用衣服包住指頭止血，溫聲細(xì)語的對她說，“輕輕，你幫我找找那根斷指，剛剛被人踢了一下不知道哪去了?！?/br>
    梗塞而僵硬。她的心臟像被人砸了般難受，但她知道，更難受的人，是他。

    她是在墻角草堆里找到的。

    是他最好看的手上面的手指，曾溫柔的摸著她的臉，曾溫柔的摸著她的頭，曾指著習(xí)題給她糾錯(cuò)，曾抱著她背著他寵著她，還有很多。

    很多。

    現(xiàn)在落了灰沾著泥還有他的血。

    是他的食指，被人切斷隨意地踢到草叢里。那個(gè)人卻抹去她的眼淚，說，   “別哭啦。沒事的。我們?nèi)メt(yī)院還可以接上?！?/br>
    “真…真的嗎？”她哽咽著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含著希望的。

    “真的?！彼挠沂譅孔∷氖?，側(cè)著臉又問她，“你沒受傷吧?”

    “我沒有…林涼哥哥，給我拿著吧?！北蝗颂哌^的小腿像是失去了疼痛，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食指，生怕它掉了。

    能接上就好，一切都能恢復(fù)就好。她的心里還抱有希望。

    醫(yī)生說，“幸虧送得早啊。接是能接上，看幾率，大部分只能當(dāng)個(gè)裝飾看，有些可以彎曲但幅度也不能太大?！?/br>
    “不能完全恢復(fù)嗎？為什么不能??？醫(yī)生你一定有辦法的吧！”她急切的抓住醫(yī)生的衣服，流著淚想問個(gè)究竟。

    他卻攔住她，點(diǎn)著頭，只說了聲，“謝謝醫(yī)生了?！?/br>
    那個(gè)晚上他被送進(jìn)手術(shù)室治療，她便跑進(jìn)廁所間關(guān)上門無法自抑，一直的哭。似是明白他的手指是再也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這份陰霾壓得她無法喘息。

    她后悔地想，如果…如果她不告訴他就好了，那這些事情都不會發(fā)生。

    這是手指啊…

    她根本不能想象一根手指會無能為力不能彎曲動作的模樣，她也不想看見他明明痛苦難受著卻還要佯裝沒事的安慰她。

    她的臉埋進(jìn)手掌里，上面還殘留著沒有洗除的血腥味，是他的血，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跡，她的淚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洗刷著血跡。

    泣不成聲。

    我的林涼哥哥啊…

    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場噩夢，醒來后只有我被嚇住，你依舊好好的。

    什么都好好的…什么都好好的…

    三三：虐還沒結(jié)束。紙巾備好了嗎？不過我可能4/7   日不會更。明天也再說...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