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崩潰

    （7）

    這本是終極的理由。

    因為她是人啊，所以必然不能接受作為狗的調教！就是這么簡單，沒有什么為什么。

    這個邏輯本應該無懈可擊，于是琴恩一遍遍洗腦似得自我重復著，以此來對抗幕后的洗腦。

    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開始迷茫了。

    是人......是人又怎樣？

    第一次心生出這樣的困惑的時候，琴恩整個人都恐懼到毛骨悚然。她隱約能覺察出某種不對，這樣的想法會讓她劃入深淵。

    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想下去，可是，她怎么可能不想下去？

    是人就可以不接受現(xiàn)在的一切了嗎？

    你告訴自己你是個人，可你分明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那你就算給自己一個叫做“人”的名詞做定義，又有什么意義呢？每天吞金飲尿衣不遮體的就不是你了？

    不！

    不對！

    不可以！

    不可以去想！

    琴恩抱頭，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

    她真的要開始改變了！可這改變與她預想的全然不同。

    她本以為自己會在不知不覺間逐步瓦解沉淪，心智點滴間被替換瓦解，仿佛催眠一般潤物細無聲的改變。這個過程悲哀又悲涼，恍然回首時物是人非。她一遍遍的幻想這種結局，在夢里為那個忘記初心的自我的可能性顫栗到驚醒。

    然而現(xiàn)實并非如此，甚至對比起來，她幻想中的局面還是太溫柔了。

    如果真的思維被無聲無息間改變，那對當事人來說，就是毫無改變吧。等到沉淪其中的時候，便已經自然溺死在自以為的日常里，因為覺察不到，所以沒有絕望，痛苦，又掙扎。

    可現(xiàn)在她明確的覺察出自己開始改變了！

    那種感覺就恍如嗅到了靈智之中散發(fā)出的腐朽味道。異質的思緒不加掩飾的在腐朽上生根發(fā)芽，一點一滴掏空那個過去的自己。

    可她無法阻止這種變化，就像是幼蟲不可能阻止菌類在自己身體中滋長。她就是被黑暗勢力培養(yǎng)蟲草的那條蟲子，這根蟲草滋長在心里，無論這個過程會讓她感覺到何等的折磨，瘙癢，百爪撓心的癲狂，她都無能為力。

    她開始變得無法理解曾經的自己，為什么會去堅持？有什么意義？當時的我為什么會如此的抵觸？為什么？有什么意義？

    曾經都市少女的人格日漸稀薄，搖搖欲墜。

    她的想法改變了。

    她開始質疑存在，陷入了哲學般的領域。

    改變的自己還是自己嗎？

    是嗎？不是嗎？

    不是！怎么可能是??！我怎么會那樣想？！那樣的我就不是我了！

    是嗎？不是嗎？

    不是。當然不是的吧！

    是嗎？不是嗎？

    不是......因為.....

    是嗎？不是嗎？

    不......是......？

    是嗎？不是嗎？

    我，不就是我嗎？我不是自己，還有誰是呢？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啊————————————————！

    扭曲的人格正以靈魂為繭，往昔死去的那一刻，黑色的蝴蝶就會破蛹而出。

    她無能為力，只有——目睹著自己的死去。

    琴恩開始變得狂躁起來。

    明知無用，但依舊去撞擊牢籠，去和頭犬撕咬，兇狠的連那些大狗最后都嚇的對她退避三舍。她開始針鋒相對的抵觸貓瞳女孩的存在，聽見聲音就大吼，看見人影就癲狂的去攻擊，縱使只能隔墻狂怒。

    但也憂愁善感起來。

    她哭的次數越來越多，不同于最開始因為折磨和痛苦的哭泣，情緒的崩潰往往只在突然之間。哪怕前一刻她還兇悍的像是頭獅子，轉頭間卻會靜若雕像淚如泉涌。然后默默的尋一個角落，一動不動。

    可無論如何，她終究是無法阻止自己思想的滑坡。

    終于有一天，她問自己。

    什么是......

    “人”？

    渾渾噩噩；赤身裸體；禁止人言；四肢爬行；趴著進食；抬腿撒尿；舔嗅糞便......

    壓迫與洗腦般的黑暗消磨著理性，無力反抗的少女在漫無天日的侮辱調教中一遍遍重復著野獸的行為，拋棄掉身為人的生活習慣，刻入本能。

    琴恩恍恍惚游走在地xue里，如行尸走rou。

    現(xiàn)在的她，已然無法在把握反抗的尺度。做什么是為了反抗？做什么是為了活著？為什么要活著？為什么要去死？

    在永無天日的囚禁里，一切都喪失了尺度。

    做不做人都無所謂了。

    不過同理，做不做狗......好像也無所謂吧？

    呵呵...哈哈哈哈哈.....

    琴恩不覺得自己清醒了。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似乎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她明白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種種都是被調教暗示的異常，但那又如何呢？反正都沒有意義，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反正我什么也不是，對吧？

    “當然不是喲?！?/br>
    冥冥中有聲音回答了她。

    “如果你什么也不是，只是單純的接受我們的命令而動的話，你是不會去做多余的動作的吧？”

    那個聲音對她說。

    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吧，你不是，還在做著其它的行為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琴恩發(fā)覺自己竟然會下意識的會甩動毛發(fā)；不自覺的用嘴呼吸，在休息的時候也會莫名擺出蹲坐的姿勢......

    她無師自通的懂得了搖屁股，看到被拋飛的東西就想去叼回來。

    種種調教項目里不曾存在的瑣碎習性也不受控制的浮現(xiàn)在身上。精神與身體開始向施虐者們屈服，舉手投足都按照暗示而改變。

    仿佛真的有野性的靈魂在她的身上復蘇了。

    “你覺得自己是人，還是狗？”

    意識朦朧間，琴恩隱約聽到有聲音那樣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