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入喉

    第二天清晨，6點，沈婉卿被鬧鐘鬧醒。天光還未大亮，她掀開被子，赤腳走到地上，長發(fā)松散落在背后，睡裙的一根肩帶落在臂膀處，似還沒清醒。

    拉開陽臺的玻璃門，走出去，閉著眼睛吹了會兒涼風(fēng)。不多時，覺得清明了些，她便轉(zhuǎn)身欲要回去洗漱。

    可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她發(fā)現(xiàn)間隔她家不遠(yuǎn)的另一陽臺處立了個人，是尹希聲。

    他也在看著她，只是不知看了多久。

    沈婉卿終于回過神來，困意也是一絲都沒了。掃了一眼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匆忙將長發(fā)往前一撥遮住臉跑進(jìn)房間。

    尹希聲看著她的動作，無聲笑了出來，因昨晚的夢境帶來的不安和倦意也消殆不少。

    六年前那場讓他瀕死的刺骨冰冷雖已遠(yuǎn)去，只是創(chuàng)傷留給身體的記憶卻是難以泯滅。它不受思緒控制，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分，再次將你拖入那萬丈深淵，體驗一次又一次噬骨寒冷的窒息感，掙扎不得，脫離不得。往復(fù)循環(huán)，似是無形的牢籠，將你困住。

    從夢境中醒來，無力感和快速的心跳讓人疲倦。尹希聲看著屋內(nèi)外一片漆黑，便來到陽臺，等著黎明到來。

    見到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曙光這一虛幻的定義似乎具象化。

    尹希聲輕聲念道，“舟舟?！?/br>
    這一聲呢喃隨著清晨的涼風(fēng)飄散，消失在初升的朝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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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點，宋明藝準(zhǔn)時敲響了沈婉卿家的門。手里提著一大袋子剛從超市購買的食材。

    “累死我了。你說你怎么還住這？電梯都沒有，爬7樓，讓我喘喘先。”

    沈婉卿接過她的袋子，笑著說，“我可沒你這么嬌氣。”

    “要不是看在尹希聲也住這，我才不爬7樓?！?/br>
    “我知道了。下回你可別擱這關(guān)照了，你直接敲對門好了?！?/br>
    宋明藝搭上她的肩膀，“嗨，這不是說著玩呢嗎！你知道我的。他知道我要來嗎？”

    沈婉卿搖搖頭，把東西放在廚房柜臺上，“我沒說，只說是請同事吃飯，他答應(yīng)了。也沒問會不會有其他人。”

    宋明藝咂了一聲，“這萬一他以為你單獨約他，誤會了怎么辦？”

    “應(yīng)該不會吧。別想多了，待會兒我會給你們騰出空間的，你好好把握機(jī)會?！?/br>
    “今天這人情我記下了，下回你有什么讓我做的，只要我能做到，必定萬死不辭！”

    “這倒不用，你呀，只要別再讓我當(dāng)月老手下的紅線童子就好?！?/br>
    “就這一回，絕沒有以后了?！彼蚊魉囁砷_她的肩膀，“今兒讓你嘗嘗老夫的手藝。”

    宋明藝在廚房做著菜，沈婉卿幫她打著下手，就在快要結(jié)束時，門被敲響。

    二人對視一眼，沈婉卿關(guān)上水龍頭，“我去開門。”

    “等等，我去照照鏡子。”

    沈婉卿拉住她，替她理了理落在額前的碎發(fā)，再將她的灰藍(lán)色的修身連衣裙理順?！皧y沒花，身上也沒什么油煙味，放心見他吧?！?/br>
    “嗯，”宋明藝捂著心口，“我居然有些緊張。我都多少年沒怵過了?！?/br>
    “放輕松?！鄙蛲袂渑呐乃绨?，轉(zhuǎn)身離開廚房。

    打開門，見尹希聲拿著一瓶紅酒，“請進(jìn)?！?/br>
    尹希聲點點頭，跟隨她走進(jìn)去。隨手將紅酒放在客廳的餐桌上，上面已經(jīng)擺好了菜，看上去清淡卻可口。

    “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好?！彼噶酥覆妥琅缘淖?，隨后走進(jìn)廚房。

    她今天穿著白色棉麻襯衫，襯衫下擺扎進(jìn)寬松的直筒牛仔褲腰里，長發(fā)松松綰在頸后。

    尹希聲自進(jìn)門，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卻毫無察覺。

    他掃了一眼室內(nèi)，構(gòu)造和他住的那間房差不多，一室一廳，不大。但看上去明亮整潔，物品擺放錯落有致。

    他走到靠近陽臺的那扇書柜前，上下打量著，拿起一本書，是萊蒙托夫的詩選集。

    廚房里，沈婉卿鼓勵著這頓飯的“始作俑者”，“人我?guī)湍慵s來了，你別現(xiàn)在露怯。你當(dāng)初的信誓旦旦哪去了？”

    “好吧，先讓我做做心理建設(shè)。”

    就這樣“建設(shè)”了幾分鐘，沈婉卿終于把宋明藝從廚房帶了出來。

    “尹希聲?！鄙蛲袂鋯玖怂痪?。

    尹希聲轉(zhuǎn)過頭，看了她們一眼，銀色金屬鏡框后的眸色未變，隨后把書放回原位，走向她們。

    一時，室內(nèi)無人說話。

    沈婉卿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這是我們系的宋明藝?！?/br>
    然后又朝宋明藝道，“這是尹希聲，新來的代課老師，也是我對門的鄰居”

    宋尹二人目光對上，宋明藝趕忙開口，“你好，我是婉卿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我倆也是好朋友。很高興見到你，尹希聲?！?/br>
    “你好。”尹希聲淡淡回道。沒再有多余的一個字。

    沈婉卿隨即邀請二人坐下，倒了三杯紅酒，隨后宋明藝向尹希聲介紹菜品。

    尹希聲沒聽她說了些什么，低頭看著杯中還在晃動的紅色液體。

    這時，沈婉卿的手機(jī)響起，她抱歉地看了兩人一眼，便跑到陽臺接電話。

    尹希聲透過陽臺的玻璃門看了沈婉卿一眼，轉(zhuǎn)頭瞥向宋明藝，淡淡開口，“你提的？”

    宋明藝愣了一下，才發(fā)覺是在問她，“提什么？”

    尹希聲神色依然，只看著她。

    透過他鏡片后淡琥珀色的瞳孔，宋明藝沒糾結(jié)，“是。是我想邀請你吃這頓飯，尹希聲，我想認(rèn)識你?！?/br>
    “哪種認(rèn)識？”

    “想和你交男女朋友的那種認(rèn)識。”

    “不必?！币Ｂ晜?cè)頭看向陽臺，“我有喜歡的人?！?/br>
    宋明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反應(yīng)了幾秒，才緩緩開口，“婉卿她有男朋友了。”

    “那又如何？”尹希聲神色無波。

    宋明藝想說什么，卻像被一塊巨石壓在心口處，壓抑地讓她發(fā)不出聲。

    尹希聲舉起酒杯，在鼻尖悠悠地聞了一下，“你母親在昭平申請參與的那塊地的拍賣遲遲得不到批。我可以幫你母親拿到那塊地……”陳酒入喉，“不過……這是交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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