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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尷尬沒有持續(xù)太久。這次的短期房東是個西班牙人，褐發(fā)碧眼，身材高瘦，自我介紹說在附近的藝術(shù)大學(xué)（我猜是倫藝）讀研究生。一見面就很熱情的聊起了最近的天氣、時事，向我們推薦了幾家附近廣受好評的餐廳，還主動接過了我的行李箱。比起別扭又冷淡的親哥——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確是“親”兄妹，我們分享著同一個姓氏，尼克簡直是一陣巴塞羅那的春風(fēng)。

    哪怕對藝術(shù)家類型的男人不感冒，最后我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西班牙口音真是該死的性感：“有什么問題隨時聯(lián)系，玩兒的開心姑娘們?！?/br>
    我用余光看到艾瑞克皺緊了眉。大少爺在生人面前一貫矜持冷淡，拋下一句再見后兩腿生風(fēng)、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客廳。就好像這是他的房子似的。

    “你們最好換個地方。”他倚在廚房門上，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套復(fù)式小公寓地段絕佳，裝潢和擺設(shè)都是我喜歡的風(fēng)格，不知道這家伙從哪兒得出的結(jié)論。但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從小到大見的太多了，我?guī)缀跣纬闪藯l件反射：“什么？不，為什么？”

    達(dá)芙妮自告奮勇去樓下買三明治，現(xiàn)在不大的空間里只剩我們兩個。艾瑞克棕黃色的眼珠定在我臉上，他有些不耐煩：“他想睡你，或者睡你們，你看不出來嗎？”

    如果換個人說這句話，比如安珀或查理，我可能不會這么憤怒，但偏偏是艾瑞克。過去十幾年他一直把我當(dāng)成空氣，學(xué)業(yè)不順也好感情受挫也好，從未表示過關(guān)心?，F(xiàn)在冷不丁的，他想起我們是兄妹了，我就必須配合他、乖乖扮演一個懂事聽話的“meimei”嗎？

    我聽見自己說：“你以為你是誰，我的監(jiān)護人？”

    他顯然也被激起了一點火氣：“我只想提醒你一下……”

    “提醒？”我尖刻而短促的笑了一聲，“我十七歲了Daddy，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br>
    “哦，是嗎？你真的有嗎？”他放下水杯，步步逼近，“你總是這樣我行我素，固執(zhí)、頑愚、自以為是！直到最糟糕的情況發(fā)生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蠢！然后你就會哭哭啼啼的扮演受害者，你覺得全世界都對你不起，沒有提醒你、沒有阻止你沒有安慰你！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不是嗎？！”

    啪的一聲，塑料袋掉在地上。達(dá)芙妮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嘿，額，如果有誰想喝果汁，我可以出去買。”

    艾瑞克離開后我像只xiele氣的皮球，癱倒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這是我們第二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我必須承認(rèn)他的話傷到我了。也許安珀說的對，我跟他永遠(yuǎn)無法成為真正的朋……兄妹，我們氣場不合，彼此都習(xí)慣了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對方。

    達(dá)芙妮輕手輕腳的給我倒了杯果汁：“你還好嗎？”

    家丑外揚，我自覺沒臉面對她，默默把臉埋進抱枕里：“你有兄弟姐妹嗎，達(dá)芙妮？”

    我依稀記得她有一個jiejie，別的就不知道了。達(dá)芙妮似乎不太喜歡提起家里的事，她父母都是再婚，都帶著孩子，但聽說家庭成員之間關(guān)系還算融洽。果然，我的女朋友輕聲說：“有的，我有一個繼姐，還有一個異母弟弟?！彼赡懿碌搅宋蚁雴柺裁?，主動解釋道，“我們經(jīng)常吵架，薩曼莎，兄弟姐妹之間吵架再平常不過了。弗萊德四五歲的時候特別喜歡把遙控器丟進jiejie碗里，到了八年級還會偷拿我的手機上黃網(wǎng)。”

    把遙控器丟進別人碗里？我不確定自己小時候有沒有干過類似的缺德事，但我肯定沒有用艾瑞克的手機瀏覽過黃色網(wǎng)站。他非殺了我不可。

    “你不需要在意那些話，”女朋友溫柔的拍了拍我的背，出言安慰，“那些是氣話，不足為信。我認(rèn)識的薩曼莎是個自信開朗的好姑娘，你根本不是他口中的那種人?！?/br>
    自信開朗就算了，“好姑娘”實在不敢當(dāng)。我被夸的面紅耳赤，悄悄把頭抬起來一點，方便呼吸：“我們之前關(guān)系很糟，你知道的，非常糟。但是最近發(fā)生了一些事，他和我都覺得可以像米歇拉期待的那樣，試著做一對兄妹?！泵仔莻€很好很好的母親，多年來一直試圖調(diào)和我們的關(guān)系，說真的我不想傷害她，一點兒都不想，我知道上次那件事讓她傷心了。

    “……但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正常的兄妹是什么樣的?！?/br>
    拿我身邊的朋友來舉例吧。安珀的哥哥比她大八歲，從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不管小學(xué)、初中、高中還是大學(xué)，詹姆斯都是那種毫無存在感的書呆子，我懷疑他長到25歲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反觀安珀，聰明美貌，熱衷party和社交，學(xué)校里愛慕她的男孩兒至少能從這里排到國王十字火車站。

    這對兄妹的關(guān)系很難復(fù)制。我知道安珀愛著詹姆斯，她會向他請教作業(yè)，擔(dān)心他被他口中某個“優(yōu)雅知性”的女同學(xué)欺騙感情，甚至?xí)谏諘r精心為他挑選禮物，盡管她也經(jīng)常偷開詹姆斯的車，抱怨他太過天真，把一切都想的很簡單。他們都克制著自己，壓抑著自己，不對對方的生活和選擇評頭論足。

    我和艾瑞克顯然做不到這一點。我既沒辦法愛他，天哪這真惡心，也沒辦法相信……他愛我。

    達(dá)芙妮就不必說了，我覺得她們家關(guān)系和諧的最大要素是所有人都足夠善良；崔西跟她弟弟常年分隔兩地，他們一個被判給mama一個判給爸爸，只有圣誕節(jié)或寒暑假才會見面，理所當(dāng)然的關(guān)系很好；至于凱瑟琳，她是獨生女，不在討論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