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言府出事

    “三年未見，言小姐還記得本王嗎？”沒想到對方開口了。林宸居高臨下地望著言希瑩，眸色晦暗不明，像掀起了一股巨浪。

    “小女給煜王請安，煜王爺您尊貴無比，自是不敢忘記?！彼鲅宰I諷道。

    “難得言小姐還記得本王，本王甚是欣慰?！膘贤醣热昵?，更加清瘦了。穿著一身玄色黑衣，腰束金玉帶，黑曜石般的雙眼深不可測，薄唇緊緊抿著，鼻峰挺拔，他與身旁的陸抒桐來說完全不是一類人。

    若是把陸抒桐比作謙謙溫潤如玉的君子，那林宸便是冷酷寡言少語的王侯將相。

    “王爺，小女著急趕回家，煩請您允許我和陸公子過去?！毖韵，摰ㄕf道。想起三年前，他與林宸之間的不愉快，她仍然耿耿于懷，對礙于對方是皇親國戚、權(quán)勢滔天，她不好與林宸硬碰硬，只能慢慢斡旋。

    “不急，容本王再留你一會(huì)，我正好有事想問言小姐?！绷皱飞舷麓蛄恐f道。

    “王爺，我和陸公子還有急事，還請您放行?！毖韵，摬懖惑@道。

    “好，今日本王便先放過你，言小姐，有空本王還想與你一敘。”林宸頷首，隨即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言?，撏麧u行漸遠(yuǎn)的身影，嘆了一口氣，全身緊繃的精神逐漸放松下來。

    既然言希瑩不想與他說話，他便不再強(qiáng)求，以免失了自尊。

    “那小女便在此謝過王爺?！毖韵，摂可裰x道，她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她怕煜王爺難纏不講道理，還會(huì)如三年前一樣，對她糾纏不放。

    如今的言?，?，萬萬沒有想到，她大錯(cuò)特錯(cuò)，她低估了林宸對她的執(zhí)著與渴望。

    “你和煜王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過節(jié)?！标懯阃┰囂叫缘膯査诹皱纷吆?。

    “沒有，三年前，那時(shí)我被采花大盜盯上，是王爺大恩有大德，他救了我，還允許我在他府上修養(yǎng)，并親自送我回府?！毖韵，摬幌敫嬖V陸抒桐實(shí)話，她怕陸抒桐知道了后越想越多，反而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真的是這樣嗎？”陸抒桐眸中神色狐疑。

    “咱倆都快成親了，抒桐你說我能騙你嗎？”言?，摑M臉委屈，都快哭了。

    “好了，好了，我自是信你的。但瑩兒與那煜王也不要走太近，并非善類?！标懯阃┌参克?。

    “不說這件事了，我們回去罷?！毖韵，撧D(zhuǎn)念一想，轉(zhuǎn)了話鋒。

    “好，我送你回去。”陸抒桐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美人一枝梨花春帶雨，他很心疼，溫柔的哄了兩句，便帶她回去了。

    而言?，摬恢獣缘氖?，言府一場巨大的危機(jī)正在等著她。

    遠(yuǎn)處的言府，凄涼地佇立在斜陽中，空中幾片白云被染成了金色。言府里的每一人都愁容滿面，一籌莫展，言希瑩還被蒙在鼓里，她不清楚的是，言老爺出事了。

    言府廂房次間內(nèi)，僅剩下一貴妃榻，與一黑漆鏤花供案，案上雜亂的堆砌著言老爺?shù)年惸昱f書，娘親正坐在言府的次間，言夫人身穿素衣，隨云髻上僅插一沉香木簪，今天府里來了一批人，將府中的值錢家什都抄走了，翻了個(gè)底朝天。言老爺也被朝廷的人抓去關(guān)押在大理寺問話。

    言夫人正在縫制冬衣。娘親的面容上疲憊而又憔悴，言希瑩甫一進(jìn)屋，她并沒有注意到言希瑩，一不留神，言夫人的手指被針刺破了，血一滴一滴氤氳在床被上。

    “娘，爹爹出什么事了?！毖韵，撻_門見山，她察覺出了府里氣氛不對勁。

    “你爹，她出事了?！毖苑蛉藝@了口氣說道，容顏遮掩不住的衰老，仿佛霜降之后凋零的秋海棠。娘親年輕時(shí)也是一等人的美人，她是江老夫人的堂姐，江思薇按輩分是她表姐，兩人面容有幾分相似也在意料之中。

    “娘，你快說什么事?！毖韵，摻辜钡?。

    “老爺，今早他被大理寺的官差帶走了。我在做些針線活，給老爺縫制一些衣裳，老爺被抓時(shí)僅著一單衣,我怕他在獄中著涼，做完后你尋來府中下人，拿些零散銀子并衣服給他送去?！毖苑蛉俗嗍种械慕z線，憂愁說道。

    “爹爹是什么罪名?”言希瑩云里霧里。

    “貪污受賄。你爹被同平章事于廉檢舉貪污了八千兩銀子，于廉政見上歷來與他不合?！?/br>
    “爹爹是清白之人。他不會(huì)這么做?！毖韵，撨o了拳，忿忿不平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年紀(jì)還小不明白，廟堂上，各種派系之間斗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后頭破血流、家破人亡是平常事，你爹在朝中如履薄冰，多年來明哲保身，還是遭了別人的暗算?！?/br>
    “娘親，你快同我細(xì)說?！毖韵，撁滥繚駶?，她哽咽道。爹爹從小從不跟說她這些，她像是生長在蜜罐子的稚子一樣。

    “國家每三年征人戍邊，富家子弟怕那邊塞風(fēng)吹日曬之苦，便出錢免除徭役，你爹是戶部尚書，交上來的銀兩、銀票放在你爹那里，貧苦人家的家中長子趕赴邊境戍邊，家中年邁的父母無人照料，你爹憐憫那勞苦百姓，便將這些銀子派人偷偷塞給他們，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個(gè)八千兩的虧空，本欲等府中寬裕時(shí)，補(bǔ)上這個(gè)窟窿，沒想到卻走漏風(fēng)聲，被有心人揭發(fā)，扣了老爺一個(gè)天大的罪名?！?/br>
    “娘親，這事還有轉(zhuǎn)圜之地么？”言?，摰男姆路鸨蝗司o緊攥著，她心痛到無法呼吸。一向愛她護(hù)她的爹爹身陷囹圄，她卻無能為力。

    “我朝貪污一千兩以上的人，按律當(dāng)斬，但保住你爹的法子也是有的，湊足八千兩銀子，再備些上千兩銀子疏通打點(diǎn)關(guān)系后，判一個(gè)流放邊疆?！毖苑蛉藬宽?，她悲凄的看著言希瑩。言夫人一夜間滿臉滄桑，滿頭銀絲在窗外探入的夕陽余暉下鍍上了一層金黃，她的雙目密布褶子紋理，發(fā)生天大的事，怕是也扛不住了罷。

    “娘，府中現(xiàn)在還有多少銀子？”言?，搯柕?，她緊緊的抱住娘親，在她懷中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泣，言夫人用手輕拍著她的背。

    “都被抄家了，只有我平時(shí)攢下來的幾百兩，僅夠咱們剩下的吃穿用度了。短短時(shí)間內(nèi)，湊足幾千兩銀子，談何容易！于廉歹毒的心腸，怕是想致老爺于死地。”言夫人恨道，她說的每一句話，字字鏗鏘。

    “那于廉為何害爹？”言希瑩不解。

    “都是陳年往事了，當(dāng)年你爹與他都是前朝相爺許簡的門生，老爺性子剛正不阿，耿直不懂得圓滑世故，一些事的處理得罪了于廉，這其中多年的淵源過往，怕是我也講不清楚?！毖苑蛉烁锌馈?/br>
    “娘親，我去找陸抒桐，和他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對策?！毖韵，撏Ｏ铝顺槠?，略一思忖道。

    “你又沒嫁給他，只是口頭上的承諾，怕是此時(shí)任何人都對言家避而不見罷，誰也不想趟這趟渾水，他家也不寬裕，你莫要去求他了。娘親和族中的長老自會(huì)想辦法?！毖苑蛉思惭詤柹?。

    言夫人一氣之下推開言?，?，端坐在榻上，自此一言不發(fā)。

    “娘親，容許我去試試?！毖韵，搼┣蟮?，只要能將爹救出，她甘愿做任何事。

    “你好大的膽子，你若出了這家門，便再也不是我的女兒！言府淪落至此，還不至于求人！”言夫人呵斥她道。

    “娘，女兒做錯(cuò)了，還請娘親切勿動(dòng)怒。女兒在家陪著您想法子便是了?！毖韵，撐?，她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惹娘親生氣了。

    “你退下罷，我乏了，想歇著了?！毖苑蛉藷o奈了，此時(shí)的她只想一人靜靜。

    “那女兒先下去了，娘親保重?！毖韵，摰?，她想去尋陸公子，看他有何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