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惡#
78.惡
七歲,九歲,十一歲。 一年級,三年級,五年級。 如愿不喜歡學(xué)校,不喜歡紛擾復(fù)雜的社交,不喜歡嘰嘰喳喳的吵鬧。 她更懷念先前在家學(xué)習(xí)的時光,外教老師的口音醇正如大提琴的悠揚(yáng),會因為她不敢發(fā)問而耐心等待,會知道她有伸手觸摸世界的沖動只是不知如何敘述。 如愿不喜歡上課舉手,不喜歡故意撞人的同學(xué),不喜歡發(fā)音模糊不清的英語老師。 然后,理所當(dāng)然的,如愿變成了沒有朋友且不合群的人。 然后她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她不需要朋友。 直到某日,如愿收到一封信,來自那個叫做“祝?!钡呐?。 信很長,洋洋灑灑好幾頁紙,字跡一筆一畫書寫得很工整。 如愿記得最后一句:你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另一個自己嗎?;蛟S我們早就認(rèn)識,或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明明是胡言亂語毫無邏輯的話語,如愿卻反復(fù)念反復(fù)念,直到心跳失衡。 她相信的,她認(rèn)可“祝?!闭f的都是真的。 如愿喜歡“祝?!?,人生的第一個朋友,就在世界的另一角落里。 她有朋友了,原來不是不需要,其實(shí)她多渴望。 她們開始聯(lián)系了。 “祝?!币恢苤挥幸惶炷馨l(fā)郵件,一篇郵件卻可以寫好多字,生活多姿多彩,別樣有趣。 如愿隨時隨地都可以發(fā)郵件,卻因為單調(diào)的日常而囊中羞澀,每每只是圍繞著她的故事贊嘆不已。 她們截然不同,她們互相吸引,化學(xué)反應(yīng)這事誰都說不清緣由。 她們是彼此的樹洞。 “祝福”有太多素材了,她總是喋喋不休;如愿卻羞于啟齒,她像是窺探窗口的賊,從別人的世界里找一席之地旁觀冷暖。 大多時候是暖的,她在那一封封電子郵件里找到了從未擁有過的彩色。 在空蕩無人的別墅里,在她獨(dú)立長大的空白里,“祝?!钡目犊窒磉m時填充了如愿的時間線。 她學(xué)會了催眠自己,好像可以沒那么需要mama,也不那么害怕叔叔。 她在心里建立了一個無人可侵的王國,自得,自樂,自給,自足。 在Z市的第七年,如愿十二歲。 她美麗高貴,敏感寒冷,困惑卻不再好奇。 “小姐,我來吧?!敝苌┰谝慌钥粗?,見她動刀忍不住想插手。 周嫂是別墅的廚娘,負(fù)責(zé)一日三餐,并不留宿。 如愿搖頭:“我想自己做?!?/br> “夫人今晚就回家了,先生親自去接,小姐你高興嗎?!?/br> 今天是如璇的生日,正好趕在演出最后一天,她結(jié)束就會回來,如愿一直盼著。 “高興的。”站在中島臺邊稱糖分的女孩淡淡回答,確定了比例,她抬頭對著周嫂笑了笑,隨后又低頭專心于手上的步驟。 “你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夫人一定喜歡?!敝苌┬χf。 “嗯。”如愿點(diǎn)頭,表情多了幾分真意。 mama會喜歡吧,她想是的。 時針滑過十一點(diǎn)。 周嫂做完晚餐收拾好廚房走了,修剪花草的師傅在日落前離開,她最后見到的人是給鄰居送快遞的巡邏警衛(wèi)。 諾大一棟房子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如愿抱膝坐在床頭,眼睛盯著某處發(fā)愣,床幔蕩出律動感,纖細(xì)的身體隨著鐘表滴答走字輕輕晃動。 她在數(shù)數(shù),數(shù)到一千再從零開始,循環(huán)往復(fù)。 玻璃炸裂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是mama回來了。 發(fā)愣的女孩恍然抬頭,隨著墨色濃重的夜而愈發(fā)黯淡的眸子瞬間綻了光。 她急忙下床,慌亂里將一只拖鞋踢進(jìn)了床底,索性不管了,赤腳踩在短毛地毯上。 開門,小跑著下樓,人生里為數(shù)不多的奔跑時刻,在樓梯的尾端戛然而止。 破碎的支離破碎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 混著酒精的玻璃碎片在大理石墻面濡濕了一片,尖銳的劃痕與參差不齊的殘骸碎得徹底。 昏黃的落地?zé)舯K,滿地的玻璃渣子,撕得稀碎的廢紙,充斥在鼻腔的刺鼻酒氣,深陷在沙發(fā)中那個讓她無端恐懼的人。 如愿不敢動了,連呼吸都變得謹(jǐn)慎。 金黃的酒液在杯盞里碰撞交錯,男人低垂著眸光,耳畔又響起幾個小時前的殘忍對白。 我還在忙。有意思嗎。沒什么事我掛了。就這樣吧。 以及那一句最傷的:王偉誠,我要離婚。 這是第二次了。 上一回是她脫口而出,不小心把心里所想所愿說了出來。 而這一回,更像是深思熟慮后下的決定。 近些年王家在政界的關(guān)系逐漸弱化,金彼也從位子上退下來了。 聽說祝振綱前兩月又升了一級,這些年在專業(yè)上就數(shù)他最拔尖,沒占著一把手的位置也有幾分以他馬首是瞻的意思。 昔日的舊情人飛黃騰達(dá)了,她就這么著急甩開他。 不管如璇承認(rèn)與否,王偉誠認(rèn)定她和西北一直暗通款曲,這么些年就沒斷過。 他能忍她很多事,出格的不出格的都忍了,偏偏她永不知足。 呵,那個女人,太沒心肝。 樓梯口的感應(yīng)燈亮了暗又亮,被酒精控制的男人終于從無邊的負(fù)面情緒里抬眸。 只一個動作,在寂靜里放大變慢,加劇了忐忑心跳,他看到她了,眸色深沉銳利,如愿不覺提高了警惕。 王偉誠看著樓梯口的女孩,穿著單薄的白紗睡裙,露出一截細(xì)膩剔透的小腿肚兒。 蜷縮的腳趾透露著她的不安,目光往上游走,九分像的精致臉龐上爬滿了驚慌。 他眉頭深鎖,目光赤裸地凝視著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過她回想著當(dāng)年的人。 突然的。 “我mama回來了嗎?!鼻由匾痪鋯柎蚱屏四橙说纳钏?。 腦子里緊繃的弦驟然崩斷,一根接一根,噼里啪啦全部裂開了,可怕的惡念滋長,叫囂,破殼而出。 然后。 “過來?!钡豢谖橇钊瞬缓酢?/br> 如愿害怕地后退了一個臺階。 她下意識的逃避將男人的瘋狂瞬間引爆,果真是像,連不聽話的模樣都如出一轍。 “過來?!闭Z氣里添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厲色。 如愿開始發(fā)抖,克制不住的抖,她邁開腳步,一步步邁向地獄盡頭。 她來到他面前,當(dāng)恐懼侵襲全身時,連呼吸都是短促轉(zhuǎn)折的艱難。 被碎玻璃劃開了口子,黏膩的液體由腳心滲透進(jìn)地毯里,血腥味渲染了窒息空氣,她旁若未覺。 站在狼藉里的小女孩被大人們積怨已久的恨意吞噬殆盡,身處于無形的黑暗里,那道通向明亮未來的大門落了鎖。 她好似一只干凈的玻璃罐子,觸碰就會粉碎般脆弱,輕易讓人生出想破壞的妄念。 男人招了招手,她被動地走近了一步,走到他伸手就能觸碰的范圍里。 直到,布滿深繭的大手掐住了纖弱的喉嚨。 心底的野獸正撕扯著叫囂著快意,長久以來的不可得在這一刻收獲了主動權(quán)。 王偉誠瘋了,卻瘋得很高興,猩紅的眼里沾了興奮的色澤。 他已經(jīng)記不起多久沒有如此放肆高興一場了。 如愿發(fā)不出聲音,比起不能呼吸更痛苦的,是那雙蓄意撕扯的手。 他抓她,很用力的留下痕跡,她后退一步又被拽得更近,腳心的玻璃渣刺進(jìn)rou里,很深很深。 這不對,懵懂如她也知道這不對,她開始掙扎,抗拒,哭,眼淚模糊了視線。 搖搖欲墜的身體被按進(jìn)沙發(fā)里,男人的手拉扯長發(fā),她被迫仰出絕望的角度。 手指不留情地撬開了緊咬的牙關(guān),力度粗魯?shù)剿桓液莺菀氯ァ?/br> 丟了靈魂的軀殼還在顫抖,連牙根都是顫的,像是得了癲癇的生病的人,半死不活。 時間陡然變慢,一分一秒都被擴(kuò)充至無數(shù)倍,在無盡的崩潰里丑態(tài)畢露。 夠了。 零點(diǎn)到了,古老的實(shí)木落地鐘發(fā)出振聾發(fā)聵的聲響,叫醒了施暴者僅存的人性。 空氣里充斥著冗長的壓抑。 男人松開了禁錮的雙手,好似久夢初醒,后怕和懊悔悉數(shù)回籠。 終于,他停止了。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如愿腦海里最后一個畫面是王偉誠瞳孔里映射出的自己。 殘破的,缺憾的,不堪一擊的,她討厭的。 令人作嘔的全部,麻木遲鈍的感官,扭曲恐怖的人啊。 至此,她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 看了大家的反饋,本想著修一下文,重新看了前面幾章,又覺得不修了吧。 都是我想表達(dá)的,好像缺一不可。 故事一直按照原定計劃走,如果讓人失望,遺憾&抱歉。 - 評論合理,但不會影響劇情。 心態(tài)還穩(wěn),好壞都會交代清楚,真·不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