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度尼姑
剃度尼姑
愛人在眼里即是萬能,可當謝深將的劇本交到紀嘉芙手里時,她還是未想通她的愛人究竟何等神通廣大。 華影更類似一個造星工廠,簽了公司有漂亮的演藝履歷的學生只紀嘉芙班里就有三四個,聽說隔壁聲樂系竟還有暑假選秀節(jié)目的新生流量,而她那幾部低成本網(wǎng)劇上線后水花都不曾濺起一點點,更別提什么通告,被打擊得連在床上都變成悶悶的小啞巴。 只在關上燈后將臉貼上謝深的背,嘆息輕得像羽毛在他心上輕搔,“謝老師,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謝深沉默一會兒,起身將床頭燈旋開,熏黃燈光浸沒他的臉,可紀嘉芙的眼皮卻被他闔住,掉進黑暗的同時她也掉進他的臂彎,“不要亂想?!?/br> 結(jié)果第二天就被他拿給了紀嘉芙。 導演她竟聽說過,是這幾年小有名氣的廖西里,專拍小眾文藝片的,年紀很輕,卻天分極高,又很有些恃才傲物,作品很少在院線上映,只拿去國際評選,只是多次與大獎失之交臂。 紀嘉芙看到這個名字時嘴巴一時都合不上,這對她來說用天掉餡餅來形容都算是褻瀆,“您,您從哪里得到的?”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去問面前臉色沉靜的謝深,這人從前也只是兩點一線的高中老師,再普通不過的身份,“這是廖西里的作品啊……” 謝深將她的下巴托回去,轉(zhuǎn)身回到桌前去看待翻譯的文件,“他是我在國外合住的室友,最近在為新片選人,”不管紀嘉芙還在那捧著劇本杵成一座雕像,“別高興太早,他很嚴格的?!?/br> 紀嘉芙像被任命為紀律委員的小學生坐得端端正正,開始研讀劇本。 是說戰(zhàn)亂動蕩年間,護送西域大佛的一隊人馬于一座深山寺中暫住歇腳,上路前大佛竟不翼而飛,從中引出的眾生相之故事。 紀嘉芙讀得磕磕絆絆,廖西里的劇本多是內(nèi)含政治隱喻的,她分辨不清,只在讀到戲中那隔壁尼姑庵里思凡的小尼姑死于情人臂里時心悸起來。 合上劇本時她竟心里滿是那個啞巴尼姑,謝深走到她身邊道,“我給廖西里看了你的戲,他喜歡用新人?!?/br> 想起那些粗制濫造的網(wǎng)劇被廖西里看過,紀嘉芙恨不得腳趾蜷縮,還好下他句話救她一命,“他說如果你想的話,這部女二可以試試,他愿幫你指導?!?/br> 女二,全片一共出現(xiàn)兩個女性角色,筆墨多的是那個偷佛女賊,剩下的就是那個副線里的啞巴尼姑。 這下紀嘉芙真的張著嘴變成小啞巴。 謝深看她這樣實在好笑,只嚇唬著逗她,“怎么,演尼姑要剃光頭害怕了?” 紀嘉芙望著謝深,現(xiàn)在稱呼他為謝老師似乎已經(jīng)不合理了,他是她的套娃成人禮,永遠不知旋開腰身里面那只是什么樣的衣裝表情。他有許多秘密等她去撬開,不,不必她去撬,也許歲月綿長里它們就會像瓶口盈滿的酒傾落,冷醇地將她的舌尖泡透。 她把那本對她而言是寶物的劇本往床上一扔,垂了頭悶悶道,“您這樣做顯得我更沒用了,接戲這種事不該是你替我做的?!彼涯芟乱庾R地區(qū)分切換“您”和“你”的使用,“您”是包裝絲帶供上桌面的飽滿蘋果,“你”是咬破尖尖再猛力吮吸的桃子,熟透了那種。 紀嘉芙很有些小孩的自尊,類似于踮腳都夠不到燈的開關,謝深遞給她一只凳子去踩倒會覺得被冒犯??芍x深顧不得這么多的,他的小女孩是該撒嬌的,他不太會用文字表達這種欲望,只是覺得她不高興了,這不是多吃一只冰激凌這種不合理訴求不該被滿足,她想變好,想得到機會,那他就愿意給她好的。 于是他捧起她的臉讓她看向自己,語氣不過是陳述事實,“你不要以為我?guī)土四闶裁矗o嘉芙?!?/br> “廖西里需要一個過關的女演員,我恰好認識一個過關的女演員,”他想選用一種柔情的說法,可只停留在這種公式化的口吻,這可能是他永遠不擅長的領域,“我的女朋友需要一個好劇本,而我恰好能幫她聯(lián)系到一個好劇本,是你們兩者都合格,我使之接線,僅此而已?!?/br> “如果你的演技只配得上從前你盲目接的那種水平的戲,我想廖西里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也不會將你推薦給他。” 謝深的聲音從來都很冷淡,紀嘉芙卻聽得耳朵發(fā)燙,心是丟進熱油里煎得滋滋亂響的蠶豆,發(fā)散出來的鹽粒把每一條血管泡皺風干,于是里面只重新流動一種叫謝深的液體。 她想跑得更快,走得更遠,這樣就能追上謝深了,可是亂撞了半天,揉揉眼睛才發(fā)覺他在前面站著,路上已經(jīng)替她畫好了路標。 “演藝圈以后會感激您給女明星這個機會的?!奔o嘉芙說俏皮話的間隙已經(jīng)帶上了小小的鼻音,可能怪堵著她氣息的那個人的衣料,她蹭來蹭去,好掩飾自己的顫抖,“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演技還挺好的呀。” 謝深覺得心也要被她蹭碎,如果不是翻譯的工作還成堆地絆住腳,他很想幫她試試小尼姑思春那場戲,“嗯,還很漂亮?!?/br> 漂亮,漂亮是個近乎中庸的詞了,發(fā)音就很不虔誠,他的小女孩也許值得更精巧的形容。 不過紀嘉芙很開心被夸漂亮,可聲音還是堵堵的,想到一些事讓她快要哭了,眼角紅紅的漂亮?!把萘四峁锰旯忸^就不漂亮了?!?/br> 謝深覺得自己一定會心碎,只是被她這點天真勁兒逗得碎成斑斕的拼圖,等她親手再拼湊成一副畫,“騙你的,哪有天天想著zuoai的尼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