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乞巧意外

    轉(zhuǎn)眼便是七月初七，南橋江邊卯時便有人點起了燈。

    文昭不比文澤辛，她難得出府一回，這回又是去瞧燈會，一路上興奮地與文椒說著聽來的種種習俗。

    文椒心里藏著事，只偶爾順著她的話點點頭。

    衛(wèi)戎身份尊貴，文府也不是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寶貝，今晚選這掌燈美人便是她難得的機會。那日她不是沒有瞧見衛(wèi)戎二人眼中的驚艷，但那還不夠。

    她順著文錚的意思去爭這美人，也是因為衛(wèi)戎是評選人之一的緣故。

    這評選十分簡單，跟維密走秀差不太多。大家輪流掌燈出場走上一圈，除去改變不了的容貌，爭的便是一個巧思。出場、裝扮、氛圍營造等等細節(jié)無一處不重要。

    文嬌嬌的臉艷中帶柔，柔中摻媚，雖則因為年紀小尚有幾分嬌憨在，但仍屬于標準的狐媚相，侵略性十足。這樣的容貌很容易讓人生出“難登大雅之堂”的感慨來，因此她得有反差。

    sao可以，不可以的是明著sao。

    她今日穿得一條荼白袒胸裙，外披水色羅紗寬袖衫及素色批帛。不施粉黛，只在額頭貼一朱色梅花花鈿。身姿曼妙，嬌艷又脫俗。

    文椒仍自顧自想著今晚的出場設計，她是準備來一出神女下凡，如果可以再加上一處英雄救美...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抱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三小姐，這再往前便走不得了，您看？”

    她掀起車簾一角往前望去，前方果然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燈會才剛開始，時候尚早，文椒問過文昭二人的意思，下了車領著兩人沿路走向燈樓。

    天色漸漸有些暗，但各式燈籠如點點星火，映得南橋江邊明亮如晝。文昭二人少見這般熱鬧的景象，拉著文椒的手盡往人多的地方去湊。

    好在文椒早有準備，下車時又穿多了一件褙子，這身裝扮倒不會顯得過分單薄。

    燈會人多，攤販子也多起來。有賣吃食的，有叫喚著上好胭脂水粉的，也有點了燈擺在一側(cè)賣應景物件的。文澤辛走在前頭，不時回頭來催她二人快些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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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戎慣是個愛熱鬧的，在淮南時因著父王的聲威，即便是布衣上街也會被人認出，不是討好巴結(jié)便是克制疏遠，便是到了軍營里頭也是如此，久而久之他便不太愛出府了。

    好在認識了江祁，江祁也是出身顯赫之人，卻因舊事早早與家中決裂，身邊只跟著一忠心老仆。江祁很是有些本事，性子冷清孤傲，對著淮南王世子也沒幾分好臉，這反而令衛(wèi)戎與他成了莫逆之交。

    這一次入京都，衛(wèi)戎便請了江祁隨行。

    京都與淮南對衛(wèi)戎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人人稱他一聲世子，實在無趣得很。故而上次見著了文錚的帖子，又聽了侍從對文家人的粗略介紹，他才生出了幾分興趣來。

    那文小姐確實很美，但落了俗套的美人便如明珠蒙了塵，無趣且乏味。這樣的人衛(wèi)戎轉(zhuǎn)瞬便拋之腦后，卻因她認錯人一事被江祁評了幾句，反而激得他記住了文嬌嬌。

    他不喜人只知衛(wèi)戎是淮南王世子不假，但被人瞧不起甚至是不屑到江祁都看見了，這就令他有些生氣了。

    但也不必為此計較，畢竟是個閨閣女子。話雖這么說，衛(wèi)戎在得知文嬌嬌要參選那掌燈美人時，還是拉上了江祁一道。

    他倒要看看，那文嬌嬌知道自己認錯了人是個什么表情。

    衛(wèi)戎站在船頭往遠處眺望，這會兒應是還在評燈，便吩咐船夫在江面上隨意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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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椒經(jīng)不住文澤辛二人的灼灼目光，只好跟著他們過橋去對岸租船。

    文澤辛得了允許，撒開腿便往前沖去。文椒只好快步跟上，邊走邊喊他注意橋上行人。

    文椒不拘他們的性子，文澤辛在宣平坊時便鬧騰慣了，知道她最多是假意斥責兩句，便也不在意她的威脅，跑快了還時不時回頭來催：“jiejie快些，只剩三四艘船了?！?/br>
    文椒沒好氣地瞪他，嘴上還是不住地囑咐：“你慢點兒跑，別被撞著了——”

    文澤辛已經(jīng)快到岸邊，這會兒正倚靠在橋沿朝她招手。他正要回文椒的話，后背便被什么推了一把，他被推下橋去，伸手想去抓橋邊人的手...

    文椒被這意外嚇得往前沖去想去抓他，便聽得耳邊傳來旁人的尖叫聲，“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文澤辛掉下去的地方雖然已經(jīng)靠近岸邊，但仍有些高度。文椒顧不上文昭，奮力跑到岸邊，岸邊的游人不少，但多是女子，見了這意外嚇得尖叫出聲。

    文椒急得要哭，飛快環(huán)顧四周想請人幫忙，但周圍都是些嬌小姐，便是護衛(wèi)都見不到幾個。她不知道文澤辛會不會水，擠到岸邊去想請船家?guī)兔?，卻偏偏一艘都沒有。

    文澤辛撞入水中痛得要咳，剛一張口便被灌進許多水，他不停地掙扎，慌亂地去拍打水面，但越用力便像是沉得越快，他好像聽見了文jiejie在喊他，但他說不出話來。

    文椒看見了澤辛的手，見他如此掙扎便知他不會水，遠處有幾艘船朝這邊駛來，但她不能再等，咬咬牙跳下水中往文澤辛游去。

    她為了選那美人穿得少，七月的江水對她來說冷得很，剛一落水便被凍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文椒忍住身上刺骨的寒意，身子有些顫抖。

    好在她以前為了生存學了許多技能，很快摸到了文澤辛的手，她想托起他，力氣卻不夠，只好換了個姿勢圈著他先讓頭露出水面。

    撲通——

    衛(wèi)戎站在船頭時便瞧見了這邊有人落水，看那身子骨年紀應當不大，他喊了船家快些往南橋趕去，就見著一個青色的身影跳入江中，身形纖瘦，看著是個姑娘。

    船家也知耽擱不得，拉槳的手用了十分力。

    江祁和衛(wèi)戎都不喜人伺候，船上除他二人便只有船家和一個煮茶的小廝。江祁坐在艙內(nèi)，衛(wèi)戎知他性子冷漠不會多管閑事。那姑娘已經(jīng)救到了人要游回岸邊，她的衣裳飄在江面，衛(wèi)戎定睛瞧了瞧，覺得有幾分眼熟。

    他到京都沒見過幾個人，如果覺得眼熟，那此人有些身份...這便不好讓小廝去救了。

    衛(wèi)戎朝船家吩咐幾句，也跳入水中。

    “我來。”

    文椒還未反應過來，身后的男子將澤辛抱起，三兩下便立在岸邊。她還未看清那人面容，就見他轉(zhuǎn)身進了一艘船中，出來時背對她解下束發(fā)的帶子遮住眼睛后，才轉(zhuǎn)身面對她，手上捧著一件大氅。

    正是衛(wèi)戎。

    文椒朝岸邊看了看，那船夫揮退了聚在岸頭的人，她快步向前接過大氅，確定該遮的遮住后才福了福身：“多謝公子，我那弟弟...”

    衛(wèi)戎不敢解下帶子，他看不見路，唯恐不小心碰到她，后退兩步道：“不必擔心，我已讓船夫去尋了大夫，不會有事的?！?/br>
    他頓了頓，又問：“你...還好吧？”

    文椒就算披上了大氅依然冷得瑟瑟發(fā)抖，牙關不住地抖：“多謝公子出手相助，還請借公子的人一用，向我家人遞個話?！?/br>
    衛(wèi)戎點點頭，聽她這話應該已經(jīng)整理好了，便解下帶子欲上船讓小廝帶話。他剛一側(cè)頭，就認出了眼前的女子。

    -文錚的女兒，認錯我和阿祈的那個。

    他看向文椒，眼前女子長發(fā)盡濕，一張臉被凍得蒼白不已，抓著大氅的手不住地發(fā)抖，見了他臉色浮上一絲疑惑。

    “公子有幾分眼熟...”

    衛(wèi)戎抿抿嘴，他對她印象可不好，大概自己“不是世子”也不值得她記住吧。

    文椒當然認出來人，忙道：“無論如何，今日多謝公子了。不知公子名諱，待我阿弟醒來好讓他上門致謝?！?/br>
    衛(wèi)戎點點頭，喊來小廝讓他去尋文錚，又扭頭對她道：“不必多禮，岸上有我的馬車，你這樣容易生病，待會讓大夫也一起看看?！?/br>
    文椒見他不說，也就順著他的意思。文昭早在岸邊等候，見了她忙擦去眼淚迎上來。

    文椒也沒了多話的心思，示意文昭扶著自己上了衛(wèi)戎的車。

    客棧里，大夫很快替澤辛看過，又為文椒把了把脈才退出去。

    文椒換上了衛(wèi)戎差人遞來的衣裙，在火爐邊抖了好一會兒才暖了身子。

    那邊廂，江祁看著剛剛喝了一碗姜茶的衛(wèi)戎，聲音冷淡：“聽說是那文家女？”

    衛(wèi)戎點點頭。

    “那可真是難得了，你前幾日不是還念叨著人家怎么瞧不起世子么?！苯钜娝欀迹渤鲅猿爸S道。

    衛(wèi)戎確實有些心情復雜，他自然是對瞧不起又要巴結(jié)的文嬌嬌不滿，但聽人說，那小童不過是她立戶在外時買的奴仆，結(jié)了義姐弟，便是回了文府也將此事在文錚面前過了過場。

    何況，畢竟是個姑娘，沒想什么就落水救了人，大概心腸是不壞的。

    衛(wèi)戎被江祁一諷，看了幾眼江祁，心下有了別的想法：她不屑說不定是沖著阿祈去的吧...

    江祁不解他這反常的樣子，他身為世子被人瞧不起，做什么憐憫地看著自己？

    “再看我就...”

    他正要叫衛(wèi)戎收回目光，門外便響起一陣女聲：“公子可在？”

    衛(wèi)戎去開了門，確實是文嬌嬌。

    文椒先后朝江祁、衛(wèi)戎行禮：“見過世子，公子?！?/br>
    衛(wèi)戎皺皺眉，側(cè)身請她進去。

    江祁覺得有幾分好笑，薄唇微啟：“文小姐這是來做什么？”

    文椒又朝他二人行禮，對著衛(wèi)戎道：“多謝這位公子救命之恩，我阿弟已經(jīng)蘇醒，特來向世子、公子致謝。我家中人已經(jīng)...”

    江祁打斷她的話：“你可知他是誰？”

    衛(wèi)戎抿緊嘴，眼神復雜。

    文椒愣了愣才道：“只知公子與世子是友人，其余不知?！?/br>
    江祁笑了，“哦？說起來，我跟這位公子曾到府上拜訪，見過文小姐一面?！?/br>
    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來，語調(diào)歡愉：“文小姐當時只顧著看我，大概是不記得他了?！?/br>
    衛(wèi)戎嘆氣，阿祈這張嘴真是...他正要說什么，就瞧見面前的文嬌嬌突然俯身跪下。

    “我...我有一事，想請世子恕罪?！?/br>
    江祁看了眼衛(wèi)戎，慢悠悠開口：“說來聽聽?！?/br>
    文椒額頭點地，聲音有些顫顫：“園中一事實乃家..實乃誤會，我自知身份卑賤，不敢妄想。但身不由己，還請世子原諒?！?/br>
    江祁和衛(wèi)戎皆是一愣。

    “我若是不原諒呢？”

    文椒就知道這個江祁不是什么好惹的，明明他不是世子，這會兒擺譜擺得倒比正主大了，她嘆嘆氣，聲音有些害怕：“請世子責罰?！?/br>
    衛(wèi)戎身為天家人，怎會不知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這文嬌嬌一番話徹底打消他的不滿，他朝江祁搖搖頭，開口道：“他與你開玩笑的，你認錯了人，我才是淮南王世子，起來吧?！?/br>
    文椒聞言，抬頭驚訝地望向衛(wèi)戎。

    衛(wèi)戎示意她起身，繼續(xù)道：“你這會去，已經(jīng)趕不上選那美人了。此事我會替你提上一提，不必多禮?！?/br>
    文椒聽他語氣，知道衛(wèi)戎已經(jīng)是信了她的話，那這美人自然是不必再爭了。便再三賠罪后請他不必再為此出面，言語間又將選美人一事扣在了文錚頭上。

    江祁看著她這惶恐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差點兒連我都騙過去了，有點意思。

    近4000字，能算肥章吧...

    另外想說明一下，前面標了“-”的默認是內(nèi)心戲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