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文尚書的生辰之問，傅氏、文妙心有計較

    自上巳節(jié)歸府后，文椒在文府的日子莫名難捱了起來，先有文妙不斷找茬，明里暗里給她下絆子，后有傅氏時不時的暗諷，就連文鈺對她的態(tài)度也比以往冷淡，話里話外都在拿“規(guī)矩”敲打。文椒起初是懷疑上巳節(jié)跟裴恪的那一出被文府的人知道了，后來又覺得不太對，裴恪當初只是碰到了她的簪子都要關(guān)柴房思過，如果是知道了裴恪和她親上了不可能沒有后招。

    想不明白，文椒就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平日里衣裳越發(fā)素淡，更加少話安靜，力求將存在感降到最低。如此捱了小半月，傅氏三人終于放過了她，只是經(jīng)此一事文椒更加堅定了要盡早立戶的決心，只是這文嬌嬌原本就不受寵，就算自己這段日子省吃儉用又薅了幾次裴恪的羊毛，手上的現(xiàn)銀仍然不多。

    這日，文椒夢中驚醒，忙起來再清點了一次手上的現(xiàn)銀，打發(fā)了守夜的丫鬟，自己拎著燈到文府花園里散散心。文椒側(cè)坐在荷花池邊的橋沿上，月光鋪滿池面，風輕拂過瀲起幾層微波。就呆在這府里做文嬌嬌吧，這個時代又怎么可能真正婚戀自由呢，文椒想。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武夫人那樣，在多難的境況下都能咬著牙拼一把，武夫人心中有執(zhí)念，可她沒有。在現(xiàn)代她也只是個孤女，但好歹也有一兩個能交心的朋友，但在燕國她沒有能訴說的對象，就算有，她也不敢說。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一生，生怕露出什么破綻一輩子繃緊了神經(jīng)過日子，這樣又有什么意思？

    “為什么是我呢，為什么就要這么難呢...”文椒恨道，對著圓月突地落下淚來。四下無人，連日里為了應付傅氏幾人每一秒她都在想對策，就連夢里自己都是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著，在這一刻她終于受不了了，任由淚水打在手背。

    最開始還有幾聲哭訴，漸漸就只剩下嗚咽，末了，文椒用力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提著燈籠站起來，仰頭吸了吸鼻子對著天空咬牙道：“最壞也就是重來而已，你給我等著。”說罷，徑自回了屋。

    只是她沒有看見，在她身后，文尚書的臉色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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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寧堂，主屋。傅氏等了一會，終于看見文錚的身影，忙喊了丫鬟擺上剛溫好的粥點，又讓人試了試水溫，才迎上去接過文錚的披風。卻見丈夫的臉色不好，又疑心是否朝堂之事，一邊伺候著丈夫凈手喝粥，一邊試探著：“老爺心情不好？”

    文錚看了一眼傅氏，自他晉了工部尚書，家里的事情就鮮少再管了。而文嬌嬌的生母喬姨娘逝去后他更是不太愿意見到與喬姨娘相像的文嬌嬌，喬姨娘是他發(fā)妻，他考取功名后又遇到了傅氏，喬氏憐他為難，自請為妾，在他心里總歸是有一份愧疚的，而喬姨娘的死也是因著生了文嬌嬌之故，他更是有些遷怒于此，對上文嬌嬌總有些別扭。但這并不代表他會愿意見到文嬌嬌不好，尤其是文嬌嬌如今已近桃李年華，跟喬氏越發(fā)相像。在花園里他就有些忍不住，想去問一問，只是畢竟這么多年不曾關(guān)愛過問了，心怯之余不敢上前。

    此刻傅氏問起，他便有些疑心文嬌嬌是否在傅氏手上吃了苦頭?！俺⒅铝T了，再過幾日就是妙兒生辰了吧？”文錚到底沒有直說，同僚家中也不少這樣的嫡庶爭端，貿(mào)貿(mào)然介入反而適得其反。文嬌嬌的生辰就在文妙生辰后不久，借此話頭自然比直說要好。

    傅氏應了應：“正是，妾身想著妙兒年紀也差不多了，在家里辦場宴席，請上妙兒要好的幾個小姐們，再做幾身新衣便是。老爺看？”

    “可，就按你說的辦吧。我記著妙兒生辰之后便是嬌嬌的生辰了吧，也照著差不多辦了就是?！?/br>
    傅氏一驚，脫口道：“嬌嬌？老爺是說...”

    文錚停下筷子，直看著傅氏打量：“我記錯了？”

    “沒有，老爺說的是，就在妙兒過后幾日。只是老爺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了？”傅氏被盯得心里一緊，喬姨娘已經(jīng)去世多年，丈夫十來年里不曾主動過問文嬌嬌的事情，就連逢年過節(jié)也是自己提了文嬌嬌才應和幾句。她也知道丈夫的想法，只是不明白為何今日丈夫突然過問，倒不像是臨時興起。

    “一轉(zhuǎn)眼孩子們都大了，突然想起來罷了?！蔽腻P收回目光，放下碗筷，起身往浴房走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來，扭頭道：“既是生辰，妙兒和嬌嬌多發(fā)一個月月例吧，你也留心些，看看有什么合適的人家?！?/br>
    傅氏愣了愣，見文錚不再說話，擺擺手讓丫鬟收拾好桌子自去歇息了?？蛇@一閉眼，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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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文椒來請安時見傅氏直勾勾地盯著她，不免心里一緊，想了想自己這段日子已經(jīng)足夠謹小慎微了，便以為傅氏又哪根筋不對了。

    傅氏遣退了文椒，將昨夜里文錚的話告訴了文妙，是想問問文妙這段日子是不是欺負了文嬌嬌，又被文錚給知道了。

    文妙自然否認，心里卻又想起來上巳節(jié)的那一幕。她與文嬌嬌不同，家里有母親和大哥寵著，平日里無聊了也常往西跨院跑，一來二去的，就對元芷有了些好感。起初她還覺得元芷身份上欠缺了一些，又是自己府里教書的，還不大在意。不曾想元芷二十四五的年紀一舉得探花，若是父親母親愿意幫持一把，將來少不得有出息。尤其是游船之時，元芷往狀元那白發(fā)老頭兒身邊一站，更顯得他風姿綽約。只是自己到底的文府唯一的嫡女，元芷家境上也確實差了些，便想等他授了官后再看。

    文妙被傅氏追問得煩了，又恨起來文嬌嬌：“母親說什么呢，真沒有，女兒犯得著與她計較么？”

    “你心里明白就好，到底是個庶女，與你是比不得的。平日里擠兌擠兌就罷了，可不要留什么把柄，讓你父親知道了你可沒好果子吃?！?/br>
    文妙不滿：“知道了又如何？身為長姐，我還教訓不得她了？單她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能說的？不都是我們捂著么？”

    傅氏一聽，女兒這是話里有話，這文嬌嬌難道真做了什么？忙問：“她又做了哪些事惹你了？”

    文妙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這可不是她要告狀：“母親不知道，那文嬌嬌就不是個守禮的。我聽她院里的丫鬟說，平日里她沒少跟裴表哥來往，上次裴表哥下了族學還給她帶了糕點呢。就是族學里的元先生她也沒少牽扯，上巳那日我與大哥游船回來，正巧見著她與元先生兩人離得極近，元先生臉都紅了，定是她不檢點。女兒才看不下去她這樣的。”

    “再說了，之前母親可不就罰過她么？那會兒就知道勾搭裴表哥了，如今更是千方百計攀著元先生，女兒想呀，這要是讓外面人知道了可不得了?！蔽拿羁粗凳想[含怒意的臉，又添了一把火。

    傅氏也想起這茬，心里有了計較：“娘親知道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娘親心里有數(shù)?！?/br>
    文妙得了傅氏的準話，最后又加了一句：“母親也千萬不能縱容她再這樣下去了，要我說尋個由頭把她趕去莊子上或是哪個庵里清修算了，沒得污了家里的名聲?！?/br>
    傅氏不語，拍了拍文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