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感覺

    隨著枝頭上最后一片葉子枯黃，最后一批候鳥踏著秋風離去，柯黎西大陸正式進入了冬季?？諝庵性杏洌憋L攜寂靜而至，黎明浮起的晨霧遮蓋了動物晨起的腳步聲，只是偶爾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才能感受到屬于上一個季度所遺留下來的干熱的親吻。

    當諾緹瑟縮在毯子下被凍醒時，她才真實感受到了時間流逝，短短兩周，她的身邊就好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用毯子蒙著頭，靜靜地聆聽著床下杜克發(fā)出的沉重的呼吸聲和疲憊的鼾聲，呼吸節(jié)奏漸漸與他保持一致。

    諾緹從來沒有預想過旅途的不確定性。是的，在那些待在瑟奇斯每天做白日夢的日子里，她只設想過自己怎么艱苦地到達圣戈麓安，在這里艱苦只是個形容詞，更多的篇幅她則是給予了在學校里生活的幻想。

    而現(xiàn)在……她翻了個身，身體被冷硬的床板硌得有些疼，自己剛離開故鄉(xiāng)的短短幾周多里就被現(xiàn)實絆住了手腳。想到這里，諾緹突然冒出了點成就感，她覺得自己溫吞無能地近百年的歲月甚至比不了這幾周來得驚心動魄。

    自從離開瑟奇斯，廣闊的世界版圖向自己鋪開，自己好像只是其中的一粒石子，生命的軌跡開始脫韁般的前行。

    諾緹放任自己沉浸在這感性的思緒中很久，最后還是跟著杜克呼吸的步調(diào)，一點一點又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諾緹坐在床上打呵欠的時候正巧被杜克捕捉到了，他走近，拂亂了諾緹剛整好的頭發(fā)，問道，“昨天沒睡好？”說完，手虛虛地在她眼睛下方一劃，“黑眼圈重了?！?/br>
    “我昨晚被凍醒了……”諾緹覺得眼睛像被膠水黏上了一樣，她揉了揉肩頸，“而且床好硬啊還沒有枕頭！”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嬌氣，可是話一出口還是嬌軟的抱怨。

    杜克低笑了聲，“現(xiàn)在還有床睡就笑吧，小丫頭。”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等進了叢林你就只能睡地上嘍?！?/br>
    諾緹撅起了嘴，杜克每次說事情都輕描淡寫的，可是事實卻和他話里的平淡大相徑庭。她本來還想說些什么，可是被他收拾地上的床鋪的動作打斷了。

    至少她現(xiàn)在還有床睡，杜克卻執(zhí)意要睡在地上……明明不需要這么講究，諾緹小聲嘟囔著，推開了破舊的木門。

    屋外，辛勤的村民已經(jīng)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借他們一間小房間的女主人才擠完牛奶回來，看見杜克諾緹出門，她熱情地拿碗給諾緹盛了一碗。

    諾緹連忙道謝，待女主人回屋后，她端著碗猛喝了好幾大口，然后趕快把剩下的一半塞到杜克手中。她之所以喝得這么急，就是怕杜克收拾完東西后去完成任務，讓她自己獨享牛奶。

    杜克其實之前拒絕了好幾次這種分享，包括之前住過的地方主人送來的水果，面包什么的，只不過后來諾緹沖他發(fā)了一通火了，他這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杜克抬頭一口灌下牛奶，余光自然地掃過諾緹后便停住了，他實在很難不注意到她扣錯紐扣的襯衫，一邊塞進去一邊出來的領子以及沒有系好的鞋帶。

    他喝完后，將碗交給諾緹，很自然地幫她整理起了衣服，并蹲下身子幫諾緹系起了鞋帶。

    其實自打兩個人開始一起旅行之后，杜克每次出門前都會習慣性地幫她整理衣物。但不管杜克這樣做過多少次，諾緹總覺得手沒地方放似的，心里總是會浮現(xiàn)起一縷混雜著羞澀以及尷尬的欣喜的感情。

    直起身子，杜克沒有注意到諾緹閃躲的眼神，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她的牛奶胡子上。

    他緩緩嘆了一口氣，伸出右手來。諾緹下意識地想躲，杜克沉聲道，“別動?！苯又米笫謴暮蟀≈Z緹的后腦勺，不讓她動，用大拇指擦過諾緹的上唇，拇指根部蹭過諾緹柔軟的嘴唇，同時讓兩人心里都升起一絲異樣。

    杜克掩嘴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道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你今天是不是要繼續(xù)收集草藥？”

    “嗯……嗯?！敝Z緹慌亂地猛點了點頭，“我還差四五株夜夢草。”

    進叢林前需要做很多準備，同時也為了之后的生活，杜克在去往盲音森林的路上繼續(xù)接活干，解決路上大小村莊里人們因為各式各樣其他種族或者惡魔妖怪所造成的困擾。而諾緹則偽裝成他的學徒，因為不想給杜克添麻煩，她近來的隱形翅膀和尾巴的魔法越來越熟練了。

    只是有一次，她因為被一匹瘋了的牛驚嚇不小心現(xiàn)出了翅膀飛了起來。杜克費盡心思，對她作了一番大型的驅(qū)魔儀式，倒是奇跡般的在村落間建立起了聲望，至此之后，兩人便省下了旅館錢。

    自從“雇傭”了杜克，諾緹學到了很多旅行上所必需的知識。杜克很細致地教她怎么分辨旅館的好壞，怎么殺價，怎么投宿人家，怎么根據(jù)天氣現(xiàn)象而初步估測天氣……等等，而且應諾緹的要求，杜克也開始教授她怎么分辨藥草。

    雖然杜克并沒有教她怎樣調(diào)配藥劑，但他還是慷慨地把藥草分類和藥劑識別的厚厚的驅(qū)魔師筆記讓她學習。每每見杜克從身上掏出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時，哦，他還會些魔法，諾緹都會感嘆原來驅(qū)魔師是個雜學家。

    杜克教人的方法很奇特。就拿草藥做例子來說，當諾緹碰到拿不準的草藥或是植物來詢問杜克時，杜克不會為她講解或區(qū)分，而是會要求諾緹把它吃下去通過感受藥性或者毒性來加強判斷。

    所以諾緹自從開始學習之后，已經(jīng)遭受過許多磨難，大到全身麻痹，小到腦袋上長蘑菇。她知道杜克身上有解讀藥劑才會這般無所顧忌，但是每次她從毒性中解脫出來后，她總是會朝杜克翻白眼，而杜克每次都會笑的止不住。

    也是因為這樣，諾緹才從來都沒有把杜克當成為自己的老師。在她的心里，自始至終都對老師抱持有一種神圣的印象。她總認為老師都是高不可攀，疏離禮貌，冷漠矜持的，事實上這些印象全都來自于艾肯，而杜克則與這種形象大相徑庭。

    杜克容易急躁，生氣的時候喜歡上手敲她的腦殼，但同時他的授課過程很仔細也很有趣?？傮w來杜克一直有種傾囊而授的架勢，也一直給諾緹一種野獸在教自己幼崽的感覺。

    可即使遲鈍如諾緹，她也發(fā)現(xiàn)了在這教授過程中的不和諧。比如杜克偶爾的欲言又止，或者有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錯誤一時惱火罵了幾句后突然停下，生硬地說抱歉，或者時而望向自己的深沉的眼神。

    諾緹知道杜克經(jīng)常把自己和他心里的某個人搞混，可她始終問不出來那個人是誰，或者說她心里已經(jīng)得出了答案，只是不敢問出來而已。而杜克在諾緹心里，也在悄然變換著位置。

    諾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當杜克出門前為她整理衣襟系鞋帶時，當她吃東西急了嘴角沾著碎屑或者湯汁杜克為他抹去時，當杜克發(fā)現(xiàn)她偷懶對她嘮叨時，當她犯了錯誤或者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彎杜克曲起中指敲她腦門時，這種感覺都會悄悄蔓延在心里。

    是充實的甘甜，也是飽滿的溫馨，讓諾緹總會在無所適從的同時感受到嶄新的快樂在她心中扎根發(fā)芽，然后綠葉瘙癢著她的內(nèi)心，讓她不自覺地會笑出聲，特別是杜克絮絮叨叨責罵她時，那種快樂更甚。

    在這種感情的催動下，諾緹越來越想跟杜克親近，即使她知道杜克其實并不喜歡自己跟他有過多的肢體接觸，但她還是會有時挽住他結(jié)實的手臂，有時突然從后面跑過來跳到杜克背上，杜克總會抱怨著背著她走一會然后將她甩在地上。

    在這一次，諾緹趴在杜克寬闊的后背上，注視著他蜷曲在鬢角的一根白發(fā)時，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讓她不禁嚇了一跳。

    她咀嚼著心里閃出的陌生的詞語，混雜著激昂以及柔軟的溫柔情愫隨著詞語越發(fā)深入內(nèi)心而越發(fā)膨脹，使得她不由自主收緊摟著對方脖頸的手，然后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臉貼到了杜克的肩膀上。

    這種感覺，會不會就是……父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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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不會說這條線是父女line~

    杜克雖然不是主角，對他不是！在這段情節(jié)過后他就收工了！但是他在諾緹生命里是個挺重要的角色，所以他會有一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