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陳霜坐在飲水機旁，她捧著水杯，聽入了神，“這么說，你是因為高三談起戀愛了，所以就沒有出國？”

    “算是吧，”許璟說：“我們有時候會吵架，都是因為他覺得我不在乎他。我后來一想，我既然一開始答應了，總得為這段關系負點責，所以要留學的話就不太說得出口。再加上高考也超常發(fā)揮了，我覺得留在熟悉的環(huán)境會有更多朋友，好玩一點。”

    陳霜眨眨眼：“那你們當時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剛才不都說了嗎，他先是送卡片，后來又在我一個人的時候幫我叫車，送我回家，所以對他改觀了，覺得是個好人。”

    “但是你只說到了你們開始走得近了，沒講怎么正式從朋友變成戀人的。”既然起了個頭，那就是再也無法半遮半掩的了，陳霜問得事無巨細。

    許璟舒了口氣：“后面的劇情就很容易猜到了啊。我當時被重點中學的氣氛影響，也開始有點想認真學習了。他的數(shù)學和英語都比我好，會經(jīng)常給我講題。有時候也會一起上下學，身邊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就是一對，總是說他對我很好，我們很般配一類的話。久而久之，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比起男朋友，他更像是一個穩(wěn)定的同盟，并肩上學吃喝的伙伴。跟他相處我覺得跟舒服自在，沒有那種情緒不受控，隨時要脫韁的壓力。”

    “那這種關系也太平淡了。”陳霜雖然沒什么實戰(zhàn)經(jīng)驗，但當起愛情評論員還是很在行的。她討好地笑著開口，“那你講講你的戀愛史唄。以前剛上大學那會兒，寢室里第一晚就是要挨個說戀愛史的，這是個拉進關系的必備良方。”

    許璟往后靠了靠，“我都說那么多了，你先講你自己的?！?/br>
    陳霜瞬間哭喪起臉，“我還是個牡丹，好想擁有甜甜的戀愛啊。你就講講你的嘛，你放心，我以后有什么情況隨時向你匯報?！?/br>
    她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許璟。

    “我好像談過……”許璟卯起勁回想，明明也沒過去幾年，但她就是有點回憶不起來?！皟蓚€吧，正式的就兩個。除去剛才說的，大學還有一個?！?/br>
    許璟看見陳霜眼里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在她繼續(xù)刨根問底之前，先潑了瓢冷水澆去，“第二段也很無聊，短暫且無趣，你別問過程了。我這個人在這方面很隨意的，可能都算得上隨便了。在過去的人生里，我在很多事上都不會考慮太多，想做什么了就會去做。”

    “那看來你也沒比我好到哪去，這兩任都平淡得不僅沒掀起你內(nèi)心的一絲波瀾，居然都還有點想不起來了?！标愃獝澣蝗羰В骸鞍?，蔣大帥哥上學的時候應該也是談過不少的，他那么優(yōu)秀，還那么好看，情敵肯定不會少。畢竟像我這樣單身二十幾年的人才是少數(shù)呀?！?/br>
    許璟的腦海里忽然閃過張憶穎。想起他們坐在餐桌上說話的畫面，滑雪的時候因為摔倒而抱在一起的樣子。

    “我不想聽見這個人，”許璟皺起臉?！拔叶家驗樗づ?。你到底還吃不吃飯，再不去又該上班了?！?/br>
    陳霜站起來往外走，開門之前，她想起一事?！皩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昨天無意間偷聽到幾個高層聊天。他們說，包括我、你和費匯文的這批新人里，就屬你最努力，最有能力?！?/br>
    “真的？”許璟一喜，展眉笑開。

    “當然是真的，你每天來得最早，走得也最晚，大家都看在眼里?！标愃蜷_門，沖她一笑：“副主管職位在向你招手哦，過兩年升職了別忘了我?！?/br>
    *

    蔣易秋已經(jīng)在后門等了許璟幾個小時，自己早上的出現(xiàn)太不合適，也不知道許璟有沒有挨領導的批評。一想到許璟可能因為他影響工作，他就覺得必須要見她一面，說幾句話才能安心離開。

    理財師杜暉先是應蔣易秋的交待，坐在車里等。他捧著手機，打了兩局游戲，終究還是不安心，于是也下車跟他站在一起等。

    因為蔣易秋不想惹許璟不高興，所以兩人只能站在很遠的地方，能看見出口，但出來的人看不見他們的有力地勢。

    杜暉覺得這一切都很魔幻，就像是誤入了一部類似于這樣的電影，恰好自己還擔任著與現(xiàn)實一樣的職務，但一切又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否則他根本無法解釋蔣易秋的反常。在他過去的認知里，蔣易秋有著完全不符合年紀的穩(wěn)重。雖然他比大部分職工還要小，卻有著相當嚴格冷靜的行事風格，私底下甚至比老蔣總還要冷漠一些。

    嚴肅的外表，加上說一不二的性格，讓大家原本擔心的新官上任栽跟頭的情況不但沒發(fā)生，反倒還都怕起這位小蔣總。

    再后來，蔣易秋在技術革新和謀略遠見上終于表現(xiàn)出比他爸爸更加敢想敢做的年輕人風范。他不僅提高了員工的一系列邊緣待遇，還鼓勵大家大膽表達自己的意見。他在這方面脾氣很好，但在斬除起好些老企業(yè)都或多或少會有的，流程繁瑣、會議效率不高以及關系人情宗錯等通病時，又果決強硬。

    這一套流程下來，既展現(xiàn)了自己可靠的老總形象，又安撫了手下人的心。恩威并施，毫不出錯。

    而現(xiàn)在，杜暉看著神色緊張的蔣易秋，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脾性迥異的雙胞胎兄弟了。

    眼看著快到一點，蔣易秋總算等來了拿著飯盒走出來的許璟。

    他迅速沖上去攔住她，“我早上不是故意的，我和馮主管是在門口碰見的，就一起走了進去，你不要生我的氣?！?/br>
    許璟都習慣他這神神叨叨的模樣了，“你這個人還真是喜歡自己演大戲，我才懶得跟你計較?！?/br>
    她神色自若地繞開他，走到背面的露天長椅，蔣易秋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許璟剛坐好，就看見蔣易秋正目不轉(zhuǎn)睛地觀察她的臉色。四目相對的一瞬，蔣易秋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像是但凡她露出一點不開心的樣子，他就馬上有一萬個備選哄人方案等著往上用似的。

    許璟打開飯盒，把勺子從餐具盒里拿出來。“我現(xiàn)在只有十分鐘的吃飯時間。我每天天沒亮就要起床學習，下班回家的路上也是披星戴月，我就想這點時間曬曬太陽感受感受天光，你能不能讓我清靜點?！?/br>
    “好，我不說話?！笔Y易秋剛安靜一分鐘，又忍不住關心道：“你還是慢點吃，吃太快對腸胃不好，距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早的?！?/br>
    許璟得了不杠他心里就不舒服的?。骸皩δ銈儊碚f補崗時間是還早，但是我回去了還要開鎖、取錢、登陸驗證，手續(xù)很多，這些都要花時間?！?/br>
    蔣易秋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不了解的事肆意妄言?！?/br>
    剩下來，蔣易秋果然一句話也沒說了。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徐徐微風吹過樹梢枝葉，又拂過他們的臉龐發(fā)絲。兩人如靜止的畫面般坐在參天大樹下，看著幾個小孩子騎車玩耍，旁邊有家長聚在一起，談論的都是家常。

    蔣易秋想，再過一段時間，到了盛夏。就算這里是一片被林蔭遮蔽的陰涼地，許璟恐怕也沒法在一天里的正午來這里趁著吃飯，吸收陽光了。

    他不自覺地輕輕嘆了口氣，滿面愁容。

    銀行發(fā)放的午餐，許璟只吃了一半。她蓋好蓋子，站起來往回走。

    蔣易秋跟在后面，再次開始全方位表達關切，“你吃得好少，現(xiàn)在忙起來了，學習任務也重，一定要注意攝取營養(yǎng)。行里發(fā)的飯如果吃不慣，我可以以后每天做好了送過來?！?/br>
    “不是吃不慣，是吃太飽下午會犯困?！?/br>
    許璟走到了能看見銀行的轉(zhuǎn)角處，就不再往前走了?！澳悻F(xiàn)在是很享受來我們行招蜂引蝶？有一個張憶穎還不夠，你想有多少女人為你瘋狂？”

    “我跟張憶穎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就是一個我爸爸合作伙伴的女兒?！笔Y易秋說：“我也沒想到你的同事會對我產(chǎn)生興趣，如果你不高興，我以后就不來了?！?/br>
    “隨便你?！痹S璟丟下一句話。

    “可我還是想見你，我能在你下班之后來找你嗎？”蔣易秋往前走了幾步，站到她面前?！拔铱梢园压ぷ鞫及才诺桨滋?，如果你要學習，金融知識我也懂，我們可以一起學，不會耽誤你時間?！?/br>
    許璟盯著旁邊的柏油公路，沒看他，“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覺得做得差不多了，就會得寸進尺，要我必須接受你的下一步進犯。如果我拒絕，你就會說，可是你一開始都答應跟我發(fā)展了，我還為了你付出這么多時間精力。你給了我機會，又不接受，這就是在養(yǎng)備胎?！?/br>
    “我不會這樣道德綁架你?！笔Y易秋對天發(fā)誓，“在我的思維里，無論是約會還是考察都很正常。而且這根本不一樣，我就算等再久也不會提出下一步要求，更不會左右你的想法，不管你怎么對我我都還是會喜歡你?！?/br>
    “我都說了我沒有時間。”許璟看了眼手機，已經(jīng)一點半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不要跟著我，我不想讓同事知道我們認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