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嚴思敏把吃自助餐就一定要吃回本的理念帶到了醫(yī)院，即便已經(jīng)吃過于深買來的午餐，但在護士推進一輛擺滿營養(yǎng)餐的小車時，她決定再吃一頓。

    趙然憂心忡忡：“你別上個毛病剛好，下個毛病又來了。”

    許璟陷入沉思，既然都下午了，現(xiàn)在填飽肚子，那晚上還能省下一頓飯錢，于是也義不容辭地加入消滅食物隊列。

    “看起來好好吃啊?！痹S璟左手捧起小碗。

    嚴思敏熱情地把小碟子往她那邊推：“這個也好吃，你嘗嘗。”

    許璟就著飯菜吃了一大口，腮幫子鼓得滿滿的。

    嚴思敏頗有東家風范地詢問：“怎么樣，還可以吧？”

    許璟點頭如搗蒜，得不到空閑的嘴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然很煞風景地拋出話題，討論起嚴思敏的去處，“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是要回老家？”

    嚴思敏噎了一下，她放下筷子，遲疑道：“我還是想住學校，我不想跟父母待在一起，而且火車票來回也挺貴的?！?/br>
    趙然覺得目前的狀況有些棘手，“那你能保證自己的心理狀態(tài)不出問題？”

    嚴思敏對天發(fā)誓：“我能。”

    趙然沉吟半晌，還是覺得冒險了些。

    他問許璟：“她能住你家嗎？至少晚上不斷電，還能相互有個照應?！?/br>
    “有點困難，”許璟面露難色，“我家就兩間臥室，而且我媽那人……總之就是不太好相處。”

    趙然再次沉默，他顯得很猶豫，好幾次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許璟：“趙老師，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趙然心一橫，既然學校把這任務交給了他，那就萬萬不能出閃失，一點可能的危險情況也不能有。

    “我覺得可以這樣，開學前你就住我家，我現(xiàn)在跟我爸媽住一起，在這期間，你可以睡我jiejie的房間，我也能隨時回教師宿舍，怎么都是住得下的?！?/br>
    饒是嚴思敏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仍是覺得這提議有點驚世駭俗，“這不好吧，而且還這么打攪您父母?！?/br>
    蔣易秋說：“這有什么不好的，老師收留迷途的學生是人之常情，你還可以跟長輩在一起吃住，作息也規(guī)律健康。更何況，馬上就要開學了，你也住不了幾天?！?/br>
    嚴思敏進退兩難：“我是真的沒法住學校了嗎？”

    “就算我同意，生活老師也不會愿意?！壁w然說，“剛才的提議已經(jīng)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br>
    嚴思敏垂下臉思考。

    忽然，蔣易秋莫名開始做起總結(jié)：“那就這么定了吧?！?/br>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天是在做什么，莫名其妙又雞飛狗跳，還有更多的凄厲苦楚，難熬至極。

    “那我們可以走了?！笔Y易秋把醫(yī)生召喚進來，確認無礙后就一直制造緊迫氣氛，他在病房里走來走去，“你有沒有什么要帶的？快提著走了。”

    除了趙然有個始終沒有放下的雙肩包之外，其余幾人都是“孑然一身”，頂多外套口袋里有個隨時不離身的手機。

    “沒有要收拾的生活用品，也沒開藥，就一個病歷和幾張檢查報告?！笔Y易秋拿起印有醫(yī)院標志的長條形紙袋，“走吧?！?/br>
    幾人推攘著坐電梯下樓，蔣易秋把他們帶到停車場。

    “趙老師坐前面吧，這樣方便給于深指您家的路?！笔Y易秋打開后排車門，“然后嚴思敏坐邊上，因為你們先下。”

    蔣易秋最后一個上車，許璟坐在中間。

    趙然主動報出自己家的方位，許璟也說了公司地址。

    于深看向后視鏡……

    蔣易秋：“先送趙老師，許璟跟我順路。”

    于深：“……好。”

    趙然轉(zhuǎn)過來對嚴思敏說話，“你這幾天就先穿我jiejie的衣服，不用費那工夫回學校拿了?！?/br>
    嚴思敏誠惶誠恐，“好，真的麻煩您了?！?/br>
    嚴思敏說話時因為哈腰，身體微微向旁前傾，狹小的轎車后排更顯局促。

    許璟被擠得往蔣易秋的方向靠，他們的肩臂挨得很近，能隔著物料感覺到柔軟的肌膚，以及縈繞在鼻尖的少女暗香。

    蔣易秋屏住呼吸，耳尖發(fā)紅，他側(cè)過臉看向窗外，調(diào)整氣息。

    時間從這一刻起變得很快，浮影掠過，等蔣易秋好不容易反應過來，趙然都下車了。

    許璟松了一口氣，趕緊坐到另一邊，像是終于寬敞了般，還伸了伸腿腳。然后趴在嵌下的車窗上，笑著揮手：“拜拜！”

    車子緩緩起步，許璟把探出去的頭收回來。

    蔣易秋無法抑制地有點緊張，偏偏于深還像會了讀心術(shù)一般，啪啪幾下把車窗全關(guān)了，密閉安靜的空間里，安靜得就連他咽口水的聲音都很突兀。

    他有多習慣嘰嘰喳喳的許璟，就有多厭惡此刻嘴笨的自己。

    蔣易秋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他們倆應該會很快在一起啊?！?/br>
    “你說誰？”許璟很茫然。

    蔣易秋看起來比她還要驚訝，“你難道沒看出來趙老師喜歡嚴思敏？不然他為什么執(zhí)意要讓嚴思敏住他家，現(xiàn)在兩個人還同居了，正好培養(yǎng)感情。”

    許璟覺得頭都要爆炸了，“你到底在說什么？”她有點崩潰：“你的想象力能不能不要這么豐富?！?/br>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br>
    “什么明擺著的？”許璟忍無可忍，“你覺得趙老師會是那種以公謀私的人？他是個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老師，不要用你自己那套齷齪的標準去揣測別人！”

    一旦獨處就會硝煙彌漫的定律似乎釘在他們身上了。

    “我不是惡意揣度，”蔣易秋也急了，“趙老師本來就才畢業(yè)沒多久，比嚴思敏大不了幾歲，這是很正常的事啊，他們在一起也很般配。”

    許璟看他的眼神越發(fā)鄙夷：“你這個人好八卦，還在背后說人壞話?！?/br>
    “我沒有說壞話，”蔣易秋越描越黑，“我是就事論事。”

    “哎，”許璟突然盯著前方大喝一聲，“你不該這么走，直走就繞遠了，應該變道左轉(zhuǎn)。”

    蔣易秋坐立難安，他全沒了平日的從容不迫，手腳都要發(fā)力般摳起來。

    許璟還在指揮交通：“對，然后下個路口右轉(zhuǎn)……看到前面的公交車站了嗎？我就在那里下。”

    于深汗如雨下：“等掉了頭再下吧，不然您還得過馬路。”

    “不用！如果要掉頭還要開好遠?！?/br>
    眼看著就要靠邊，蔣易秋口不擇言：“要不要我上去幫你看看資料？我不是覺得自己好厲害，非得讓你依仗我，我就是……想幫你看看。”

    許璟的手放在把手上，粗糙的皮革接觸皮膚，讓人覺得有點硌。

    “我已經(jīng)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聲音輕輕地往耳道鉆，許璟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一種粘稠交錯的氛圍盤旋而上，像無數(shù)細小顆粒般懸浮著，飄飄然然。

    “對不起，剛才對你發(fā)了脾氣?！痹S璟推開車門：“以后還是不要再聯(lián)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