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155 破門(上)(12500珍珠加更)
恩重如山·155 破門(上)(12500珍珠加更)
浩渺深黑的蒼穹下灰云密布,大街上紅綠燈閃爍變換,攢動的人頭與車流穿梭往來。三月初反常地下了場暴雪,潮濕與寒冷籠罩著城市上空,午夜后路面積雪竟然超過了四厘米。 此時此刻,紐港市的兩個機場、六個火車站、各個高速公路收費站正被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士把守著;酒店、會館、網(wǎng)咖甚至便利店都接到了相同的稽查照片——朱砂在證件照上冷漠地注視著虛空;公路監(jiān)控與沿街商鋪的攝像頭正被用于反恐的面部識別系統(tǒng)排查搜索…… “……信用卡在新光三越有一筆消費!” “尚珍酒店有入住信息!” “城府街與花園街十字路口定位到了手機信號!” 手機里不斷傳來匯報信息,顧偕站在落地窗前,萬家燈火與他冰冷緊繃的面容重疊在玻璃上。 他動用了一切勢力尋找朱砂,哪怕“深藍首席投資官因不明原因成為通緝犯”上了早間新聞的頭條讓本來就動蕩的股市繼續(xù)暴跌也全然不在意。 然而朱砂的反偵查能力是他一手教出來。 晚上七點從家里離開后,她如同一滴雨落進了汪洋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偕漠然注視著這個被白雪覆蓋的城市,不由抱緊了雙臂。 ……六個小時了。 暴雪止住了,氣溫突降到零下。 她走的時候只穿了件風衣,這么晚還在外面游蕩,一定會感冒的。 · 高速公路上,幾十輛汽車首尾相連在閘道出口分頭涌向四面八方,如一柄柄利劍當空劈向了城市燈海。 像紐港這種特大城市,夜晚的市中心屬于流浪漢、毒販子和黑幫混混,郊區(qū)偏僻,無車難行所以治安更好。 凌晨兩點,一輛出租車緩緩駛入城郊的獨棟別墅區(qū)。暴雪淹沒了一切聲響,讓路燈下的別墅看起來更加荒涼。 出租車尾部亮起剎車紅燈,慢慢停靠在路邊。祝錦枝下車反手關上了車門,冷風迎面而來,瞬間吹散了不少酒勁。高跟鞋將雪踩得咯吱作響,她低頭從包里翻出鑰匙,再一抬頭,猛地愣住了。 只見一道單薄的身影正抱膝坐在門前臺階上,門廊遮住了暴雪卻擋不住寒風,那人渾身哆嗦著,臉和雪一樣慘白。 “你——” 朱砂靜靜注視了她幾秒后,才苦笑著慢慢開口,沙啞道:“他在找我,我不知道能去哪兒……” “天啊,”祝錦枝連忙攙起朱砂,開門進屋,“快進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大半夜在門口撿到需要心理輔導的客戶了,但這位兩年來從未對她放下戒心的客戶半夜突襲……祝錦枝打了激靈,心中升起一絲非?;闹嚨耐茰y。 她推著朱砂進客廳,按下了電控的壁爐開關,溫暖的火光瞬間映亮了房間,緊接著只聽朱砂在她身后呢喃道:“我和他提分手了……” 她“嗯”了一聲,將朱砂凍得梆硬的外套脫下來:“你先暖和一下,慢慢再說——” 朱砂抓住她的胳膊,瞳孔渙散,臉色蒼白,魔障似地重復著:“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我明白,”祝錦枝安撫道,“我去給你拿個毯子,你等我一下。” 然而朱砂就是不松手,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你不明白,我真的……受不了了……” 祝錦枝無奈,只好反握住朱砂的手帶她一起上樓。她們兩個人一前一后穿過走廊,朱砂的手像冰塊一樣冷,刺骨的寒意穿透了祝錦枝的外套,黑暗中她竟然有種牽著一只僵尸的錯覺。 “我今天見到了柏素素的代孕,她是法學生會四門外語還拿過奧運會銀牌,前途一片大好,不是我家……那個地方……四五十歲快絕經(jīng)了還在代孕的那種……用命換錢……生育機器……那個女孩很平靜,說她是自愿的,用一次zigong賣五千萬,很值……” 祝錦枝疑惑地回過頭,只見朱砂面色冰白,目光呆滯,言語雖然磕磕絆絆,眼睛里確實沒有淚光,八成是凍傻了。 “晚上我回家……我回到……房子,他在給我做晚餐,像家一樣,我好害怕……好害怕……我不行,真的不行……” 這兩件事毫無邏輯關系,祝錦枝止住腳步,回身一摸朱砂的額頭,掌心頓時發(fā)燙。 “我家鄉(xiāng)的那些女孩,十三四歲就出去賣,我看見她們,我有優(yōu)越感,哪怕我撿廢品賺學費,但我比她們……好……” 祝錦枝嘆了口氣,推開客房門,從柜子里翻出一條毯子,順口說道:“是?!?/br> “不是!根本不是!” 咚—— 朱砂毫無預兆地將祝錦枝按在衣柜上! 祝錦枝滿眼驚恐,任由朱砂揪著她的衣領。 “我和她們一樣!他救我……他可以給我很多錢,賠償我,撞了我,我能拿錢去省府念高中、讀大學,按部就班進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進金融機構,”朱砂面臉青紫,眼底閃爍著駭人的光,“是我主動、我主動脫了衣服……” 祝錦枝不動聲色,藏在后背的手悄悄摸到了衣柜里的報警按鈕。 “他把我抱上車卻不肯看我,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有多焦躁……喉結一直動,褲襠越來越鼓……就算當時我年紀小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這是一個年輕又英俊的男人,開著好車、穿著好衣服,連香水都是貴的味道!到了酒店,他處理完我腿上的傷口讓我去洗澡……”朱砂面目猙獰,咬牙切齒,“這是一場豪賭,一個處女的價格,我只能賭……” “……”祝錦枝深深吸了口氣,手指懸在報警按鈕上遲遲沒有落下。 朱砂的瞳孔異常擴張,盯著她看了這么久,眼睛一眨也未眨,明顯進入了癲狂狀態(tài)。 她可能傷害她……或者,她可以幫她。 祝錦枝喉嚨動了動:“你要掐死我了……” 朱砂深深注視著她,兩個人面對面僵持著,連空氣都凝固了。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祝錦枝的指尖剛要按下報警按鈕,頸前忽然一松,朱砂苦笑著往后退了兩步。 “我賭贏了,他上了我。好疼……好疼……他趴在我身上,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下面被撞麻了,腿疼得抽筋,可我也不敢喊停,”朱砂閉了閉眼,慢慢坐到地上,“因為只有他,我只能抓著他……她們賣得便宜,我賣得貴,她們賣一次,我賣一輩子,她們賣給很多人,我只賣給一個人?!?/br> 祝錦枝俯下身,將厚厚的毛毯裹在朱砂身上,靜靜坐在她身旁。 “尹鐸問過我想要什么,我告訴他,我希望所有像我一樣的女孩子都知道,她不僅可以夢想坐飛機,還可以買飛機、買航空公司甚至買研發(fā)室……”朱砂盯著墻壁,“可是憑什么呀?我憑什么呀?我能躺在沙灘上和他說這些,因為我賣身了!我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才買得起飛機!” 客房沒有拉窗簾,白雪將天地映得發(fā)亮,遠處馬路上汽車陡然經(jīng)過,在墻壁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影。 “即使我受不了他碰……碰我,可我寧愿吃藥也留在他身邊,因為他要給我股權!你知道那些股權值多少錢嗎?”朱砂視線渙散空芒,“尹鐸帶我坐旋轉木馬、陪我放煙花、問我喜歡吃什么雞蛋,要每天給我做那個什么餅,讓我可以像個平凡普通的姑娘一樣快快樂樂地活著——” 朱砂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轉,倏然對上祝錦枝眼睛,笑起了起來。 她背對著凌晨的天光,臉色蒼白而猙獰,干癟的笑聲如恐怖片里作惡的亡靈。半晌,她終于止住了笑意,感慨似的搖搖頭,瞇起眼睛,一字一句清晰了說道: “去他媽的平凡!我野心勃勃!我欲望昭昭!他憑什么按頭讓我平凡!” 祝錦枝眉心一跳。 “就算我生來是顆不值錢的砂,但我用血rou磨了十年,砂也合該是顆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