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上）

    翌日，唐協(xié)亭與唐鄭敏儀返港，唐允到機場接機。

    唐太看到他的瞬間眼神欣喜，隨后發(fā)現(xiàn)不見蘇綺，直接問道：“阿綺沒來？她應(yīng)承過我。”

    唐允說：“她生病，沒法來?！?/br>
    唐太沒作多想，反而唐協(xié)亭語氣嚴(yán)肅地問：“那天在紅磡怎么回事，陣仗好大，因為女人？”

    唐允扯了個假笑，“誰給你亂講？小事而已。”

    他命阿正乘另一部車，自己坐副駕駛，身后是唐協(xié)亭與唐太。

    路上唐協(xié)亭斷斷續(xù)續(xù)還在為這件事斥責(zé)他，唐允被他吵得煩躁，生怕這位大佬下一句再提溫謙良，幸好他如今與溫至臻關(guān)系冷淡許多。

    “不是講過小事？你遲歸一周，我?guī)湍阕龆嗌偈虑?，你只抓住這一件不放？”

    唐鄭敏儀也暗自扯唐協(xié)亭衣袖，唐協(xié)亭在飛機上沒睡安穩(wěn)，眼下脾氣壓不住，畢竟是父子，性情那樣像，誰也不讓。

    “那不是你應(yīng)該做的？好像你給我多大恩惠，你今天二十七，我盼你沉穩(wěn)些?。　?/br>
    他頭也不回，看向窗外隧道里黃色的燈柱，語氣平緩冷淡，“我與你沒什么好講?！?/br>
    唐協(xié)亭轉(zhuǎn)而與唐太抱怨：“我就養(yǎng)出來這樣一個衰仔，二十七歲好沒正經(jīng)，仍舊當(dāng)街為爭女仔驚動差佬……”

    唐允嘆氣，恨車速這樣慢，顧及唐太也在，沒辦法讓司機提速，只能想辦法堵住唐協(xié)亭的嘴。

    他決定將計就計，冷聲擲出絕殺：“沒有女仔，是蘇綺，你討厭的那位仙姑?！?/br>
    “她腹中剛流掉你的長孫，可以了？”

    唐協(xié)亭確實被震到，一時間內(nèi)什么話都講不出口，唐太更激動，身子探向前問唐允：“發(fā)生什么？”

    “她去紅磡會友，發(fā)現(xiàn)被人跟，下雨路滑摔倒?！闭Z氣平淡，編謊話毫不費力。

    “誰跟她？”唐協(xié)亭問，顯然惋惜又惱火。

    “在查，不必你講，我知道怎么做?！?/br>
    后來車子里始終安靜，唐太忍不住嘆氣，哀傷沉默，唐協(xié)亭見狀也不再多言，唐允把車窗降下幾公分，吹溫度適宜的風(fēng)，享受安靜。

    把人送回家后唐允就打算走，唐協(xié)亭獨自上樓，背影略帶蒼涼，唐太把他叫住，母子兩個禮貌對話。

    她先為唐協(xié)亭說項，“他心里是難過的，好可惜?！?/br>
    唐允點點頭，有些敷衍。

    “阿綺在醫(yī)院？我明天去探望她?！?/br>
    唐允說：“在家，你剛回來也辛苦，歇幾天再去?！?/br>
    唐太短暫錯愕，確定這句話算作關(guān)懷，露出笑容。

    他眼神躲避，看到阿正等在門口吸煙，門還開著，唐太聞到味道又開始咳，還用手擋住。

    唐允看在眼里，擺手就走，果斷帶上門，阿正趕忙跟上。

    晚上回到家時已經(jīng)深夜，唐協(xié)亭返港，少不了有人為他設(shè)宴接風(fēng)，唐允強撐著應(yīng)酬一晚，菜沒碰幾口，酒飲不少。

    進門后換鞋，發(fā)現(xiàn)客廳只開了一盞壁燈，昏黃又溫暖，蘇綺坐在料理臺前翻書，差一碗熱騰騰的面，他就要以為自己在拍TVB，扮事業(yè)有成、家庭祥和的成功人士。

    蘇綺聞聲回頭，“回來了？”

    他胃里確實好空，沒講出口，“還沒睡？”

    蘇綺聞到酒氣，臨時調(diào)轉(zhuǎn)話頭，“我有點餓，想等你回來做東西吃?！?/br>
    空氣中到處滋生著暖流，他把這歸咎為天氣太好、氣溫升高，且他吸取教訓(xùn)，Miss蘇乖巧賢惠好比黃鼠狼給雞拜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走過去，語氣輕浮，“你下面給我吃？”

    蘇綺罵他咸濕，把薄薄一本丟過去，唐允接住，坐在旁邊等候。

    那晚好溫情。

    她舉止緩慢，一碗面煮好久，自己小鳥胃一樣只吃幾根，反而他擁有一大碗，好像不準(zhǔn)她吃飽。

    唐允心情復(fù)雜，蘇綺佯裝不知，吃兩口就撐著下巴繼續(xù)看那本。

    直到他問：“我阿媽有什么問題？”

    蘇綺疑惑，“嗯？”

    他尷尬又生硬地說：“聽她咳很重?！?/br>
    蘇綺放下書，看他的眼神溫柔，她今夜在下蠱，唐允絕對要守住理智。

    “慢性病而已，喉嚨敏感，偶爾才會嚴(yán)重。”

    唐允了解后繼續(xù)低頭吃面，蘇綺娓娓開口，這句勸告出自真心，她看不得一位母親受苦。

    “你多關(guān)懷她幾句，唐太會好開心?！?/br>
    唐允想扮不正經(jīng)，又實在乏到無心假裝，半天只說：“哦?！?/br>
    愈合的過程漫長又難捱。

    傷口的表皮重新結(jié)合、長出深紅色的痂、等待它不舍糾纏著脫落，好像生命的復(fù)元與重塑。

    他們扮演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又好像各懷鬼胎的情人，蘇綺一周沒有出門，病態(tài)明顯、精神不濟。

    期間唐太前來探過一次，或許是蘇綺偽裝出來的哀戚太過，唐太之后沒有再來。她對蘇綺的心疼幾乎全然來自于對那個想象中的胎兒的不舍與惋惜，蘇綺心知肚明，疲于應(yīng)對。

    阿詩太吵鬧，不知是否唐允授意，接連過來陪她兩日，可她此刻腦子里亂作一團，總覺得前路看不到希望，頻頻出神，讓阿詩不要再來，等她痊愈后再約她逛街shopping。

    那周末唐允晚上回家，推開門就看到她坐在窗前的背影，埋頭看著書，手從肩膀搭到背后，隔著薄薄一層衫輕點肌膚，背后癢到難忍，只能算作隔靴搔癢。

    他沒穿正裝，看起來不是從弘雋回來，心情不錯，上前扯掉她的手，“愈合過程最忌抓癢，你如果后背破相，我睡不下去的，阿嫂。”

    蘇綺扭頭嗆他：“你身上也有疤痕，我?guī)讜r嫌過你？”

    他不講道理，“那我也沒有嫌過你額頭那道。”

    蘇綺下意識伸手摸額頭，冷聲回?fù)?，“不是已?jīng)看不出，你這樣講話好沒意思?！?/br>
    唐允挑眉，見她這副高高在上的指責(zé)語氣就想按她的頭，調(diào)轉(zhuǎn)話茬，“溫謙良在中環(huán)新置一間茶室，明天開業(yè)，你同我一起去？”

    她回過頭背對他，眨了眨眼，語氣平淡，“我去做什么？我不想去?！?/br>
    唐允說：“你不是和他相熟？”

    “不是很熟?！?/br>
    “露一面而已，你可以看看他鋪頭風(fēng)水。”

    “他又沒付酬勞給我。”

    “不去？”

    “不去?！?/br>
    “OK，那我自己去?！?/br>
    后來她在浴室用濕毛巾擦身，小心翼翼避開傷口，怔怔出神。

    上次拒絕掉Childe派來救她的人之后，她同他始終沒有再聯(lián)系過，他也沒有打給她，看起來像是慪氣。

    茶室開業(yè)毫無疑問是一個很好的見面機會，但她不能在公開場合露面，更不必說可能見到溫謙良的老友。

    本來還打算找機會，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如就這樣冷淡收場。她越與他舊情難忘，他就越想帶她遠(yuǎn)走高飛，不如淡忘，不如淡忘。

    凌晨不知幾點鐘，唐允被她反復(fù)翻身吵醒，他從小到大受過那么多的傷，一想就知道她這樣為何。

    低聲命令道：“不準(zhǔn)抓?！?/br>
    她背對著他埋在枕頭里，不知那細(xì)小的聲音是不是在哭，唐允從她身上翻過去，兩人左右調(diào)換，伸手把她摟住，讓她側(cè)著大半個身子覆在自己身上。

    她還是不滿：“你身上好熱，我不想同你這樣近?！?/br>
    唐允沒什么耐心，覺得她麻煩，煩躁地嘆了口氣。

    蘇綺又說：“都是你的錯，你誤會我，還打我?！?/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一周，ICAC請你飲咖啡了嗎？”

    他差點就要相信她真的是清白，什么都沒做。

    唐允說：“話多可以止癢？那你隨便講，我先睡了?！?/br>
    蘇綺一拳招呼在他胸口，整個背部都在癢，她知道那是愈合的征兆，是好事，可此刻還是煎熬，她已經(jīng)幾天沒有認(rèn)真睡過覺。

    “我不能睡，你也別想睡。”

    唐允無奈，“明天起早，你不要煩我?！?/br>
    “可我背后好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