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上）

    二月十二日的夜晚還沒過，從夜幕降臨的那一秒開始，只有蘇綺自己知道她短短幾個小時經(jīng)歷了什么。

    溫謙良于曖昧氛圍之中邀她留下來，蘇綺許久未與他這樣親密，憑空生出了疏離，“解救”她的是突然造訪的溫太，一位端莊又毫無缺點的貴婦。

    本港多少富豪都渴望擁有這樣一位正妻，出身顯赫，為你把家里cao持得毫無紕漏，對于丈夫偶爾在外的花邊新聞也默然忽視，還會在與闊太聚會之余時刻謹(jǐn)記關(guān)切子女。

    蘇綺趕忙到樓上躲避，溫謙良為溫太開門，佯裝獨(dú)自在家。

    溫太說：“林太她們最近鐘意飯后摸牌九，我看得好乏味，想到你Daddy講你最近住南山，就叫司機(jī)開過來?！?/br>
    溫謙良挽住溫太手臂，攬她肩膀到沙發(fā)落座，“過幾天我陪你去新光戲院看粵?。磕沌娨饽囊怀?，我提前知會?！?/br>
    溫太搖搖頭，“他想去打高爾夫，最近熱鬧太過，聽?wèi)蜻€是先擱置?！?/br>
    蘇綺上樓后，踩著綿軟的地毯摸到溫謙良書房。

    她把協(xié)議書裝好放在桌邊，手指撫上了最近的一摞文件，粗略翻看過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手不自覺地搭在協(xié)議書上，又想到這份文書是溫謙良從保險柜里拿出來的，目光掃過去，心思微動。

    ……

    “我見院子里多停一部車，你新買的？”溫太問道。

    溫謙良表面巍然不動，“不是，一位老友暫時放在這里。”

    溫太安撫地拍他肩膀，語氣變得沉重，“Childe，媽咪不想催你做你不鐘意做的事情……”

    “我知道。”

    “可你也應(yīng)該嘗試一下，嘗試開始新感情，嘗試拍拖?！?/br>
    溫太想到故人便感情噴發(fā)，眼眶微濕，“Pearl是87年尾去世的，我始終記得，上月還去看過她。如今已經(jīng)第七年，你也該考慮自己……”

    “媽，好端端的提Pearl做什么，講幾句你又要哭?！?/br>
    “你Daddy不準(zhǔn)在家里提，我還是想勸勸你，你也一定不好過?！?/br>
    “會好的，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睖刂t良拿出手帕遞過去，“別想這些了?！?/br>
    蘇綺坐在樓梯上扶住額頭，聽得到不遠(yuǎn)處母子二人的談話聲，心情沉重而復(fù)雜。

    契母曾經(jīng)對她那樣好，沙發(fā)上坐著的兩個人都是真心愛她，為什么溫至臻要這樣壞？為什么？

    腳邊的手袋里有一只相機(jī)，還有分開裝好的菲林，剛剛拍下了什么、是否重要，她心知肚明，且她今夜一定要走。

    溫謙良前腳送了溫太出門，車子緩緩駛離淺水灣道，蘇綺站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一手拎住手袋和那封文件，顯然去意已決。

    他沒再強(qiáng)留，在蘇綺關(guān)車門之前與她吻別，再看著又一輛車開出去。

    他只能站在原地，他無奈選擇站在原地，只是今夜略有不同，喃喃自語。

    對不起，Pearl，這次他一定要強(qiáng)勢一次——送她離開香港，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撥一通電話，溫謙良開口，講的卻是英文。

    “保護(hù)好她，唐允一旦動手，告訴我?！?/br>
    對方顯然不是中國人，低聲回答：“Yes,Boss.”

    他要她知道在唐允身邊有多危險，再帶她離開。

    與此同時，蘇綺打算驅(qū)車先回廟街，把協(xié)議書和菲林藏好后再回唐允住處。

    路上接到一三五響聲頻率的電話，她以為鐘亦琛審問肥番有了進(jìn)展，再加上手里掌握了新證據(jù)，語氣輕快地接通。

    鐘亦琛卻分外沉重，告知她震驚消息。

    “肥番昨晚死了。”

    警署有鬼。即便蘇綺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聽到肥番直接死在獄中的事實還是忍不住心驚。

    “自殺。”

    “他怎么可能自殺？鐘亦琛，你怎么做事的！”

    鐘亦琛語也有些急，“我怎么阻止他自殺？”

    “他有沒有講什么？”

    “還沒有?！?/br>
    蘇綺長嘆了口氣，在綠燈的最后一秒踩下剎車，氣到想要砸電話，只能憤憤地講一句“收線”，隨后把電話丟在副駕駛座位上，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盤。

    接下來的車程中，蘇綺控制不住地出神，進(jìn)門換鞋后還弄不清楚：肥番為什么會自殺？

    黑暗中吹來一股猛烈的風(fēng)，好像還帶著些煙味，她扭頭看到窗戶打開了一扇，短暫思考?xì)w咎為打掃的菲傭粗心忘記關(guān)。

    走向窗的十幾步之間，沙發(fā)上忽然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唐允問：“回來了？”

    她僵在原地，仿佛慢動作一樣轉(zhuǎn)過身去，只能借窗外的月光模糊看到，唐允穿白色浴袍，手臂撐在雙腿上。

    看她投過來視線，他拿起茶幾上的煙盒，短暫火苗照亮，蘇綺摸不準(zhǔn)那副表情下掩藏著怎樣的心情，窗外的冷風(fēng)還在吹，唐允身邊傳來的煙味也變得更直接、更猛烈。

    她決定以靜制動，緩步走過去把窗戶關(guān)嚴(yán)，語氣平常地答他：“嗯，從廟街回來的?！?/br>
    蘇綺看不到唐允揚(yáng)起的嘴角，又打開一盞橘黃色的壁燈，這下兩個人可以看清彼此，她暗自慶幸剛剛把相機(jī)放在車?yán)餂]有帶上來，否則他看到又要起疑。

    唐允沉默著吸完整支煙，蘇綺拿起他隨意丟在沙發(fā)附近的幾件衫，轉(zhuǎn)身進(jìn)了洗手間，翻正后放在臟衣簍里。

    沒等走出去，唐允堵在門口，她問：“做什么？廟街好臟，我想換衣服?！?/br>
    他伸手抬起她的臉，目光深邃，蘇綺不理解，更缺一面鏡子——她不知道自己嘴唇上的口紅花了。

    下一秒，唐允扯著她走到花灑下面，語氣強(qiáng)勢，“先沖涼。”

    蘇綺以為他心急想要，心頭一緊，還是撐了個笑，“好，那你幫我拿件睡衣?！?/br>
    唐允短暫出去，又很快折返回來，蘇綺看著門被打開，出現(xiàn)穿浴袍的白色身影，還是扯了條毛巾遮住自己。

    可他顯然空手，沒有給她拿睡衣的意思，看她遮遮掩掩的羞澀模樣，又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好笑。

    他走近，不顧花灑噴出的水濺到身上，從未恨自己視力這樣好，看她嘴角花掉的口紅那樣清晰。

    蘇綺手臂被他攥得好疼，整個人強(qiáng)行移動到洗手臺旁，頭又被他按下，唐允聲音冷淡，“洗干凈你的妝?！?/br>
    她試圖抬頭，卻被唐允制住，強(qiáng)撐著手臂問他：“你發(fā)瘋？”

    他重復(fù)：“我叫你洗干凈，聽不聽得懂？”

    所謂觸底才會反彈，她窘迫到一定程度，總是要爆發(fā)。

    徹底放棄用那條毛巾遮羞，發(fā)狠丟在洗手臺上，又扯過來擦臉上的妝，在看到浸濕的淺色毛巾蹭上的口紅后，她好像瞬間清醒。

    手胡亂地伸過去，按在唐允的腰間，開口解釋：“你不要亂想，我和阿詩遇到雪糕車，口紅是吃雪糕弄花的……”

    “雪糕啊……”唐允語調(diào)悠長，“阿綺這次吃的哪個？”

    蘇綺感覺到按在她頭頂?shù)氖终谱優(yōu)閾崦?，這比他強(qiáng)硬對待她更加可怕，心跳到喉嚨。

    “珍寶橙冰……”她根本不記得別的名字。

    唐允的手又移到她肩膀，用力向下按，蘇綺頭部剛恢復(fù)自由，雙手不得不扶住他腰間，被迫從站變?yōu)槎?，又從蹲變?yōu)楣颍姨澞_下就有一張大小適中的地墊，只是姿勢屈辱。

    他低頭用手掌兜住她下頜，指腹用力揉捏那雙唇，另一只手撩起身上浴袍，蘇綺倒吸口氣，目光回避。

    唐允低聲命令：“做給我看，怎樣吃的雪糕?！?/br>
    她抬頭仰視他，聲音顫抖，“我不想，好……”

    臟字沒講出口，唐允嗤笑反問：“你有資格講嗎？”

    看她赤裸著跪在那，再加上內(nèi)地一行素了小半個月，唐允已經(jīng)開始起反應(yīng)，懶得再與她討價還價一樣拉扯。

    “不要浪費(fèi)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