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上）

    1994年悄然而至，跨年夜唐允定要組局熱鬧一番，蘇綺無奈陪他一起，Tree   Bar樓上的包廂——恰巧趕上周五，樓下已經(jīng)嗨成一片，經(jīng)理來回巡視，生怕漏掉食丸仔。

    包廂里雖然同樣吵鬧，但總比外面卡座好得多，蘇綺坐在一邊偶爾飲酒，唐允把人撈到懷里耳語，“你要不要點(diǎn)歌？”

    蘇綺搖頭，“聽他們唱就好?！?/br>
    他把她單只手臂的袖子推了上去，似是撩撥地胡亂撫摸，絲毫不顧慮旁人，堂而皇之與她耳鬢廝磨。

    “下次叫我阿媽再給你選一只鐲，你原來那只也有些大?！?/br>
    蘇綺全身都忍不住發(fā)麻，尤其一顆心，他今夜有蠶食人的耐力，舉止與語氣都寫滿折磨，1993年的最后一夜，太奇怪。

    “上次唐太送過我一只?！?/br>
    “隨意戴，壞掉再買給你。”

    蘇綺同他湊近低語，呼吸打在唐允耳朵上作癢，“癡線，玉碎意頭差。”

    他低笑，把人全部占有一般圈在懷里，頭搭在她肩頭，心不在焉地聽別人唱歌，忘記唱的是什么，也不在意是鄧麗君還是甄妮。

    短暫心安，什么都不必思索。

    忽視那句“問這快樂為何來去如飛，像那天上白云乍離乍聚”。

    蘇綺被他黏得發(fā)熱，正要嫌棄地推開，唐允說：“去年今天，我在外面卡座，被那位詠琳的四眼仔男友險些一刀戳中心臟，阿正現(xiàn)在還有刀疤?！?/br>
    她忍不住白他，“是凱琳?！?/br>
    “你怎么記這樣清？”明明還在咧嘴笑，口是心非，“不要呷醋，我不鐘意?！?/br>
    蘇綺百口莫辯，她只是記性好，天底下又有幾個像他一樣睡過了都不記得對方名字，倒也是，露水情緣太多，好隨便的一個爛人。

    用手掐他腰間的rou，語氣低狠，“你好臟，我不鐘意?！?/br>
    他講帶顏色的話，笑意更深，“隨時歡迎你給我做清潔。”

    蘇綺扭頭問他，“怎樣算給你做清潔？”

    滾水澆身、硬毛刷頭從首刮到尾的話，倒是可以提上日程，她愿意親自動手。

    沒想到他捏她一張臉，手指抿上唇瓣，蘇綺親眼看到他喉嚨微動，好像已經(jīng)爽到。

    “用你這張嘴……”

    “Stop，收聲。”

    趕緊喊停，生怕下一秒這位靚仔再講出什么驚人言論，他不要臉不要緊，她還要。

    十點(diǎn)鐘剛過不久，他那些狐朋狗友越玩越嗨，阿正也融入其中，閉塞的空間里蒸騰著，煙熏火燎，蘇綺吸煙多年都覺得眼睛酸澀，難以忍受。

    扯掉唐允嘴里那支煙按滅，全港敢掐太子爺香煙的也只有她一位。

    “做什么？”唐允問，即便壓抑著仍有短暫的不快與冷漠，他橫行霸道也不是一兩天。

    蘇綺立刻轉(zhuǎn)變策略，柔生生地湊過去覆上他肩膀，低順在耳邊說：“我們?nèi)蛟嚎措娪?，好不好？?/br>
    她居然這樣乖巧地問他好不好，大概一年也只有這一次，只是不知道今天用的是1993的份額還是1994。

    唐允狠狠地在她臉頰印上一吻，“好?！?/br>
    銅鑼灣戲院，幾步路的距離，不必開車，蘇綺掃視了一遍在映電影，選了那部，唐允不置可否，默默拿出錢包買兩張戲票。

    沒想到全程不到兩個鐘頭，他一直在黑暗之中揩油，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影片上。蘇綺起初試圖說服他，唐允是最無賴又不服管訓(xùn)的一位學(xué)生，非要逆Miss蘇的命令而行，Miss蘇放棄拯救迷途少年，任他手放在自己身上，保持安靜就好。

    一百分鐘以后，猝不及防結(jié)局，滿場的人走出黑暗，唐允如同千萬拍拖少男那樣搭她肩膀，嘴里也在討論剛剛結(jié)束的電影劇情。

    他問：“你最鐘意哪位？”

    蘇綺了然，他指多情張無忌的命中紅顏，從金庸完成后就永遠(yuǎn)橫亙的討論議題。

    “當(dāng)然是趙敏，你有沒有看到她驀然回眸，好驚艷?！?/br>
    張敏那一幕那一眼一定會成為經(jīng)典。

    他神色略帶迷茫，護(hù)著蘇綺避開成群的人流，外面街道比他們來時更熱鬧，年輕人鐘意在外聚集，迎接新年。

    “不是小昭？”

    蘇綺短暫被他繞暈，她一向邏輯好，立刻理清給他解釋：“是趙敏，張敏飾演，穿一身白衫那位，馬上回頭，你講的小昭是邱淑貞。”

    唐允悶笑，“那我鐘意邱淑貞。”

    他講鐘意邱淑貞，而不是小昭，蘇綺注意到這一點(diǎn)，忍不住瞪她。

    “邱淑貞好俗，你審美差?！?/br>
    “你攻擊我審美做什么？我審美差才同你拍拖。”

    “請你立刻把我甩掉，我會為你燒香道謝?！?/br>
    “審美已經(jīng)壞掉了，懶得補(bǔ)救。”

    ……

    兩個人化身拌嘴學(xué)生仔，吵過后似乎還要冷戰(zhàn)兩小時，誰也不理誰。

    后來唐允還講邱淑貞，“我看過她其他作品?！?/br>
    蘇綺反應(yīng)過來他所謂的作品是三級片，冷笑嗆他，“你收聲好不好，再也不想與你一起進(jìn)戲院?！?/br>
    唐允眼神玩味，今天就要把她定型無賴，“你姿態(tài)總是這樣高，不可愛?！?/br>
    她短暫沉默，任他仍舊攬著自己，氣溫卻已經(jīng)降下十度，唐允絲毫不懼寒。

    過街天橋上，夜晚起微微薄霧，看不清太遠(yuǎn)處的霓虹燈牌，只聽到大片成群的人在吶喊——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

    唐允停住腳步，自然捧起她一張臉，雙唇將要碰到一起，他講：“新年快樂，阿綺。”

    “三、二、一！”

    不知道周圍路過的情侶會不會接吻，不知道Childe此刻是否仍在溫氏大廈明燈做事，她與唐允相擁、kiss，短暫頭腦發(fā)昏，就當(dāng)是銅鑼灣最平常的一對善男信女——這一剎、情一縷、影一對、人一雙。

    短暫而濃烈，似乎都沒有分走她多少口紅，蘇綺目光迷茫又清醒，平復(fù)著呼吸開口，好像一種妥協(xié)。

    “新年快樂?！?/br>
    與去年此時同樣，只不過他從剛知道她的名字叫“蘇綺”變成了“阿綺”，而她仍舊不喚他。

    牽著手走過天橋去取車，蘇綺隨意回頭，一陣風(fēng)吹過雙眸微濕，想象銅鑼灣跨年群眾之中就有那么一位寶珊，同爹地媽咪一起，笑口吟吟。

    她在心里問：“寶珊，你們好嗎？”

    回到公寓，客廳里還擺著幾天前的圣誕樹，不出一周還算新鮮、尚未蒙塵，卻已經(jīng)是去年的事情——阿正特地送過來，親自裝飾，唐允小事上隨意，由他去鬧。

    那時蘇綺忍不住想到：曾經(jīng)一家四口布置圣誕樹，她和寶珊非要把樹留住一整年，蘇世謹(jǐn)顧慮家中還要待客，騙他們圣誕樹被圣誕老公公帶回芬蘭，Pearl和Coral的圣誕樹是被選中的幸運(yùn)之樹，老公公多留一份元旦禮物補(bǔ)償給她們，兩個小女孩更加歡樂。

    爹地總是那樣用心地去維護(hù)她們的純真，媽咪不善言辭默默包容，回憶好比珍珠珊瑚。

    她和阿正一起布置，還有送消夜過來的北仔，唐允坐在餐桌前扭頭罵他們“小兒科”，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過了時節(jié)的圣誕樹顯得多余，小朋友的天真也一去不復(fù)返，星辰永遠(yuǎn)復(fù)制不了昨夜星辰，現(xiàn)實(shí)骨感。

    唐允在路上接到唐協(xié)亭電話，蘇綺余光瞟到他神色嚴(yán)肅，一進(jìn)門就讓她先去沖涼，他則進(jìn)了書房。

    知道他開始幫唐協(xié)亭做事，好像那一場車禍過后開始，又或者是別的原因與契機(jī)，她摸不清楚，總之唐允突然開竅。

    蘇綺換一身睡裙，還披了件外袍，魂不守舍地進(jìn)了洗手間，視線忍不住瞟向書房，安安靜靜，顯得詭異。

    五分鐘不到，蘇綺站在書房門口，唐允已經(jīng)聽到腳步聲，等她敲三下門。

    “進(jìn)來?！?/br>
    蘇綺立在門口，看不出什么端倪，“花灑出問題，你忙完過去看一看？”

    唐允全然沒有防備她的意思，文件大喇喇地擺在桌面上，他撂下筆，大步朝著洗手間走去，頭也不回。

    蘇綺在后面說，“你要不要沖涼？我去幫你拿睡衣?！?/br>
    他“嗯”了一聲算作應(yīng)承，人已經(jīng)進(jìn)了洗手間。

    蘇綺卻走進(jìn)書房，沒有動手，快速掃一眼最上面那張紙，關(guān)鍵詞只看到“違規(guī)搭建”、“星島日報”，還有“溫氏”。

    來不及多看，門也沒帶就出了書房，輕手輕腳跑進(jìn)臥室，剛打開衣柜就聽到唐允喊聲，叫她過去。

    蘇綺一件衫也沒拿，拖鞋故意踩出聲音，“怎么了？”

    這間洗手間沒有做干濕分離，一進(jìn)去就看到唐允在那彎腰埋頭，反復(fù)打開花灑也不出水，或是小小水流。

    他轉(zhuǎn)頭調(diào)笑：“你對它做了什么？”

    蘇綺冷眼剜過去，“我能對它做什么？”

    “其實(shí)我也不會修，這是什么情況？”

    “……”

    無言湊過去，蘇綺亂支招，“把這一頭扭下來試試看?！?/br>
    力氣不夠，唐允隨意在衣服上蹭干凈手，反正換下來也要洗，伸過去蓋住她的，略微支援那么一點(diǎn)力就足夠。

    誰能想到，蘇綺更想不到，不知道是他們兩個其中的誰忘記關(guān)閉水閥，一定是唐允，后經(jīng)他手。

    蘇綺被猝然噴出的水柱滋了個滿頭，順著臉頰、脖頸和發(fā)絲向下流，氤濕睡裙與外袍，靚女立刻變?yōu)槁錅u。

    她忍不住發(fā)怒，朝他尖叫：“唐允！”

    唐允噴笑，趕緊按下調(diào)節(jié)閥，蘇綺放下手正好看到他刺眼笑容，好狼狽。

    “你是不是有意？我嗆到水，不知臟不臟……”

    唐允頭發(fā)也被濺到，看不清的是黑衫同樣染上大片的水，只是沒有蘇綺淺色睡裙那樣明顯。

    他一手抬起她下頜，以吻封唇，“不臟，我嘗一嘗?！?/br>
    雙唇絲毫不分，他略微弓腰，雙手一使力就勾住她兩只腿把人抱起，蘇綺雙手緊緊抱住他肩頸，舌尖被他輕咬，有一點(diǎn)狠，又有一絲纏。

    他失去視線，腳步虛浮，憑借著記憶走了幾步，下一秒把人放在洗衣機(jī)上乖坐，雙唇分離，呼吸已經(jīng)加重。

    唐允聲音低啞，雙手齊覆上她兩頰，胡亂把打濕的發(fā)撥到一邊，還用指腹輕抿了她額邊那條微不可見的疤。

    蘇綺下意識回避，低頭，瞬間分神，書房里的文件到底是什么意思，溫家出了什么事……

    睡裙的肩帶與外袍一起被扯掉，雙臂虛攬?jiān)谇?，唐允扯過一只帶向自己衫尾。

    “先做一次？”

    *

    1.呷醋：吃醋

    2.滾水：開水

    車沒寫完……寫完再發(fā)，到時候會把這章改成37（上），半夜或者明早再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