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已惘然(1)
只是當時已惘然(1)
六年前,鵬城國際機場。 當枝如蟬膽戰(zhàn)心驚地走過固定的并不牢靠的登機橋,最后一步踏上鋼筋水泥修葺的機場地面時,才真正地松一口氣。 她當然沒有恐飛癥,這也不并是她第一次乘飛機,但卻是她第一次搭乘省航,而且還是經(jīng)濟艙。除了氣流顛簸,前座的乘客帶著一個一路上哇哇直哭的小嬰兒,后座的乘客不知道誰把鞋脫了,一股濃重的臭腳丫子味兒混合著坐在她旁邊那位暈機的乘客的嘔吐物的氣息,讓枝如蟬覺得自己今天不是要死于空難,就是要死于人體生化武器。 一路上她唯一的情緒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為什么當初她不聽夏彥杰的話,少請朋友們吃頓餞別宴(反正她們也不會再和她聯(lián)系),少給那三位素未蒙面的jiejie帶件伴手禮(話說回來,只要大一點的城市就能買到的包包、口紅之類的,似乎實在算不得霧津的特產(chǎn)),好省點錢給自己買一張國航商務艙的機票呢。 所幸這一切都過去了,枝如蟬雖然算不得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典型,但她向來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忠實信奉者,過去的不快樂就讓它過去吧,她忙著去尋找下一件樂子呢。 但當她從兜里摸出手機,翻閱飛行過程中因關(guān)機而沒能及時接受的信息時,才發(fā)現(xiàn)等待著她的是又一件郁悶事。 “小蟬,mama突然有要緊事,不能來接你,你自己從機場打車回家哦。對了,忘記和你說,我們換了一間房子,打車記得要打到這個地址哦。愛你,到家記得發(fā)個消息。” 看到“愛你”這兩個字,枝如蟬的眼角不由地跳了跳。所謂的“要緊事”恐怕是和又一個小白臉約會吧。 之所以說是又一個,因為就她所知的,她媽前前后后就養(yǎng)過不下五個小白臉了,而最近的那個剛分手不出倆月,而她媽只有在戀愛時才會給她發(fā)這種滿篇都寫著“少女懷春”的短信。 枝如蟬并不討厭她媽這樣頻繁地換男友(如果那些人算得上是男友的話),她覺得這是她媽的私事,她管不著。只是每次枝如夢因為約會的事而放她鴿子,她就難免覺得不是滋味,就好像親生女兒敵不過一個從街頭巷尾隨便撿回來的男人(說真的,她認為她媽選男人的唯一標準就是長相斯文。如此想來她選朋友的唯一標準也是長得漂亮這一點倒是受她母親的熏陶)。 每當生出這樣的念頭,枝如蟬就會又些羞恥地想,自己這算不算吃味,難道自己有戀母情結(jié)?難道她喜歡漂亮jiejie是出于想要尋找母親的替代,以此逃避luanlun的譴責? 枝如蟬一面在機場大廳里朝取托運行李的地方走去,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自己這種程度應該算不上戀母吧,雖然只要枝如夢不是她媽,她還是很愿意和她處對象的。 不不不,這都想到哪兒去了。 枝如蟬連忙止住越發(fā)離譜的想法。漂亮jiejie那么多,意yin對象何必非往自己老媽身上安。來之前才聽老媽說這次家里住進來兩個新jiejie,其中一位連老媽都說漂亮,枝如蟬不禁有些期待,暗暗下決心要和她打好關(guān)系。 枝如蟬等待著,從輪轉(zhuǎn)的履帶上取下自己的行李箱。里面除了五六套她的衣物,其余的空間都用來放禮物了,24寸的行李箱還差點塞不下。 拖著行李箱往出口走的時候,枝如蟬產(chǎn)生了一種浪跡天涯的滄桑感,尤其是當她回想起自己買完機票后,干癟的錢包里只剩下了幾十元這檔子事兒時。無論怎么算,這些錢都不夠打車到老媽說的新家地址,除非坐巴士。枝如蟬回憶了一下飛機上的慘況,又想象了一遍自己拖著行李趕巴士的辛酸場面,最終果斷地決定打車回家。 機場外停著許多的士和用來跑出租的私家車,枝如蟬很快找到一輛私家車,和司機商量好后,在司機的幫助下,枝如蟬放好行李,坐上了車。等到車程過半,枝如蟬這才猶猶豫豫地問:“師傅,請問,我可以刷卡支付嗎?” “哈?” “我身上沒多少現(xiàn)金,刷信用卡可以嗎?”當然這信用卡是枝如夢賬戶下的。 司機顯然是第一次遇上要求刷信用卡支付車費的,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小meimei,你見過誰坐出租刷卡付車費的。我這車雖然是私家車吧,但也不至于隨車帶個POS機啊?!?/br> “也是?!敝θ缦s悻悻地笑一下,以緩解尷尬。 “我剛才就在想,你一個小女生,一個人坐飛機到處跑,你家長不擔心咩?”司機又接著叨叨了許多,枝如蟬一句話也沒聽。她討厭被人當作小孩子,雖然還是個未成年人吧,但好歹在法律上她也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刑事責任的人了(雖然不知道要負刑事責任有什么值得驕傲的,但總之也算是她的行為具有一定分量的證明。反正枝如蟬是這樣想的),而一些自以為是的大人還總以為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她對這一點十分憤慨。 司機又就自己家的女兒聊了十分鐘,終于發(fā)覺枝如蟬的回應格外敷衍,于是自己也覺得沒趣,便止住了話頭,轉(zhuǎn)而說:“小meimei,你家里有人咩?你身上錢不夠,可以讓你家里人來接你啊。”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家?!敝θ缦s答道,她有些郁悶,因為這個回答讓她顯得更孩子氣。 枝如蟬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到司機挑了挑眉,問:“你家里沒人的話,你怎么進門?還是說你有你家的鑰匙?” 枝如蟬很想理直氣壯地頂回去,說:“對,我有鑰匙?!钡聦嵤撬]有,她甚至才剛剛從短信里得知她們搬了家。 等等,枝如蟬轉(zhuǎn)念想到,如果mama敢放她鴿子,就說明她確定家里有人能給她開門。而那些個jiejie里她只認識小英姐,枝如夢也是知道的,所以留在家里的一定會是小英姐。雖然她媽總是為了和小白臉約會而放她鴿子,但這些事,以她媽的個性是絕對會安排妥當?shù)摹?/br> 想到這里,枝如蟬有些得意,一瞬間產(chǎn)生了自己就是21世紀的福爾摩斯的錯覺。她說:“我沒有鑰匙,但是我現(xiàn)在能肯定我家里有人?!?/br> 司機訝然地從后視鏡里朝她看了一眼,沒再多說什么。汽車開下繞城高速后,不多時便抵達了目的地。枝如蟬下車后,在司機的注視下靠著車身,給小英姐撥去一個電話。 雖是正值春季的四月,但位于亞熱帶的鵬城一年只有夏天和冬天兩個季節(jié),所以太陽已是初顯神威。電話那頭響了好些聲也沒有人接通,枝如蟬不禁出了一頭汗,難道自己猜錯了? 她撩起細碎的劉海,揩了揩額頭那一層細密的汗珠,回頭看了司機一眼,他正注視著自己。正當枝如蟬準備掛斷重新?lián)艽蛑θ鐗舻碾娫挄r,電話接通了。 “小英姐?”枝如蟬宛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攥緊了手中的手機。 “小蟬?夢姐和我說你今天下午一點的飛機,估摸著時間現(xiàn)在應該到家了才對。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小英姐快來救我。不對,快來救你的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