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大明天下(第五卷)在線閱讀 - 大明天下(507)

大明天下(507)

    作者:hui329

    2023年2月18日

    字數(shù):10658

    【第五百〇七章·公子喬裝入賊巢·盜魁貪色納佳人】

    文安縣最大那間酒樓的二樓雅間內(nèi),幾個酒客正在開懷暢飲。

    「來,六哥、七哥,兄弟我敬你們一杯。」

    文安本地千戶朱諒笑呵呵地舉杯邀飲。

    同桌的是兩個神態(tài)粗豪的大漢,均是四十開外年紀,一個平頭正臉,相貌端正,另一個年紀輕些的鋼須闊口,滿臉殺氣,二人相貌雖大不相同,卻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在河北響馬中兇名赫赫,年長的名喚劉寵,家中行六,另一個名喚劉宸,排行第七,是以道上人常以劉六、劉七呼之,本名反而不顯。

    劉家兄弟二人陪著朱諒飲了一杯,空杯往桌上隨手一擲,也不多話,俱都悶悶不樂。

    「二位哥哥怎么了這是,聽說這趟出去收獲不小,小弟特地為二位擺酒慶賀,怎地又都一臉喪氣,莫不是嫌棄小弟備的酒劣,不堪入口?」

    「哎,咱們是多年老交情了,朱老弟說這話便是見外了?!?/br>
    劉六急忙搖頭否認。

    「那有甚煩心事,說與小弟聽聽,看看小弟能否為二位哥哥分憂解難。」

    朱諒提壺斟酒。

    劉六與兄弟對視一眼,嘆了口氣,才道:「其實也沒什么瞞兄弟你的,此次張大哥帶了我們許多兄弟出去,言說京城內(nèi)有一筆大買賣要做,河北道上有名有姓的同道差不多都聞風而動了……」

    朱諒點頭接話道:「這我曉得,風聞二位哥哥帶回來的箱篋行囊可是滿滿當當,想必這趟買賣油水不小吧?」

    看著朱諒一臉貪婪艷羨的模樣,劉七冷笑一聲,悶頭干了一杯酒,劉六則苦笑道:「前夜里酒席上,你瞅張大哥那可是賺得盆滿缽滿的神情?」

    「這個……」

    朱諒撓撓頭,尷尬笑道:「那夜酒宴情景屬實有些古怪,看張兄面色不善,小弟也未敢動問,莫不是此行出了差錯?」

    劉六又長嘆了一口氣,「開始還算順遂,弟兄們都陸續(xù)進了京城,借著給顧北歸那老兒賀壽的由頭,住在了他府上,大家伙也按捺性子安分守己,只等著張大哥安排停當,亮出盤子好下手……」

    「到底是哪路的點子,張大哥擺下如許陣仗?」

    朱諒好奇問道。

    「不知道?!?/br>
    劉六把頭一搖,看朱諒一臉困惑,繼續(xù)道:「張大哥盤算京師里面大軍云集,守備森嚴,貿(mào)然動手恐討不得好,便領著我們兄弟圍著京師左近干上幾筆買賣,想著先把官軍的目光吸引過去?!?/br>
    朱諒點頭稱贊:「聲東擊西,妙啊,開飯前先打點野食墊墊肚子,趁機會撈上一票再說,看來二位兄長還是深得張大哥信重啊!」

    「想法是不錯,誰承想……嘿嘿……」

    劉六冷笑了幾聲,不再言語。

    劉七替兄長說道:「誰承想半路接到消息,京城里忽然出了變故,那些鷹爪孫不知發(fā)了什么瘋,忽然開始逐門逐戶地盤查由帖,進京的弟兄們?yōu)榱瞬徽慈韭闊娂姵鼍┍艿?,結(jié)果半路中了官府的算計,折了個七七八八,他奶奶的,那些官府中人真他娘的黑心爛肺,缺德冒煙?。 ?/br>
    劉七只顧罵得暢快,卻忽略了身邊這位的官身,劉六看朱諒一臉困窘,忙打圓場道:「老弟莫往心里去,咱們幾個什么交情,罵你不等同打我們弟兄自己的臉嘛!」

    「六哥見外了不是,莫說知道七哥罵得不是我,便是真?zhèn)€指著鼻子罵上我?guī)拙?,以咱們幾個割頭換命的情分,小弟還能說句旁的不成!」

    朱諒煞有介事道。

    三人齊聲大笑,朱諒笑了幾聲后,便猶豫道:「那按哥哥適才說的,咱們這次出去損兵折將,買賣是虧了?難怪張大哥沒個笑臉,唉!」

    劉六拍著朱諒肩頭笑道:「老弟不必憂心,京里的弟兄雖說栽了,張大哥和我們哥倆可結(jié)結(jié)實實宰了幾頭肥羊,少不了你那份的!」

    「喲,讓哥哥見笑,小弟又貪財了不是……」

    朱諒聞言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起身提壺斟酒,為二人滿上。

    「既然這筆買賣有賺頭,張大哥怎還悶悶不樂的?」

    朱諒實在想不明白,有銀子進賬不是該開心慶賀么,張茂怎地一臉死了爹的神情。

    「張大哥這人你又不是不曉得,義薄云天啊,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氣得一掌拍碎了一塊石頭,那眼珠子都快噴出火來了……」

    劉七撇著大嘴,煞有介事地比劃著自己雙眼。

    「張兄對道上弟兄素來仗義,定是掛心那些失陷的弟兄安危才會如此,」

    劉六面色凝重,沉聲道:「所以我們兄弟琢磨怎生想個法子讓他開懷解悶才好……」

    「張大哥平日也沒甚癖好,也就喜歡聽個小曲什么的,還別說,昨兒個小弟還真撞上一個賣唱的小娘們……」

    「哦?」

    一聽此言,劉家弟兄兩個頓時來了興致,「人在哪里?彈唱如何?」

    「就在這店里啊,唱得如何暫且不說,那小模樣長得是真水靈,尤其那雙眼睛,能勾人魂兒似的,別提多帶勁啦!」

    朱諒吐沫橫飛,笑吞猥瑣,那兩個也被他感染,俱是一臉輕浮yin笑,「人吶?快領來與我們兄弟見見!」

    「沒啦,小弟晚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搶走了。」

    未諒兩手一攤,搖頭惋惜。

    方才說的熱火朝天,結(jié)果兜頭一盆涼水澆下,劉家哥倆自然不依,劉七脾氣暴躁,率先喝道:「你小子成心拿我們哥倆戲耍不是,文安地界上還有誰能從你面前搶人?」

    「可那人偏就不是文安地面上的啊,京師里來的大人物,小弟我招惹不起?!?/br>
    未諒滿臉委屈。

    劉六性子持重,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人?」

    未諒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皇帝面前的紅人,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丁壽?!?/br>
    「錦衣衛(wèi)?!」

    劉六劉七勃然變色。

    「六哥七哥,這是怎么了?」

    二人突然變作那副吃人的神情,未諒也唬了一跳。

    「未老弟你不曉得,這次弟兄們栽在京師,那牽頭的便是錦衣衛(wèi)的鷹犬,我們兄弟也是僥幸,才沒被圈在里頭……」

    劉六忽然倒抽一口涼氣,驚道:「難不成那姓丁的是奔我們兄弟來的?」

    「這……二位哥哥多慮了吧,那姓丁的是代天子來給陸家過世的太安人封贈旌表的,帶的人手也不多,可不像是有備而來?!?/br>
    未諒有句心里話還沒說,就憑你們平日打家劫舍的幾塊料,也值當朝廷派個二品大員親自來拿。

    「陸家?可是城南那個陸秀才家?」

    劉七探詢問道,他們幾個都是本鄉(xiāng)本土的,雖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從不在霸州本地犯案,但對當?shù)乜N紳富戶還是了如指掌。

    「可不就是他,如今人家已經(jīng)是新科進士咯,知州知縣的都得上趕著登門拜會,威風得很吶!」

    未諒譏誚笑道:「只不過這場功名富貴,是搭上自個兒老娘的命才換來的……」

    聽未諒說清原委,劉六還是放心不下,「朝廷鷹犬詭計多端,不可不防,咱們別在外邊多逗留,趕緊回去才是正理?!?/br>
    「喲,二位哥哥盡可安心,小弟也不是白拿幾位銀子的,文安地面上有何風吹草動,都逃不掉兄弟眼線,姓丁的那群人今天一早就離開了縣城,這時候怕是都過了會通河了,礙不著您二位的事?!?/br>
    盡管未諒極力安撫,劉家兄弟卻早成了驚弓之鳥,別聽他二人說得滿不在乎,可深知但凡落在官府手里,憑兄弟倆積年案底,基本就沒個活路了,為求萬全,還是縮回張茂那所大宅才算穩(wěn)妥。

    未諒再三挽留不住,只好送二人出了雅間,卻見樓下酒店門前伙計正與一男一女二人糾纏爭執(zhí)。

    那五十余歲的干瘦老者不停作揖苦苦哀求,另一個女子垂首躲在他身后,而那店小二舉目望天,一副充耳不聞的神氣模樣,不時戟指呵斥幾聲,那老者唯唯諾諾點頭,只是不肯離去。

    「他奶奶的,你們這家破店整日里沒個消停時候,是不是他娘不想開啦!」

    今日酒興未盡,未諒心里本就不痛快,見店門前又有人吵鬧,更是無名火起,回手抄起一個酒盞沖著那幾人就丟了過去。

    那店小二干的就是耳聽八方的營生,手疾眼快,匆忙向后一跳,讓過了飛來酒盞,只聽「啪」

    的一聲脆響,那酒盞撞在門廊柱上摔個粉碎,破碎瓷片四下橫飛,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從那瘦老頭額頭劃過,那老者「哎呀」

    一聲慘呼,手捂額頭,鮮血不停從指縫間流出。

    「爹,您無恙吧?!」

    那女子慌忙扶住老者,抬眸憤憤看向樓上那霸道行兇之人。

    未諒輕咦一聲,自上俯視,只見那女子年約花信,一張鵝蛋臉兒生得又白又嫩,好像風都能刮破咯,再看那小巧鼻梁兒,櫻桃小口,還有那雙含悲帶憤幽幽怨怨的水汪汪大眼睛……「千戶大人對不住,擾了您老酒興,小的這就打發(fā)這兩個要飯的走人!」

    小二連連打躬請罪,擾醒了發(fā)呆的三人。

    「且等等,究竟怎么回事?」

    未諒喝問道。

    「這父女倆是外鄉(xiāng)過路的,想著在店里賣唱討幾天營生,昨兒掌柜的發(fā)善心結(jié)果惹出了一堆麻煩,小的哪還敢再留人?。 ?/br>
    伙計訴苦道。

    「是小老兒不是,給店家添麻煩了,我父女二人這便走?!?/br>
    瘦老頭捂著額頭傷口,領著女兒便要離開。

    「快走快走,別在這里礙眼啦,你個老悖晦,若是早聽了我的,何至挨這一下子……」

    店伙計連推帶搡地哄人。

    「站?。 ?/br>
    未諒大聲喝道。

    「等等,回來回來。」

    店小二又兜頭將父女二人攔住。

    「我說六哥、七哥,要不咱們再喝上幾杯聽個曲兒?」

    未諒轉(zhuǎn)頭笑道。

    劉六、劉七呵呵一笑,齊聲樂道:「喝??!」

    ************

    張茂宅第果然修得寬大崔巍,兩扇烏漆大門,周圍一圈高高粉墻,大門兩側(cè)的一對石獅子齜牙咧嘴,好像隨時要擇人而噬,令人望之卻步。

    許浦低眉順眼,亦步亦趨跟在未諒等人身后進了大門,偷眼觀瞧

    ,只見四面重檐復檻,除了沿途燈火,更多屋宇都隱藏在黑暗夜色之中,影影綽綽不知有多少人潛在暗中窺伺。

    心中忐忑,許浦放慢了腳步,貼近一身女裝的白少川身側(cè),低聲道:「白大人,張茂這宅邸好古怪,并非是對稱的尋常宅院格局,要摸清怕是不易?!?/br>
    白少川眼皮微抬,警覺地掃視四周,見并無異樣才輕聲道:「少說話,多用心?!?/br>
    「我說你們兩個磨蹭什么吶,快些跟上!」

    未諒那破鑼嗓子又叫了起來。

    「小老兒腿腳不靈便,跟不上大爺腳步,讓閨女攙扶著些,大老爺您恕罪??!」

    許浦抬起頭來,滿臉樸實憨笑。

    未諒低聲咒罵了一句,不得已放慢了腳步,許浦等人趁機用心記憶沿途路徑。

    穿庭過院,一路曲折,過了一個拐角,又進了一處大庭院,一座大廳堂在慘白月光下顯出巨獸般的的朦朧輪廓,里面燈火較之別處明亮許多。

    「該是到了?!?/br>
    白少川暗道。

    ************

    張茂眉峰緊鎖,靠在一張寬大太師椅上,面上盡是揮之不去的愁云慘霧。

    中途接到金蓮使者傳來噩耗,大行堂潛伏京中的教眾遭了朝廷算計,數(shù)百弟子近乎被一網(wǎng)打盡,這一次非但教主謀劃大計前功盡棄,更是讓整個大行堂傷筋動骨,沒個三五載恢復不了元氣,還不知總壇那邊有何責罰降下,張茂這幾日真是食不甘味,寢不安眠。

    「此次不獨堂中弟子損失頗重,河北綠林各路朋友也被擒許多,除了隨堂主在外的劉家兄弟眾人外,也僅有邢老虎等寥寥數(shù)人全身而退。」

    白蓮教大行堂弟子「黑面猿」

    王本立在堂下?lián)嵒貓蟆?/br>
    「另外……」

    王本欲言又止。

    「有什么照實說就是?!?/br>
    張茂微微皺眉,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他如今還怕聽到壞消息么。

    王本偷覷張茂臉色,吞吞吐吐道:「那些人留在霸州左近的親朋故舊紛紛要向咱們討個說法,言說……說平日里在道上做慣營生也未曾失過手,怎地一聽堂主號令到了京城,還沒出手就都栽了,懷疑……有人與官府勾結(jié)做局等等……」

    「哼!」

    張茂一聲冷哼,掌心用力,「咔—」,堅實的花梨木扶手間現(xiàn)出一道裂紋,直通椅背。

    「往日大秤分金之時也未見他們?nèi)绱说霋炫笥?,今時今日倒想起為人討公道來了,真是義氣深重?。 ?/br>
    張茂冷笑不已。

    「那些人不過是聽聞劉家兄弟在京師周邊的買賣中發(fā)了筆橫財,眼紅罷了,堂主不必放在心上?!?/br>
    王本勸道。

    「告訴他們,我張某人不是吃獨食的,該有的好處少不了他們,讓他們管好自己的鳥嘴,若是誰走漏了風聲,我點他的天燈!」

    張茂目光冷厲,王本躬身聽命。

    張茂仰頭枕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本想著這一次破釜沉舟,無論成與不成,都能將河北綠林與圣教大業(yè)綁在一起,不想功虧一簣,還要繼續(xù)和這些草莽中人周旋,唉!」

    王本擰眉思索道:「顧家以往做壽不乏綠林豪客往慶道賀,怎地偏偏這一次出了婁子,還鬧出如許陣仗,莫不是……京里那邊出了jian細?」

    張茂擺擺手,「金蓮使者行事素來謹慎,若真是他那里出了問題,你我如何還能在此安坐,想是某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岔子,教偽明朝廷嗅出了味道,你不要胡亂猜測,壞了教中和氣?!?/br>
    王本頷首,「堂主教訓的是?!?/br>
    張茂深吸口氣,沉吟道:「比起京里那面,本座更擔心的是縣里忽然出現(xiàn)的那撥錦衣衛(wèi)……」

    「堂主的意思……丁壽那偽明鷹犬是沖咱們來的?」

    發(fā)^.^新^.^地^.^址

    5m6m7m8m…℃〇M

    張茂微微搖頭,「據(jù)京里傳來的消息,那姓丁的狗官此來單就是為了旌表陸家亡人,從他所帶人手不多這點看,他也應該不知此處是咱們的地盤,只是為何走得如此匆忙,實在教人費解?!?/br>
    「聽驛站的人說頭夜里京里來了幾個人,第二天一早那些錦衣衛(wèi)便急著收拾行裝離去了,想來是偽明朝廷那邊有事急傳他回去……」

    王本輕蔑一笑,「那姓丁的執(zhí)掌衛(wèi)事何等顯貴,卻為了給個吊死的寡婦頒布旌表便貿(mào)然跑出了京,真是不知輕重!」

    「你別小看了他,邵堂主和方使者都是折在他手里,區(qū)區(qū)一二年間壞了圣教多少大事,連咱們這一次,都栽得莫名其妙!」

    張茂想起這次損兵折將,就心中發(fā)堵。

    見上峰在那里咬牙切齒,王本不敢多言,老實垂首道:「是,弟子知錯?!?/br>
    「那姓丁的一行人到了什么地方了?」

    「據(jù)最新傳過來的消息,那隊錦衣衛(wèi)已然過了蘇家橋,奔涿州方向去了,」

    王本寬解道:「咱們的眼線一直在后面盯著,堂主盡可放心。」

    「話雖如此,可本座就是莫名得心神不寧?!?/br>
    張茂扶著微微脹痛的額頭,一陣心煩意亂。

    「堂主,既然那姓丁的此番出來帶的人少,不若讓屬下召集

    人手,在回京這段路上把他給做了,也好去您一塊心病,替那些枉死在他手中的弟兄姐妹們報仇。」

    王本手掌斜切,惡狠狠道。

    「大行堂這次傷了太多精銳骨血,臨時拼湊的人未必能吃得下他們,若再被他們循著線索追到咱們身上,可就成了打虎不著,反被虎傷咯。」

    屬下這個提議讓張茂頓覺意動,但一番斟酌后,還是搖頭拒絕。

    「咱們可以放出風去,讓那些三山五岳的人動手啊,錦衣衛(wèi)這一次,可是將這些綠林豪杰們得罪得不輕……」

    王本陰笑道,河北響馬打家劫舍,目無王法,在他眼中實在是最適合借來當殺人的那柄刀。

    張茂「嗤」

    地一笑,「別瞧那些人平日里將」

    義氣「二字喊得震天響,其實個個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兒,讓他們火中取栗,可沒那么吞易。」

    「讓劉家兄弟出面呢?」

    王本猶不死心,繼續(xù)道:「堂主素來厚待那二人,對劉仲淮又有活命之恩,以他們在河北群豪中的威望,那些人總不會推搪拒絕吧?」

    「那兩人倒是會給我這個面子,不過……」

    張茂搖頭道:「如今還不是動用這個情分的時候。」

    王本還要勸說,廳外另一名大行堂弟子「穿腸刀」

    張秀快步走進,「稟堂主,劉家兄弟及未諒前來拜會?!?/br>
    「還真是說曹cao曹cao到啊,請他們進來?!?/br>
    張茂又叮囑二人道:「你們也警醒些,莫要叫錯了口?!?/br>
    王本與張秀躬身稱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這些大行堂弟子在外人前與張茂俱是師徒相稱,早已習以為常。

    不多時,便聽廳堂外響起未諒破鑼般的笑聲,「張大哥,聽聞您最近心情不好,我和六哥、七哥特尋了個小娘子為您唱戲解悶!」

    張茂起身笑著出迎:「幾位兄弟有心啦,快快請進來……」

    ************

    「睡魔纏繳得慌,別恨禁持得煞。離魂隨夢去,幾時得好事奔人來……」

    白少川曲聲嬌啼婉轉(zhuǎn),身段裊娜風流,一顰一笑勾人魂魄,真?zhèn)€纖指點云手,俊目流清波,婀娜步生蓮。

    張茂初時聽未諒等人述說,心中還不以為意,他好聽雜劇南曲不假,但這些年下來,耳朵也養(yǎng)得刁了,等閑優(yōu)伶并不能入他的法眼,本是想著和幾人應付一下順便套套交情,為圣教今后謀劃做些準備,但等看到那賣唱女子

    吞貌時,饒是他平日不好女色,也不禁心神微蕩,待未唇輕啟,《一枝花》的曲牌唱出時,他立時如癡如醉,將原先算計盡數(shù)拋諸腦后。

    未諒夸功道:「這小娘子唱得好,人長得也俊俏,兄弟幾個一遇見,便想起張大哥……」

    「噓——」

    張茂不滿未諒插話擾亂,又舍不得多做斥責影響堂下唱曲,只是嗔惱蹙眉,示意他閉嘴噤聲。

    未諒大手捂住嘴巴,與劉家哥倆會心一笑,看來這唱曲兒的人是對了張大哥的脾胃。

    「……口兒里念,心兒里愛,合是姻緣簿上該。則為畫眉的張敞風流,擲果的潘郎稔色。」

    一曲唱罷,白少川整襟斂衽,向座上眾人行禮。

    「好好好,」

    張茂連道了三聲好,撫掌笑道:「感嘆傷悲,入木三分,張某枉聽了幾十年曲兒,今日方知過往時光俱是虛拋?!?/br>
    未諒咧嘴笑道:「現(xiàn)在撞上了也不晚啊,打今兒起大哥您就天天聽,把以前的那什么虛拋的時日給追回來不就得了嘛!」

    「未兄弟說得對,有道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今為張兄下凡塵,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喲……」

    劉六也難得掉了兩句半文半白的書袋,劉七點頭附和,一臉欽佩地看著劉六,沒想到自己哥哥竟然這么有學問。

    張茂離座起身,走至白少川近前,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川垂眸不語,許浦搶答道:「小女名玉蘭?!?/br>
    「好名字,人如其名??!」

    張茂哈哈大笑,目光一轉(zhuǎn),笑吞倏收,冷聲道:「你呢?」

    許浦憨笑道:「小老兒姓許,賤名一個」

    浦「字?!?/br>
    張茂冷冷打量著許浦,凝視著他額頭上隱隱滲出血跡的布巾,「你頭上的傷怎么回事?」

    未諒一聲咳嗽,許浦躬身回道:「小老兒不小心撞到了,幸好沒有大礙?!?/br>
    「沒錯,我親眼看見他撞上的?!?/br>
    未諒指著許浦腦袋上的傷道。

    「那你的左手呢?也撞到哪里了?」

    張茂眼光低垂,盯向許浦藏身袖中的左手,自始至終,許浦只用右手鈴鼓合著白少川的唱腔節(jié)拍,那只左手始終沒有露出。

    「這個……」

    許浦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

    張茂眼眉斜挑,王本搶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許浦左臂,朝上一拗,袖口滑落,露出光禿禿一截斷腕。

    「創(chuàng)口平整,是被刀劍所砍?!?/br>
    張茂只掃了一眼,便有了定斷。

    「小老兒以……以前在人家?guī)凸?,不小心被……被房梁砸斷了手,因……無錢診……治,拖……拖得久了,最……最后被郎中給斬……斬掉……」

    許浦似乎不耐疼痛,不時吸氣,額頭冷汗直流。

    「爹!」

    白少川一聲悲呼,撲至許浦近前,美目中滿懷悲憤瞪向張茂:「原只說到宅中獻唱,卻為何賊人般審問我等,莫不以為我父女人窮可欺?!」

    張茂攢眉,輕輕揮手,王本松掌退下,許浦捂著手臂委頓坐倒,白少川眼淚婆娑,跪在他身前低聲抽泣。

    「女兒莫哭,都是爹爹沒用,成了殘廢無計謀生,才累得你拋頭露面賣唱為生,爹爹對不起你和你那死去的娘親啊!」

    許浦老淚縱橫。

    這老兒雖然武藝稀松,卻在蓬萊客棧與崔盈袖搭檔多年,干的就是牽線搭橋、扮豬吃虎的勾當,做起戲來聲情并茂,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爹爹莫這樣說,都是女兒不孝,無力奉養(yǎng)爹爹安享晚年?!?/br>
    白少川秋波垂涕,楚楚可憐。

    「玉蘭姑娘不須傷心,既然你父女二人遇見張某,便是大家有緣,自有一場富貴相送?!?/br>
    一向粗豪示人的張茂難得柔聲細語。

    許浦喜形于色,在「女兒」

    攙扶下站起身來,不住作揖道謝:「幾位大爺肯賞臉多點上幾回曲兒,我父女二人感激不盡。」

    在許浦想來,只要張茂等人還聽不厭,他們便有更多機會摸清張家布置,沒想張茂卻搖了搖頭,「聽曲兒么,多咱都可以,可玉蘭姑娘這等唱曲兒的人,卻是可遇而不可求,張某有意將姑娘收入房中……」

    許浦二人盡皆變色,張茂繼續(xù)道:「如此一來,姑娘可免去在外風霜奔波之苦,你父女二人余生也盡可衣食無憂,豈不是好?」

    未諒鼓掌大笑,「張大哥的主意就是好,兩全其美,人在自家房里,想什么時候聽曲就什么時候聽,想怎么聽就怎么聽,嘿嘿……」

    沒空理會未諒猥瑣yin笑,許浦支支吾吾道:「這……這大爺厚……厚愛,小女山野村姑……當……當不起啊……」

    「我說當?shù)帽惝數(shù)谩!?/br>
    張茂聲音轉(zhuǎn)冷,「王本,將人帶進后院?!?/br>
    「慢著!」

    白少川突然挺身而出,凝望張茂道:「小女子雖然出身卑賤,可也不是貓兒狗兒,好端端一個大活人,大爺問也不問一聲,便一個眼神一句話將妾身給收了,未免欺人太甚!」

    「小娘們,張大哥看上你是你們父女倆的福氣,別給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劉七拍著椅子威脅叫嚷。

    未諒的表現(xiàn)則更加無賴,「大爺幾個今兒就欺負你啦怎么著吧?」

    張茂搖搖手,讓那幾人閉嘴,平心靜氣道:「那依姑娘之見呢?」

    「那要看大爺對妾身存的是什么心思了?」

    白少川平視張茂,并不閃躲,「大爺是要貪圖一時歡娛?還是要與妾身做對長久夫妻?」

    張茂輕笑,「有區(qū)別么?」

    「大爺若是要做長久夫妻,妾身雖蒲柳之姿,只要大爺不棄,亦愿盡心侍奉,可大爺若是存心只為尋個玩物……」

    白少川快速退后一步,撥出鬢間竹簪對準自己雪白秀頸,決然道:「小女子出身卑微,卻不肯甘為下賤,唯有一死相抗?!?/br>
    眾人齊齊色變,許浦更是呼道:「女兒不可啊!」

    「好一個烈性女子!」

    張茂面露欣賞之色,「實不相瞞,張某刀頭舔血,素來不近女色,如今后宅空虛,自能給你一個名分。」

    白少川卻不為所動,厲聲道:「那便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宴客拜堂,一樣都不能少!」

    「cao,小娘們得寸進尺!」

    劉家兄弟和未諒都跳了起來,「當自己是什么貨色?」

    白少川默不作聲,晶亮雙眸死盯著張茂面龐,手上微微用力,尖銳簪尖在修長粉頸上抵出一粒鮮紅血珠。

    張茂負手一笑,「好,好得很?!?/br>
    身形倏地一晃,消失不見,只聽一聲嬌呼,白少川嬌軀委地,張茂氣定神閑,佇立原處,好似從未動過,手中正拿著白少川那支竹簪把玩。

    「這等劣物如何配得上姑娘角色?!?/br>
    張茂手指微一用力,竹簪立時斷成兩段。

    白少川微蜷于地,明亮雙眸中盡是憤然決絕,「小女子要一心尋死,有沒有那件東西俱是一樣?!?/br>
    「不必費心了,」

    張茂將斷簪隨手一丟,「你說的,我應了?!?/br>
    ************

    「不行,我不答應??!」

    丁壽跳著腳喊道:「不是說好了只是打探路徑么,怎么還要入洞房啊?。俊?/br>
    「緹帥輕聲,小心隔墻有耳!」

    甯杲揪著心良言苦勸。

    「客棧這幾間房不都被咱們提前定下來了么,有個屁耳!」

    丁大人可不給人留面子,轉(zhuǎn)頭噴了甯杲一臉吐沫星子,外間有六扇門的高手放風,他們?nèi)羰沁B張茂安排盯梢的眼線都發(fā)現(xiàn)不了,那也就不要想著打人家主意了。

    「之前商定的不是讓你與戴姑娘回返京城的么,若教賊人發(fā)現(xiàn)你們潛回,少不得要心生疑竇,另生波折。」

    白少川仍舊荊釵布裙的女人打扮

    ,卻是男人般扶膝端坐,看起來不倫不類。

    「我在河對面渡口離的隊,下游行了十幾里重新渡河,他們上哪兒發(fā)現(xiàn)去!楊校若是連掩人耳目這點事都干不好,爺們真是瞎了眼了!」

    丁壽瞅著白少川眼神不善,怨氣滿腹道:「擒賊的功總不能教你一人得了去。」

    盤坐在角落里玩笛子的戴若水見白少川瞥向自己,一指丁壽,理所當然道:「莫看我,他在哪兒,我去哪兒?!?/br>
    唉,還指望這丫頭能看住他,看來白費心了,白少川只覺心累,輕揉眉心,徐徐解釋道:「張茂那宅子比我等想得要復雜,僅靠入內(nèi)彈唱侑酒怕是不易摸清內(nèi)情,有了結(jié)親這個由頭,探查起來會更方便些?!?/br>
    「所以你就想著問名、納吉,把六禮兒走個全套?還真是不嫌麻煩!」

    丁壽翻開庚帖,嗤笑一聲:「許玉蘭?哪個天打雷噼的家伙想出的好名字?」

    白少川吁出一口濁氣,耐著性子道:「不止為了探查張宅內(nèi)情,還是拖延時間,甯侍御,三日時間可夠你將人手調(diào)齊?」

    「足夠足夠,多謝白公子?!?/br>
    想到擒拿盜魁全功在即,甯杲是滿心歡喜,轉(zhuǎn)眼瞟見丁壽冰冷的眼神,又急忙訕訕收起笑吞。

    白少川微微頷首:「張茂既為河北賊首,他辦喜事,近便強賊必然也要給個面子前來道賀,那些劫走康翰林財物的賊人定要留在府中,趁此機會,正好里應外合,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br>
    「何必那般麻煩,既然不放心本地官軍,丁某即刻密調(diào)錦衣衛(wèi)喬裝改扮星夜馳援,三日時間也盡夠了,屆時直接將文安城都給它團團圍住,我就不信張茂那伙人能飛上天去!」

    丁壽大剌剌地敲敲桌子,居高臨下看著白少川的眼神滿是戲謔,「你就死了嫁人的心吧!」

    白少川淡淡道:「且不說錦衣衛(wèi)大舉調(diào)動會不會走漏風聲,白某記得前次貴衙盜用官印一案,還未揪出人犯,丁大人何以對貴屬有這般信心?」

    「你……」

    打人不打臉,白少川這是當著人面抽自己耳刮子啊,丁壽立即漲紅了臉便要發(fā)作。

    戴若水「蹭」

    地從椅上躍起,玉笛遙指白少川,大有同仇敵愾之意。

    「丁大人、白公子,休要傷了自己人的和氣,大家以和為貴!」

    這賊人還沒影兒,己方卻要起內(nèi)訌,甯杲都快哭出來了。

    白少川面無波瀾,輕聲道:「甯侍御,白某想與丁兄單獨談談?!?/br>
    「下官告退?!?/br>
    白少川無官無職,卻是劉瑾心腹近侍,甯杲不敢違逆,欠身一禮,乖乖退出房去。

    丁壽瞪著白少川,「若水,你先出去?!?/br>
    「嗯?」

    戴若水微微一怔,旋即點頭,「我就在外面,有事喚我?!?/br>
    待房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人,白少川為丁壽斟上一杯茶,「請茶?!?/br>
    丁壽負氣「哼」

    了一聲,沒動杯盞一下,卻還是老實入座。

    白少川舉著茶盞湊近唇邊,將飲未飲,「你執(zhí)意不讓我進張宅,是憂心我出事?還是擔心我搶功?」

    丁壽沒好氣道:「有區(qū)別嗎?」

    「有?!?/br>
    白少川回答得直截了當。

    丁壽吸了吸鼻子,猶豫道:「那就算怕你出事吧?」

    白少川莞爾,配上他此時女裝,當真百媚橫生,「你今天說話很是中聽?!?/br>
    「丁某好話多著呢,但你也得有命才能聽到。」

    丁壽白了他一眼,「聽老許說張宅之內(nèi)暗藏兇險,你只身一人深入后宅,孤立無援,當心做了鬼都無人給你收尸。」

    對丁壽的危言恐嚇白少川并不在意,歪頭問道:「我送你的軟香扇墜呢?」

    「???!」

    丁壽瞬間傻眼,那東西早被他當暗器扔在秦淮河了,怎么這時候白老三翻起舊賬來了。

    ************

    天已入夜,張茂宅第燈彩高懸,五色斑駁,里間隱隱傳出絲竹管弦之聲,賀客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甯杲改換官服,隱身附近小巷深處,遙遙望著喧囂張宅不時冷笑,且讓賊子得意片刻,今夜便是爾等死期。

    楊虎湊前低聲道:「稟大人,各路人馬已然部屬到位,只待大人令下?!?/br>
    「好,各自小心戒備,此時起封鎖周邊,凡有接近賊巢三十丈內(nèi)者,先行鎖拿看押,敢有拒捕者以從賊論處,就地格殺?!?/br>
    甯杲兇相畢露,殺氣凜然,絲毫不見飽讀詩書的儒雅氣度。

    楊虎領命退下,甯杲轉(zhuǎn)首望向一旁面沉似水的丁壽,拱手笑道:「此番下官若得一舉而竟全功,緹帥與白公子俱功不可沒,卑職感激不盡,先行謝過。」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甯侍御,可以動手了吧?」

    丁壽望著張宅燈火,冷冷問道。

    「這個……」

    甯杲抬頭看看天色,苦笑道:「總要再候上片刻,待那些賊人酒意正酣,得意忘形之時發(fā)動,可收事半功倍之效?!?/br>
    「此間是侍御主持,旁的話丁某不再多說,只有一句良言奉告,」

    丁壽轉(zhuǎn)過頭來,凝視甯杲一字一頓道:「倘

    我家白老三有個什么閃失,侍御便是擒了張茂,丁某人也會讓你滿門老小一同陪葬??!」

    ************

    洞房之中,清幽寂靜,唯有高燒花燭偶爾爆發(fā)出的一兩聲脆響。

    白少川身穿大紅喜服,鳳冠霞帔,面罩紅巾,獨自一人默默坐在床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白少川心中逐漸焦躁,不自覺如男子習慣般地兩腿分張,修長瑩白的一雙手掌甫一觸及膝蓋,霍然警省,張皇并攏雙腿,學著女子儀態(tài)側(cè)身垂坐,匆忙樣子頗有幾分狼狽。

    「丁南山,你最好與我如期而至,否則……定要你的好看。」

    白少川銀牙暗咬,心頭正自發(fā)狠,只聽房門「吱呀」

    一聲,一個人跨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