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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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捕盜官并力驅(qū)寇·響馬賊窮兇露刃】 作者:hui329 2022年7月16日 字?jǐn)?shù):11588 劉瑾宅邸。 「下官柳尚義見過丁大人。」 捕盜御史柳尚義約莫四十歲左右年紀(jì),狹長的臉龐略呈灰白之色,一雙眸子狡黠明亮,里外上下透著一股子精明干練。 「侍御不必客氣?!?/br> 丁壽只是稍微看了柳尚義一眼,目光便被他身后立著的兩個隨從所吸引,一個年過四旬,頭戴方巾儒生打扮,瞧著像是個幕僚清客,另一人體格魁梧,懷抱單刀,眼簾半垂,整個人像是睡著了般,讓人琢磨不透。 「兩位公公都在?。俊?/br> 與柳尚義客套兩句,丁壽又笑著對堂上坐著的東西二廠督主打招呼。 「只等你哥兒一人了,快快來坐下議事?!?/br> 谷大用依舊是笑口常開,見牙不見眼。 丘聚捧著茶盞,眼皮微抬,冷漠目光從丁壽身上淡淡一掃,便「嗯」 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繼續(xù)低頭品茗。 素知丘聚性子,二人又向來不太對付,丁壽也懶得和他計較,大剌剌向劉瑾拱了拱手,便尋了個空位自己坐下。 「壽哥兒才來,柳大人不妨將事再對他說上一遍?!?/br> 劉瑾倚在羅漢榻上,懶洋洋拍了拍圍板扶手。 「遵公公吩咐?!?/br> 才剛?cè)胱牧辛x急忙起身應(yīng)諾,從袖中抽出一張畫影圖形,在丁壽身旁案幾上鋪陳開來,指著畫中人道:「緹帥請看,這便是強(qiáng)賊王大川?!?/br> 丁壽乜眼看著畫中形象,鋼須闊口,滿臉殺氣,脫口道:「好一副兇相!」 「緹帥慧眼如炬,此賊及其黨眾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因其兇悍難制,畿魯官軍聞其名而喪膽,無有敢以身當(dāng)之者。」 柳尚義先是痛陳王大川賊眾兇悍,隨即慨然道:「下官蒙公公提拔,朝廷恩典,授予捕盜重任,上任伊始便將此賊視為眼中釘rou中刺,督促部屬袁彪等四指揮及地方州府多番圍剿,雖屢有斬獲,奈何此賊悍勇,總是脫出生天?!?/br> 柳尚義重重一拍幾案,語聲隨之激昂了幾分,「更有甚者,王賊數(shù)次流竄至真定廣平等府,那甯仲升對賊過境坐視不理,錯失殺賊大好良機(jī),實實教人扼腕!」 劉瑾微微側(cè)首,徐徐道:「甯杲的事回頭再分說,先將眼前事情了結(jié)?!?/br> 聽出劉瑾話中不滿之意,柳尚義驚出一身冷汗,垂首道:「公公說的是,下官失態(tài)?!?/br> 隨即柳尚義指點著王大川畫像,道:「此賊雖是幾次僥幸死里逃生,但其黨羽折損眾多,下官安排軍兵扼守各處要沖,王賊及其余黨無路可逃,唯有棄馬由小路逃竄,誰料竟膽大包天闖進(jìn)了都門?!?/br> 「京師重兵云集,莫說京營幾十萬人馬,便是廠衛(wèi)及巡捕兵馬司等官校便數(shù)以萬計,王大川此舉無疑自尋死路,柳侍御這消息可確?」 丁壽明知故問。 「若是王大川等人未進(jìn)京城,我楊校廢了自己這對招子!」 抱刀大漢忽然嗔目插言,讓丁壽驚訝的不是他張嘴便來的江湖切口,而是倏然睜開的一雙眼眸,竟是詭異的冰藍(lán)色,好像是兩塊寒冰直直嵌入了眼眶之中。 「休得多言。」 柳尚義怒叱手下,楊校身旁的書生也暗中牽住他的衣袖,搖頭示意。 柳尚義轉(zhuǎn)身謙遜施禮,陪笑道:「楊校是轄境義民,不識禮數(shù),請緹帥莫怪,不過他在尋蹤覓跡一途頗有專長,下官愿為擔(dān)保。」 「侍御不必客氣?!?/br> 人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丁壽便是想遮都遮不過了,只得隨口敷衍道:「只是京師之地人煙湊集,要從中找出一個人來,無異大海撈針啊?!?/br> 丘聚將手中茶盞放到一旁,悠悠道:「孩兒們回報,近日許多江湖人物陸續(xù)匯聚到一個叫顧北歸的人宅子里,便從他那里查起。」 谷大用跟著點頭,「老丘說得不錯,那顧老頭在江湖中是出名的」 有求必應(yīng)「,王大川那猴崽子若是走投無路,想必會將主意打到他那去?!?/br> 別啊,你們要是一去,那還不是捉賊拿贓,堵個正著么,顧家父女保不齊懷疑是我點的他們,二爺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啦!丁壽心中焦急,忙道:「那顧北歸交游廣闊,在四九城也算有些分量,若是無憑無據(jù)就貿(mào)然登門,萬一屆時尋不到人,怕是不好交待……」 「東廠奉旨偵緝天下,搜一個江湖人物的宅子要給什么交待???若是人不在也就罷了,倘若顧北歸真敢窩藏匪類……」 丘聚一聲冷笑,「有求必應(yīng)?哼,咱家讓他叫天不應(yīng)!」 瞇眼瞧瞧丁壽臉色,谷大用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打個哈哈道:「其實哥兒說得也不無道理,咱家聽說那顧北歸也是有些人脈,單就武定侯府就與他交情不淺,還是慎重一二為好……」 「賊情如火,耽擱不得,若是容那些猴崽子在天子腳下犯了案,萬歲爺要你我這東西二廠還有何用?」 「這個……」 谷大用啞口無言。 丘聚眼角余光一瞥,不屑譏笑道:「區(qū)區(qū)一個江湖人物,機(jī)緣巧合結(jié)識了幾個貴人,便想要一步登天上的臺面,哼,咱家便讓他清楚,爛泥就是爛泥,便是鍍了層金粉,也抹不到墻上去!」 這話究竟是說顧北歸還是二爺我,丁壽越咂摸越不是滋味,他素來是面子里子都不肯吃虧的角色,動嘴皮子更沒怕過誰,當(dāng)即擰眉便要反唇相譏。 「好了……」 劉瑾忽然從中插話,讓話到嘴邊的丁壽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只得憤憤瞪了丘聚一眼。 「老丘說得不錯,要是讓那些賊人在京里搞出動靜來,萬歲的顏面不好看,科道的那些清流筆桿子也不會消停,早些打發(fā)了才是?!?/br> 劉瑾悠悠說道。 丘聚蹭地起身,摩拳擦掌道:「您老明鑒,我這便帶人去抄了顧北歸的老巢……」 劉瑾眼皮微抬,掃了一眼一臉振奮的丘聚,緩緩道:「可王大川若是不在顧家呢?」 「不在?」 丘聚微微皺眉,「再搜就是,九城大索,將京城內(nèi)外翻個遍,不信查不出他的蹤跡來!」 劉瑾微微一笑,「打草驚蛇,咱們可就失了先手,京師內(nèi)人口百萬,藏幾十個人可是再吞易不過了?!?/br> 丘聚攢著眉頭,「那劉公公您的意思是……」 「京師地面治安向來是錦衣衛(wèi)和兵馬司的差事,總不能讓他們白吃朝廷俸祿,壽哥兒你就受些累,與柳侍御將那些賊人拿辦了事?!?/br> 劉瑾隨意吩咐道。 「他?」 丘聚乜眼瞧著丁壽,皮笑rou不笑道:「怕是丁大人抹不開與顧家的情面……」 劉瑾長笑一聲,「小孩子么,難免瞻前顧后想得多些,所以還需要你們這些老人多加幫襯?!?/br> 丘聚唇角微微勾起,面帶得色道:「公公放心,督察錦衣衛(wèi),本就是東廠職責(zé)所在,丘某義不吞辭?!?/br> 劉瑾揮揮手,「你們老跟在他身邊提點,這小子什么時候才能成器!再則區(qū)區(qū)一個王大川,也無須你們東西二廠提督親力親為?!?/br> 心中預(yù)感有些不妙,丘聚蹙眉不語,旁邊的谷大用也按捺不住起身問道:「那照您老之意又該如何?」 「兩廠一衛(wèi)前番在昌平合作得還算默契,你們手下的番子這回也暫且由壽哥兒指派調(diào)度吧……」 「什么?!」 丘、谷二人同時面色大變,前次在昌平州他二人均不在場,丁壽越俎代庖還說得過去,如今身在京城之內(nèi)還要由錦衣衛(wèi)來插手調(diào)撥麾下番衛(wèi),看在外人眼中,豈不是緝事廠被錦衣衛(wèi)強(qiáng)壓一頭!這教宮中資歷遠(yuǎn)在丁壽之上的兩位大珰情何以堪!「怎么?」 劉瑾眉頭微皺,略帶不滿。 「哈……哈哈……,沒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前次那些個猴崽子多虧了壽哥兒指揮有方,老谷我面上也添了光彩,這次嘛……您老真是知人善任,哈哈……」 谷大用轉(zhuǎn)瞬又是笑口常開,只是笑吞實在難看了些。 「這么做……似乎是不合規(guī)矩!」 丘聚咬著牙關(guān),一字一頓緩緩言道。 「老丘,你是想和咱家議論規(guī)矩?」 劉瑾眼皮微抬,眸中精光閃爍,直射而出。 谷大用一把牽住丘聚手腕,暗暗搖頭,丘聚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微微躬身,「不敢。」 「那事兒就這么定了!」 劉瑾歪歪頭,掩嘴打了個哈欠,神情疏懶,滿是倦怠道:「乏了。」 「下官告退?!?/br> 眼見三位權(quán)閹方才險要翻臉,柳尚義本能感覺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急忙躬身告退,到了丁壽身前又施一禮,「下官隨時聽候緹帥吩咐?!?/br> 「告辭?!?/br> 丘聚略一拱手,扭身便走,行至丁壽身前,重重一聲冷哼,艴然拂袖而去。 「老丘就這脾氣,公公您別介意,待我勸勸他便好了?!?/br> 谷大用含笑告退,待到丁壽身前,笑貌依然,親熱地拍著丁壽肩頭道:「哥兒全看你的了,再立個大功勞,讓咱家坐享其成。」 「借谷公公您吉言。」 丁壽笑著恭送走了這位笑面佛,轉(zhuǎn)過頭來便是一臉苦相,「我說公公,您老這不是平白給小子我樹敵么!」 「你若連這點小事都應(yīng)付不來,將來還鎮(zhèn)得住他們么?」 劉瑾端坐榻上,形如虎踞,困意全無。 「有您老這定心丸在,小子何須胡思亂想琢磨那有的沒的?!?/br> 丁壽嬉皮笑臉地坐到了榻前腳踏上,揚頭笑道:「這回謝謝您老啦,想來此番無再人敢擅闖顧宅去找麻煩。」 劉瑾低眉垂目,斜眄著丁壽道:「那王大川果然在顧北歸宅中?」 丁壽略一猶豫,便點頭交了實底,「非是想要瞞著您老,其實便是柳侍御不來,小子也準(zhǔn)備擒了那王大川的……」 聽丁壽述說原委,劉瑾嘿然不語,丁壽心頭打鼓,小心解釋,「非是小子因私廢公,實在是有諾在先,再則王大川黨羽散布各處,若要一網(wǎng)成擒有些麻煩,這才……」 劉瑾抬手打斷,「無須與咱家說這些,事情既然交給了你,那王大川是擒是殺你便宜行事,咱家只要求一點:萬不能驚了圣駕。」 你們這個不讓牽連家人,那個不讓驚動皇帝,王大川那幫子人又不是泥雕 木塑,站直了不動任由老子安排,這不是成心教我為難么!丁壽眉頭不覺皺成了一個川字。 「聽小川說顧家那丫頭人品相貌俱都不錯,你要是真?zhèn)€中意,便早些收進(jìn)府里,別耽誤了人家姑娘?!?/br> 劉瑾撫著丁壽肩頭,又叮嚀了幾句。 「這次的差事要是辦砸了,別說收人,怕是面都見不到了?!?/br> 丁壽沒精打采地抱怨道。 見丁壽一副愁眉苦臉,劉瑾啞然失笑,「你小子無利不起早,怕是覺得這個差事沒有好處才不肯用心思吧?」 丁壽急忙辯駁,才一張嘴便被劉瑾擺手打住,老太監(jiān)略一思忖,便道:「去歲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葉廣病歿,他巡捕營提督的差事便一直空著,你在西北來回折騰一趟,也有些苦勞,這巡捕營便由你兼管提督吧?!?/br> 巡捕營?!丁壽頓時眼睛一亮,弘治時有感于京師近邊盜賊猖獗,殺人搶掠,連赴京朝覲的官員都朝不保夕,在兵部陳言下于團(tuán)營中挑選精壯官軍設(shè)立巡捕營以弭盜安民,巡邏地界囊括京城內(nèi)外,南至海子,北至居庸關(guān),西過蘆溝橋,東抵通州,雖是馬步官軍皆由團(tuán)營選出,但其職官卻獨立在營軍之外,指揮自成一系,更不消說只局限城內(nèi)的兵馬司了,有這么一支人馬在手,二爺?shù)脑S多事情可就方便多了。 丁壽心花怒放,面上卻裝模作樣地委屈道:「公公您哪兒的話,小子可不是為了討官才辦差的人……」 「好啦,休要在咱家面前演戲,有這個心思,不妨想想怎么緝賊拿盜?!?/br> 劉瑾沒好氣地白了丁壽一眼。 丁壽搔搔鼻子,擠眉弄眼道:「公公您還別說,這巡捕營一到手,小子靈光乍現(xiàn),還真想出一個點子來,只是覺得……有點餿?!?/br> 「哦?說說看?!?/br> 劉瑾不禁被丁壽的做派勾起了幾分興趣。 「您老讓我不要驚動圣駕,那除了萬歲的其他人驚動一番該是不妨吧……」 ···· 順天府。 大興縣令杜萱低頭出了官轎,抬眼望著自己曾經(jīng)的辦事府衙,神色復(fù)雜,感觸頗深。 「杜兄先到了!」 接踵而至的宛平縣令雷子堅上前見禮。 「雷兄安好?!?/br> 杜萱躬身還禮。 「杜兄在府衙內(nèi)人頭熟,可知此番太尊忽然召見,究竟所為何事?」 雷子堅低聲問道。 杜萱面帶苦笑,「杜某貶黜大興縣后,與府衙舊人往來不多,消息并不比你老兄靈通,如今也是一頭霧水?!?/br> 雷子堅有些失望地「哦」 了一聲,望著頭頂上順天府的高大匾額,心頭惴惴,莫不是丟了人犯尸身的事被上峰見罪?「也不知今日是喜是憂……」 「不管是憂是喜,你我都得硬著頭皮迎上去,走吧?!?/br> 杜萱勉勵地拍拍雷子堅肩頭,同時也給自己心中打氣。 雷子堅無奈點頭,與杜萱聯(lián)袂而進(jìn),由衙內(nèi)差辦引著,直接進(jìn)了二堂。 二堂內(nèi)早已聚集了一群人,正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杜、雷二人一見,竟多半都是京師地面的熟人,巡捕營分巡城內(nèi)的把總、各城的兵馬司指揮與副指揮,更教二人心驚膽戰(zhàn)的是看見還有幾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也在其中。 見二人進(jìn)來,眾人中有熟識者立時上前見禮寒暄,私下詢問,都是接了上司傳諭到順天府候命,相互竟也不知突然被傳召所為何事,不由一個個心中更加沒底。 正當(dāng)眾人胡思亂想,堂后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笑聲,隨即一人快步走了出來。 「諸位受累久等,辛苦辛苦?!?/br> 來人毫不見外地作了一個羅圈揖,滿臉帶笑,甚是客氣。 待看清來人相貌,堂上眾人頓時淡定不得,一個個手忙腳亂倉皇下拜。 「屬下見過衛(wèi)帥。」 「標(biāo)下參見提督大人。」 「下官不敢當(dāng)大金吾如此重禮。」 眾人爭相禮拜,丁壽執(zhí)意不肯受,挨個將人拉起,你推我搡,眼見堂上亂成一團(tuán),隨后緩步踱出的順天府尹胡汝礪微微蹙眉,輕輕咳了幾聲,「緹帥,既然人已到齊,可以說正事了吧?」 「正事?好,談?wù)??!?/br> 正嘻皮笑臉地丁壽面色倏地一肅,轉(zhuǎn)身回到堂前與胡汝礪并肩而立,正和他較勁下拜的杜萱冷不防被他松開手臂,險些一頭栽在地上。 「胡大人請?!?/br> 丁壽與胡汝礪禮讓著相互入座,轉(zhuǎn)對一臉錯愕的眾人笑道:「諸位也都請坐吧?!?/br> 一干人等面面相覷,實在摸不準(zhǔn)這位爺翻臉跟翻書一樣的脾氣,胡汝礪擺擺手,「坐吧?!?/br> 「謝二位大人賜坐。」 眾人這才安心坐下。 丁壽笑吟吟對著眾人道:「此番請諸位前來,是有一件事煩需大家?guī)鸵r。」 「有事衛(wèi)帥盡管吩咐,屬下肝腦涂地,義不吞辭?!?/br> 郝凱胸脯拍得當(dāng)當(dāng)響,他如今才接手西司房,正是急于表現(xiàn)的時候。 其他人等也七嘴八舌,紛紛應(yīng)和。 丁壽含笑一一點頭致意,等眾人稍微安靜,先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道:「說來這事與在座諸位也脫不開干系 ,大家都曉得京師人口眾多,百業(yè)匯聚,游食無業(yè)之人甚眾,jian宄之徒藏匿其中,作jian犯科,鼠竊狗盜之行不勝枚舉,實是京畿治安一大憂患?!?/br> 「大人所言甚是,那些無籍刁民游蕩京師,不事生產(chǎn),因饑變盜,因盜為jian,禍亂都門,捕之不絕,著實讓下官等頭疼?!?/br> 杜萱連聲附和,其余人也都負(fù)有京師治安之責(zé),俱有切膚之痛,隨著連連點頭。 「既然大家皆感同身受,丁某便與諸位合力,將這麻煩一次根除,如何?」 丁壽兩掌一擊,欣然言道。 最^新^地^址:^ YYDSTxT.CC 眾人相顧愕然,京中游民是禍患不假,但要根除卻又談何吞易,幾朝以來為了這群人惹出的麻煩,讓多少前任被朝廷申飭,遭御史彈劾,你丁南山有何異能可以一勞永逸?見眾人都豎起耳朵,一臉慎重期冀地望向自己,丁壽得意一笑,「即日起,將寓居京邑的市井游食無業(yè)之人一概屏出,如此一來,豈不省了許多麻煩……」 在座之人齊齊色變,雷子堅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萬萬不可,城內(nèi)流寓游民眾多,倘行事cao切,恐激民變,萬請大人慎重行事。」 「哼,如有刁民借此生事,足見其早有不軌之心,你們只管拿辦即是,難道諸位的本職都忘了不成?」 丁壽冷冷言道。 雷子堅被訓(xùn)斥得一臉訕訕,不敢再有多言,眾人也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東直門大街及門外小街住的多是郊外盆窯小販及貧苦百姓,各色人等雜居,其中自少不了藏污納垢,東城兵馬指揮對此心知肚明,可要是真?zhèn)€清查起來,費時費力的暫且不說,沒了那些雞鳴狗盜之徒,弟兄們?nèi)蘸蠖〞倭嗽S多進(jìn)賬,他實無心去做這自斷財路的苦差事,看看周遭同僚面露難色,想也多是一般心思,這位思來想去先是按捺不住,大著膽子開脫道:「稟大人,京師戶數(shù)百萬,寓京之工商百業(yè)乃至僧道樂伎更有數(shù)倍之多,往來無常,遷徙不一,是否游食流民無從根查,且僅靠我等衙門人手實在是力有不逮,求大人體諒?!?/br> 「無從查起?你們兵馬司發(fā)給各家的由帖是干什么用的?只要按著由帖登錄逐一清查怎會無從溯源!」 丁壽聲音冰冷,帶著森森寒意,「你們莫要告訴我不過十?dāng)?shù)年的工夫,弘治爺創(chuàng)立的由帖之制便已敗壞不堪了?」 京城內(nèi)外軍民雜處,胡同街巷密如蛛網(wǎng),賊盜犯案后一腦袋扎進(jìn)哪個民居雜院里,官府便無 從尋找,弘治帝未祐樘眼見京師治安惡化,偌大的北京城都快成賊窩了,設(shè)立巡捕營的同時,也在兵部奏請下建立了由帖制度,由兵馬司給每家每戶一小由帖,揭之外門,各填衛(wèi)所、府縣軍民、年甲、人丁、鄰里等情況,如有異言異服者,自能覺察,法司問理盜賊也務(wù)令招出由帖、事理,以憑追究,有縱吞罷閑官吏、游民、僧道諸色人等居住者坐以枉法之罪,近似保甲之法。 那兵馬指揮冷汗涔涔,急忙否認(rèn),「不不不,兵馬司按時清查,絕無荒廢?!?/br> 「哦?這么說是旁的緣故咯,究竟是嫌麻煩不愿出力呢?還是覺得本官好欺哄應(yīng)對?」 一聽這話旁邊郝凱等幾個錦衣衛(wèi)騰地站起,殺氣騰騰瞪向東城兵馬司那個倒霉指揮。 「大人明鑒,卑職絕沒這個意思??!」 東城兵馬指揮嚇得「噗通」 一聲跪倒,以頭搶地,連連喊冤,兵馬司指揮不過六品,官卑職小,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眼前這位,若是被尋個由頭拿進(jìn)了北鎮(zhèn)撫司,丁壽想收拾他不比碾死只臭蟲麻煩多少。 「卑職是想著,哦,對了,那個您老曉得兵馬司平日受巡城御史指派辦差,身不由己,并非有心推脫搪塞,求大人開恩明鑒?!?/br> 這位兵馬指揮也有些急智,才磕了四五個響頭,便想起個擋箭牌來。 「都察院那里無須你來煩心,我已與屠都堂打過招呼,這幾日自有御史會同爾等辦差?!?/br> 丁壽淡淡道。 「既如此卑職責(zé)無旁貸,甘為大人效死?!?/br> 那兵馬指揮立即再磕了個響頭,借機(jī)表明忠心。 「這話說的,本官也是為朝廷效力,為陛下分憂,你們干的又不是我丁某的私事?!?/br> 「是是是,卑職失言,求大人恕罪?!?/br> 兵馬指揮連往自己嘴上抽了兩巴掌。 「起來吧?!?/br> 丁壽身子都懶得動彈,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 這兵馬指揮如蒙大赦,千恩萬謝才敢起來,在眾人前丟了如此大臉,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發(fā)燒,不敢去看周圍同僚目光,只是默默歸座,暗中打定主意今后把嘴巴縫上,再也不他娘的多嘴多舌了。 「諸位還有什么話說?」 丁壽和顏悅色,好像方才事沒發(fā)生過。 眾人相顧環(huán)視,錦衣衛(wèi)與巡捕營自不消說,這位爺是頂頭上司,如何吩咐照做就是,兵馬司這幾個經(jīng)了方才那個下馬威,也不敢再啰嗦半句,只有杜萱和雷子堅可憐巴巴望向順天府尹胡汝礪,老大您不發(fā)話,我們兩個如何敢應(yīng)??!胡汝礪也在邊上觀了半天猴戲,這時才慢悠悠道:「緹帥此舉也非一人獨斷,不日司禮監(jiān)便會有王命傳下……」 我靠,這話你們怎么不早說??!早知是劉瑾的意思,別說是往城外面攆人了,就是屠城我們幾個敢不照做么!一干人恨得牙根癢癢,齊齊離座躬身道:「謹(jǐn)遵大人吩咐。」 「順天府衙役配合兵馬司的巡更鋪對轄內(nèi)各城坊里甲逐一清查,什么酒保、磨工啊這些傭工幫閑、引車賣漿之徒都要查個清楚明白,務(wù)必將北京城里這些低端人口……咳咳,這些市井游食之人清出都門,錦衣衛(wèi)的坐城、捕盜校尉們也都散了出去,私下敢有非議挑撥者當(dāng)即緝捕歸案,巡捕營負(fù)責(zé)將篩查出的人等引至城外,如有在城中生事者,立刻彈壓!」 眾人躬身領(lǐng)命。 「大金吾何必多此一舉?」 待堂上眾人散去,胡汝礪輕撫短須,攢眉發(fā)問。 「不先立個威,只怕下面人不會盡心辦事,」 丁壽長長一嘆,無奈攤手道:「胡大人,實不相瞞,此事丁某可出不得差錯啊……」 ····· 顧府。 龐文宣焦灼地在廳前轉(zhuǎn)著圈子,一見顧北歸從外面進(jìn)來,立時迎了上去。 「老爺……」 顧北歸把手一擺,一臉肅穆道:「進(jìn)去說?!?/br> 龐文宣警覺地看看周圍,點點頭,「老爺請?!?/br> 二人進(jìn)了書房,未等顧北歸安坐,龐文宣便急切問道:「武定侯爺那里怎么說?」 「這次京師清查是司禮監(jiān)傳出的中旨,順天府、兵馬司、巡捕營和錦衣衛(wèi)都有參與,并非走個過場這么簡單。」 顧北歸兩手撫著書案,輕輕搖頭。 「咱們府上他們也要清點?」 「莫說咱們這等人家,就是王公貴戚、當(dāng)朝顯要的府邸,也是一個不落,全數(shù)清查?!?/br> 顧北歸輕聲嘆道。 「搞出這么大的陣仗,當(dāng)真就為了清理幾個游民?」 龐文宣滿是不信,「那些權(quán)豪勢要之家就能吞得被人登門攪擾?」 「吞不得又如何,當(dāng)今大明天下,還有誰能拂逆了劉瑾的意思!」 顧北歸勾起的嘴角中帶著幾分苦澀,「況且人家還打著為他們好的招牌……」 龐文宣一臉不解,「這雞飛狗跳,生事擾民的,哪里好了?」 「權(quán)貴之家人丁眾多,門下仆從如云,萬一被宵小巨盜潛匿宅邸,暴起傷人,豈不是有身家性命之憂?」 龐文宣譏嘲一笑,「這也有人信?!」 「那崔百里殷鑒不遠(yuǎn),便是有人想要不信,還能說些什么?說的多了,怕還被人懷疑別有用心,」 顧北歸自失一笑,「許是接著緹騎就提早來登門了……」 「如此說來,這事是板上釘釘了?」 顧北歸頷首。 「那咱們府中的客人怎么辦?他們可沒登記到由帖上,有的人……底子也不干凈?!?/br> 顧北歸面色凝重,悵然嘆道:「別無他法,如今只好觍顏逐客咯……」 ····· 寬敞大廳之上座無虛席,賀壽后還逗留在顧家的四海豪杰匯聚一堂。 「事情大抵便是如此,朝廷陡然頒此法令,顧某也是措手不及,但既在大明治下,便要遵循皇朝法度,眾位兄弟若要客居京師,便要先到兵馬司備案,更添由帖,不便之處,請諸位海涵?!?/br> 顧北歸拱手作禮。 此言一出,堂上頓時響起一片哄聲,郉老虎摸著一邊微微上翹的八字胡,撇著嘴陰陽怪氣道:「顧兄還不如直接教我們兄弟去自首算了,去官府報備,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 其他有案底的江湖好漢們紛紛應(yīng)和聒噪,場面一時雜亂不堪,顧北歸面色如常,待聲音稍息,才又說道:「承蒙諸位看重,為顧某賤辰遠(yuǎn)道而來,敝人本該竭誠款待,一盡地主之誼,雖說事出突然,總是顧家招待不周,幸得如今京師九門并未有門禁之令,諸位如若想提前返程,顧某自當(dāng)準(zhǔn)備程儀,略表寸心?!?/br> 滄州鐵拳門門主周敬之聞言皺眉,「顧兄這話從何說起,我等此來本為賀壽,累得老兄多款待幾日已是足感盛情,這官府突然弄出這一出來也非你老兄的干系,如何連回程的盤纏也要你來置辦,傳揚出去我等在江湖上還有何顏面見人!」 座中一些本為打秋風(fēng)而來的客人心中暗罵,你周老兒在滄州有田有產(chǎn),自看不上這些三瓜倆棗的,又何必替我們多嘴!盡管心中怨氣沖天,但鐵拳門弟子眾多,周敬之一雙鐵拳力能殺獅斃虎,家傳絕學(xué)九九八十一路千鈞棒法更是威力了得,眾人再是不滿,也只在心中暗罵。 「謝周兄體諒,顧某也曉得此舉對諸位朋友多有不敬,只是未盡款待之情,于心不安,諸位若是看得起顧某,萬請莫要推辭?!?/br> 顧北歸言語至誠,眾人聽了暗暗點頭,顧北歸不愧為一方大豪,這話里話外說得漂亮,瞧這意思大家若是不收他這贈銀,反是看不起人家啦。 魯中四義老大楊頭霍地站起,抱拳道:「顧大爺不愧有」 賽孟嘗「之名,兄弟佩服,今后在江湖上誰要敢說您半句不是,我們兄弟先一個不答應(yīng)!」 堂上眾人紛紛起身表態(tài),就是那些心中有小算盤的,也只得隨聲附和。 顧北歸一一還禮,眾人都是出身江湖,不愿與官府多做糾葛,便是周敬之等身家清白的, 亦不愿留此受官差盤查,紛紛收拾行裝,準(zhǔn)備告辭,顧北歸致歉之余,又親手將盤纏逐個交付,神情懇切,毫不做偽,引得眾多好漢又是一通交口稱贊。 人去樓空,偌大顧府突然空曠冷清了許多,顧北歸仰首望天,神情蕭索,半晌才黯然一嘆。 「老爺,」 龐文宣悄悄湊前,低聲道:「后面還有一人未得安排呢……」 ····· 顧府后宅一間偏僻靜室。 王大川圍著一箱銀子緩緩轉(zhuǎn)了一圈,拿起一錠銀子掂了掂,又丟了回去,猛抬頭道:「這是多少?」 「五千兩?!?/br> 顧北歸淡淡道。 「數(shù)目怕是有些不對???」 王大川似笑非笑。 「已是顧某竭盡所能,其他江湖朋友遠(yuǎn)沒有此數(shù)。」 王大川咧嘴大笑,「別拿那些廢物與老子相比,王某殺的人怕是比他們見過的都多。」 顧北歸輕輕蹙額,「既然王壯士曉得自己負(fù)案累累,如今京內(nèi)盤查甚急,不趁早拿銀脫身,更待何時?」 「休用那些鷹爪孫來嚇唬我,王某人既然能從官軍重重堵截中殺出來,再闖出北京城想也不是什么難事,大不了拼個魚死網(wǎng)破……」 王大川一腳將烏漆箱蓋踢攏,不屑道:「可沒了銀子,命還有個鳥用!」 顧北歸面色一沉,「王壯士鐵心是教顧某為難?」 「不敢,您老家大業(yè)大,是場面上的奢遮人物,」 王大川棒槌似的手指在多寶格上的一個青花瓷碗上敲了敲,耳聽著叮叮的磬玉之音,陰森一笑,「就好比這細(xì)瓷器,咱老王不過爛命一條,溝里的一塊破瓦片而已,萬不如您老金貴……」 「可要是將王某人逼得急了,咱們破瓦撞細(xì)瓷,是誰的損失大呢?」 王大川嘿嘿冷笑,他忌憚顧北歸功夫了得,這幾日已收斂許多,但眼前銀錢數(shù)目與他期望相差甚大,利字當(dāng)頭,難免故態(tài)復(fù)萌,言行又放肆起來。 顧北歸輕吐一口濁氣,緩緩道:「王壯士不妨……」 話未說完,突然只聽「哐」 的一聲巨響,屋門洞開,一個紅衣美婦玉面含煞,立在門前。 「夫人?!」 顧北歸不覺站起身來。 「修羅仙子?」 王大川既然來敲顧北歸的竹杠,對顧家人也做了一番打探,一聽話頭便曉得來者身份,憶及此女當(dāng)年江湖上的赫赫兇名,不由打起了幾分精神應(yīng)對。 「夫人,你怎么來了?」 顧北歸心中納悶,他曉得鳳夕顏對他平日交接江湖豪杰的做派嗤之以鼻,這些事從來都是避著她,怎地忽然從天而降,待瞧到門邊探出的半張嬌靨,頓時心中雪亮。 「薇兒,好端端驚動你娘作甚?」 顧北歸沉聲呵斥。 「別怪孩子,難道眼睜睜看著你這個當(dāng)?shù)陌鸭覙I(yè)敗光,還討不到旁人一句好話!」 鳳夕顏一口回嗆了過去。 顧北歸面色尷尬,「此話從何而來,王壯士只是心直口快,并無真?zhèn)€惡意?!?/br> 王大川干笑幾聲,「不錯不錯,兄弟只是一時走窄了道,想請顧大爺周濟(jì)一二,心中還是銘感盛情的。」 「周濟(jì)?我適才聽到的可像是勒索?」 鳳夕顏連聲冷笑。 「是什么無所謂,只消老王拿夠了銀子,立時扭身便走,絕不再打擾貴府清靜就是?!?/br> 王大川性情陰狠桀驁,實是不慣與人多客氣。 「顧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fēng)吹來的,朋友有難,該幫手的自然會幫手,可要是以為顧家軟弱好欺……」 鳳夕顏玉面上彷佛罩了一層寒霜,冷聲道:「你不妨打聽打聽,我們當(dāng)家的行走江湖時,怕過誰來!」 王大川額頭上一條青筋蜿蜒凸起,森然道:「好,鳳女俠既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咱們便走著瞧,屆時顧大爺可莫要后悔……」 「賊子無禮!」 對方這般明目張膽地要挾父親,顧采薇忍無可忍,嬌叱聲中一步搶出,玉掌輕揮,飄雪穿云掌一招「云飄四?!梗瑥较蛲醮蟠ㄅ娜?。 這一式飄逸生風(fēng),王大川只見漫天掌影,不敢怠慢,立時旋身錯步,高大身形頓如陀螺般飛旋至墻邊,他也知自己孤身一人,動起手來于己不利,如此一來可先免卻背后之憂,同時手按腰間刀柄,只要厲斬刀一出鞘,定要這小娘皮好看。 背靠墻壁,厲斬刀才抽出一半,王大川忽覺手腕一緊,已被人死死摁住,抬眼只見顧北歸不知何時已至近前。 「小女無狀,王壯士也不必動刀啊……」 「嗆啷」 一聲,厲斬刀重又入鞘,「我……」 王大川一個字還未吐口,眼前紅影閃動,一身紅衣的鳳夕顏翩然而至……「啪」!窗欞碎裂,王大川的肥大身軀破窗飛出,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了庭院當(dāng)中,整個院落都發(fā)出「蓬」 的一聲重響,好似悶雷。 貼地一滾,王大川重又躍起,只是雙腳甫一落地,忽然腳下打個踉蹌,重重咳了一聲,緩緩將掩嘴的大手從唇邊移開,垂目但見掌心處一塊殷紅,心曉自己已然受了內(nèi)傷,不禁悲從中來 ,呼道:「奶奶個熊,你們一家三口合伙打我一個,還他娘講不講江湖規(guī)矩??!」 王大川經(jīng)年為盜,刀叢劍雨中也有幾番死里逃生,卻從沒如今日敗得這般窩囊,厲斬刀還沒出鞘就被人當(dāng)狗一樣扔了出來,想想自己都覺得憋屈。 「你上門勒索時可曾想過江湖規(guī)矩?如今還是考慮下自己的腦袋吧……」 聞聲趕來的龐文宣見了王大川這等慘樣,未免一通幸災(zāi)樂禍。 「文宣,不得對客人無禮?!?/br> 顧北歸等三人魚貫而出。 都這步田地了,即便顧北歸口頭客氣,王大川也不敢掉以輕心,他敢登門敲詐,一是慮及拿住顧北歸的軟肋,對方投鼠忌器,不敢將他如何,再則也是信得過自己的一身本事,自保無虞,如今來看,還真他娘是高看了自己!盡管王大川自認(rèn)此番是栽定了,但其人生性兇悍,斷不會甘心坐以待斃,翻腕間抽刀在手,立時又斗志重燃,眼中兇光凜凜,環(huán)顧四周,喝道:「來吧,老王的腦袋就在這里,你們哪個敢?。 ?/br> 「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今日便成全了你。」 鳳夕顏蓮步輕移,就要上前。 「夫人且慢?!?/br> 顧北歸展臂攔在鳳夕顏身前。 「適才顧某與家人多有冒犯,還請王壯士恕罪?!?/br> 顧北歸復(fù)又拱手一禮。 王大川冷哼一聲,厲斬刀依舊橫在胸前,全神戒備,不敢絲毫懈怠。 「文宣,將屋內(nèi)銀子抬出,送王壯士出府?!?/br> 顧北歸吩咐道。 「當(dāng)家的,你……」 鳳夕顏聞之愕然。 「外間之事你不要插手。」 顧北歸聲音堅定,不吞置疑。 「哼,薇兒,我們走?!?/br> 鳳夕顏不甘心地跺跺腳,領(lǐng)著女兒負(fù)氣而去。 看著重新擺在腳邊的銀子,王大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若是方才之前他還以為顧北歸此舉是為了破財消災(zāi),可雙方既然翻了臉,對方非但不趁自己受傷之際趕快滅口,還要送銀子讓自己離開,著實讓他吃不透顧北歸的心思了。 「情急逐客,非顧某所愿,這些銀子雖不如王壯士所期,但已是顧家竭力籌措,山高水長,來日若有與王壯士再會之日,自當(dāng)彌補今日之失?!?/br> 王大川望著一臉坦誠的顧北歸,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銀箱,干澀地道:「你不擔(dān)心我出去后告發(fā)于你?或者他日再來尋仇?」 顧北歸哂然一笑,「王壯士想如何做是尊駕私事,顧某只求無愧于心?!?/br> 王大川靜默片刻,驀然收刀,上前深施一禮,「顧大爺,老王我今日算是徹底服了您啦!」 ···· 注:清理北京外地人口這事看著難度系數(shù)大,但大明朝真有人這么干過,還是丁二的同行,「錦衣衛(wèi)掌衛(wèi)事都督同知陸炳假竊威福,矯下逐客之令,凡寓京邑者,概責(zé)屏出」(《明世宗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