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東海行
夏潯這一趟東行,可不像以前隨意了,以前想睡就睡,想起就起,走停隨意,現(xiàn)在可不成,國公的儀仗擺在那兒,每到一處,官員們都迎出州縣十里,接到城里便是大擺酒宴,全城夠資格的官紳名宿俱來相陪,歌舞聲中,阿諛不斷。 不過,這些宦場老將阿諛起來絕對不會讓人感覺rou麻,那說話的技巧高明之極,明明捧了你,還叫你感覺不出來,不知不覺中便飄飄欲仙了。 當(dāng)然,這些官員如此奉迎,除了因為他位高爵重,身份尊榮,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些官員都是建文舊臣留任的,對朱棣了解有限,這些日子京城里的大清洗他們也都聽到了風(fēng)聲,生怕這股風(fēng)潮從京城擴散到全國,他們也要跟著遭殃。 直到他們聽說皇上無心擴大清洗,尤其是朱棣近來為了表明自己心意,總在建文舊臣們面前重復(fù)的那句話:“諸位都是太祖遺臣,自然忠于建文,今朕繼承大統(tǒng),眾卿只要用心國事,效忠于朕,往日之事概不追究。”這才算是踏實下來。 好在,朱元璋是嫉貪如仇的,朱棣和他老子一個模樣,大明開國之初的風(fēng)氣是比較正的,這些官員對楊旭這位輔國公不知脾性為人,故而沒人敢對他行賄賂、送女人,一路東去的楊旭本來做好了拒腐蝕永不沾準(zhǔn)備,這一來反而若有所失。 他倒不是真想收受賄賂,或者收幾個美人兒,不過……,瞧瞧奇珍異寶、看看各色美人兒,長長見識,再嚴(yán)辭拒絕,那也是好的嘛。 話說夏潯當(dāng)初看《回到明朝當(dāng)王爺》,對楊凌下江南智除三大鎮(zhèn)守太監(jiān),又逢“小樓一夜聽春雨”的成綺韻成二檔頭那番風(fēng)流韻事可是頗為神往的,這是驟得高位的夏潯的惡趣味,那些官員哪里知道,所以這馬屁也就不大拍到點子上。 夏潯趕到昌國衛(wèi),與奉永樂皇帝之命趕來這里駐守的都督陳暄見了面。陳暄的舟師多是內(nèi)陸船只,易行于內(nèi)河,不易出海,不過沿海岸巡邏防御還是辦得到的。陳暄把夏潯迎進中軍,一番客套之后,夏潯便問起雙嶼島情形。 陳暄道:“末將的戰(zhàn)船大多都是內(nèi)河艦船,不宜出海遠航,所以對于外海情形,末將不甚了然,盤踞在雙嶼島上的海盜距此有百里之遙,相比起倭寇的禍害,雙嶼海盜還算本份,所以末將與他們那邊接觸不多,對他們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們最近不大在近海出沒,不知是憚于末將增強了水師力量,還是受到了倭寇的牽制?!?/br> 夏潯神色一動,便問道:“如今倭寇還常來沿海sao擾嗎?” 陳暄道:“自從卑職增援海防衛(wèi)所之后,水師力量大增,倭寇倒是來過幾次,都吃了大虧,近來sao擾的就少了。不過,國公既然問起,卑職正有些想法,想請國公代為稟報陛下?!?/br> 夏潯忙道:“都督請講。” 陳暄道:“國公,自古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咱們眼下這種沒日沒夜地調(diào)動大量水師人馬沿海巡邏的舉動消耗太大,水師官兵也承受不起,這是不可能持久的,如果我大明萬里海疆都用這種被動挨打的手段來保衛(wèi),光是在海防上的投入就足以耗空朝廷?!?/br> 夏潯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陳暄見他贊同,精神一振,說的更起勁兒了:“可是水師一旦撤回,或者在巡防的人數(shù)、次數(shù)上打折扣,又很難保證倭寇不會再殺過來,若想對倭寇形成真正的威懾,只能對他們形成沉重的打擊,這樣的話,我們必須要擁有可以遠航的艦船,訓(xùn)練遠航海戰(zhàn)的士兵。” 再往下,陳暄說的就是艦船制造方面和水軍訓(xùn)練方面的專業(yè)知識了,這些知識夏潯聽來就是一知半解了。 經(jīng)過上次與茗兒那一番對話,夏潯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做為一個穿越者,優(yōu)勢只在大勢的把握上,其它方面并不比別人強,尤其是各個專業(yè)領(lǐng)域,還是幾百年前的各種專業(yè)領(lǐng)域,就算是這個領(lǐng)域在現(xiàn)代的一個專家,到了這個時代,對受限于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標(biāo)準(zhǔn)和各種早已棄之不用的技術(shù)名詞也未必了然,要是他比在這些行當(dāng)中浸yin了一輩子的人還明白,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所以夏潯既不自卑,也無心打聽,他可不是來當(dāng)技師的,如果這件事會讓他參與,那么他只要把握好大方向、給那些專業(yè)人士創(chuàng)造充份的條件就足夠了。他打斷陳暄的話,吩咐道:“陳都督,皇上也正有心建造一支強大的大明水師,我想你此時上個奏章,一定會受到皇上重視的。” 陳暄聞言大喜,連忙答應(yīng)下來。 兩人正說著,杭州灣水師衛(wèi)所都指揮洛宇便風(fēng)塵仆仆地趕了來。 陳暄連忙起身介紹:“國公,這位就是杭州灣水師的指揮使洛宇,他那里有幾條宜于遠航的海船,國公要親赴雙嶼島,就由洛指揮親自率艦同行了?!?/br> 洛宇急步上前,單膝跪地,向夏潯抱拳施禮:“末將杭州水師洛宇,拜見輔國公!” 他的身子還未完全拜下去,夏潯已踏前一步,兩膀較力,將他扶起,向他微微一笑,說道:“洛大人,好久不見吶!” 洛宇看著他,只覺非常面熟,呆了一呆,才道:“末將……見過國公么?” ※※※※※※※※※※※※※※※※※※※※※※※※※※ 九月初,天宇澄凈,湛藍深遠。天高云淡,海風(fēng)浩蕩,往艦橋上一站,面前是萬頃的波濤,心胸頓時也為之一闊。 “梓祺、謝謝、穎兒,我來啦!還有小荻,還有的寶貝女兒……” 夏潯雙手緊緊抓住被陽光曬得暖暖的船舷,心情十分激動。以前也有分別,似乎沒有這么強烈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這一次分離的時間太久,還是年歲漸長,開始戀家。 想起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嬌妻,一時心猿意馬起來;想起自己那寶貝女兒,又不免有些內(nèi)疚。不過想到自己掙下這樣的功名地位,從此妻女都可以更幸福地生活,他又由衷的感到自豪和驕傲。 夏潯的情緒正隨著那洶涌的波濤起伏不定的時候,前方哨船突然發(fā)回旗號。洛宇一直在二層甲板上指揮著戰(zhàn)艦的前進,這次隨同夏潯趕赴雙嶼的戰(zhàn)艦共有四艘大艦,十艘蜈蚣快艇,此外還有六艘哨船。雖說夏潯已經(jīng)說過,早與雙嶼有過盟約,此去是為招安,不是打仗,可是國公在船上,一旦出了事就是他們的責(zé)任,洛宇可不敢大意。 船一出海,三艘大艦便將夏潯的旗艦拱衛(wèi)在中央,十艘蜈蚣快艇呈雁翅狀排列左右,而六艘哨船前后左右各兩艙,分布在十里海路之外,如今既然有哨船返回發(fā)出訊號,必是前方出了狀況,洛宇神情一緊,立即下令減速停船,同時急急趕到上層甲板向夏潯匯報情況。 兩人耐心等了一會兒,哨船駛到了戰(zhàn)艦下邊,搭了軟梯讓哨船上的人爬上大艦,跑到夏潯和洛宇面前,稟報道:“報,國公、指揮大人,前方海域正發(fā)生混戰(zhàn),大小船只數(shù)十艘。” 夏潯一愣,問是:“是何人交戰(zhàn)?” 那哨船士兵道:“其中一方打得是雙嶼海盜旗號,另一方打得是八幡大菩薩旗幟,是倭人的船。” 洛宇看向夏潯,夏潯毫不猶豫,立即吩咐道:“全速前進,迎上去!” 洛宇道:“敵勢未明,多寡未知,再說,雙嶼海盜也不知道咱們官兵的船來是為了招安他們,咱們一旦參戰(zhàn),恐怕容易引起誤會,兩面受敵也說不定。末將自然不怕,可國公身份貴重,萬一……” 夏潯只擔(dān)心蘇穎也在雙嶼一方的船上,生怕她有個什么閃失,擺手道:“如果我們?yōu)樗麄兘饬藝?,招安不就更容易了么?再說,這些倭寇侵我沿海,燒殺搶掠、jianyin龘婦女,無惡不作,如今既有機會與之一戰(zhàn),我大明水師身負(fù)守海衛(wèi)民之責(zé),豈能輕易放過,全速前進!” 洛宇無奈,只得分咐下去,幾艘大艦都鼓足了風(fēng)帆,蜈蚣快艇更是全力前進,輕盈地滑過海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分水線。 “快點,快點!他娘的,陳二壯,把油桶給我扔過去!” 何天陽光著膀子,站在一般海盜船上,正與一艘倭寇的大船靠幫作戰(zhàn),兩邊一邊用撓鉤鉤緊了對方的船幫,另一方則用削尖了泡過桐油的長竹竿捅搠強行跳幫的戰(zhàn)士,也有人手持長刀短斧,一手抓著纜繩,悠蕩到對方船上。 總之,是我船有敵,敵船有我,一片混亂。何天陽喊的那陳二壯,是個力大如牛的漢子,身材也高,足有一米九上下,剃個光頭,滿臉的橫rou,十分兇悍。他抱起一桶桐油,雙臂肌rou賁張,墳起如丘,猛地一聲大喝,幾十斤重的一桶桐油隔著兩丈多遠的海面,直接丟到了倭寇的船上。 “嗵!”桐油桶落地,摔出幾道縫隙,沿著甲板轱轆轆一路滾去,桐油灑了滿甲板,何天陽手中一支火把風(fēng)車般轉(zhuǎn)動著扔了過去,落到甲板上,那火頭才燒起來,一下子引燃了桐油,船上頓時驚呼一片。何天陽哈哈大笑:“媽的,仗著船多欺負(fù)船少么,老子燒了你的船,讓你們都去喂王八!” 就在這時,掌著舵的海盜驚叫起來:“官兵,有官兵!” 遠遠的,大明水師的戰(zhàn)艦氣勢洶洶而來,海盜船和倭寇船都發(fā)現(xiàn)了,雙方的戰(zhàn)斗馬上停了下來。 明軍水師的戰(zhàn)艦比起雙方的船只要少的多,不過若論艦上裝備,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再說身旁還有一個死敵,倭寇固然擔(dān)心明軍戰(zhàn)艦攻擊自己,海盜這邊同樣擔(dān)心官兵來個無差別打擊,兩方的首領(lǐng)急忙下令,努力收攏自己的船只,警覺地注視著這支橫空殺出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