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是非難評
霞潯無奈,只好帶著小郡圭一同北上。 一個年輕的男人,帶著一個俊俏可愛的小姑娘,未免太乍眼了些,而且,一路上已經(jīng)隱隱聽說中山王府拜托了往巴”蜀和北平去的沿途官府注意小郡主的行蹤,夏潯只好把徐茗兒打扮成一個小書童。本來,他還擔心這位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習慣了被人待候的日子,不愿意扮個小刁、書童,不想徐茗兒對這個新身份甚是得趣,扮得興致勃勃。 因為扮的是書僮,吃的也就不能那么好了,夏潯又發(fā)現(xiàn),這位身嬌rou貴的王府千金對吃的其實也不是那么挑剔,有好吃的她當然不吃差的,不過如果條件不允許,她也不會挑三揀四,只要東西干凈就成,這不禁令夏潯對她舌目相看。 這一天,到了濟南府,因為夏潯上一次來這里,也算是個風云人物,擔心被熟人看見,所以沒有進城,而是投宿于城效的一家小客棧。他扮的是一個游學的書生,帶了書僮的人,家境自然是不錯的,因此吃飯的時候便要了唯一的一個雅間。 這里所謂的雅間,不過是用屏風隔斷的單獨的一張桌子,內(nèi)外聲息相聞,所以二人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用餐。 但是外邊的人卻是高談闊論,聲音不時傳到房中。 “還說甚么,瞎子都看得出皇上的心意,這分明就是削藩了?!?/br> “削藩也沒甚么,紀兄不知七王之亂么?諸藩早晚必成朝廷禍害,皇上這是為了江山永固啊?!?/br> “賢寧,你太天真了。自三皇五帝到如今,分封諸王鎮(zhèn)守天下的有幾個?周分封天下,江山八百年;秦不分封,建立州縣,二世而亡。漢呢,分封了諸王,諸王卻也生亂了,但是諸王之權(quán)被削了,這天下穩(wěn)定了么?外有諸侯雄起,內(nèi)有十常侍為禍,大漢江山千秋萬代了?唐宋沒有分封,江山最長也不過三百年,說到底,是否江山永固,可不能賴到分封諸王上去?!?/br> 夏潯心中一動,紀綱、高賢寧?想不到昔日大明湖一別,竟在這里相見,只是…身邊還跟著個小郡主,倒是不方便出去相見。 高賢寧道:“沒有諸藩,江山未必千秋萬代,可分封諸藩,終是多了一條禍亂的根源,就從這一點上來說,皇上削藩就沒有錯。諸藩若是識時務(wù),就該主動向朝廷請求削藩,若不然,終有一日,大軍壓境,悔之晚矣。” 紀綱嘿嘿冷笑,說道:“皇上要奪兵權(quán),諸王交了,兵權(quán)一交,諸王已算不得一藩了,只不過是個王爺罷了。秦漢兩晉唐宋元,皇子封王,這是古例吧,可皇上至此而止了么?周王、齊王、代王,都貶成庶民了?!?/br> 高賢寧不悅地道:“紀兄這話就不對了,那是他們橫行不法,綹由自取?!?/br> 紀綱笑道:“齊王代王有罪,但罪不至削爵,周王發(fā)配云南,所為何罪,他要造反?你信么,周王可是辜有賢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賢寧對周王也是甚為推崇的。” 高賢寧道:“周王有沒有罪,我不知道。我卻知道,如果要削燕藩,那就該削了周王,誰叫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呢。朝廷所忌者,最是燕王,燕王久領(lǐng)邊軍,如今又是諸藩之長,早已心懷不軌了,朝廷未雨綢繆,是為了避免更大的禍患。 徐茗兒停下筷子,側(cè)耳聽著,臉色有些發(fā)白。 紀綱哈地一聲笑,聲音微微頓了頓,才道:“這兒是城郊,閑雜人等不多,哥哥就與你說幾句知心話兒。燕王就算想做個太平王爺,可能嗎?皇上要兵權(quán),燕王交了;皇上把燕山三護衛(wèi)調(diào)去戍邊,燕王給了,這叫燕王早有反心,蓄意謀反?如果是你,你肯這么反嗎?兵權(quán)交了,王府三護衛(wèi)也交了,北平軍政法司所有的掌印官都換了人了,哪個想造反的肯讓到這一步還不反?” 高賢寧道:“依你說來,燕王是忠于朝廷的了?若果真如此,他明白皇上所憂所慮,身為臣子,為何不替君父分憂,主動請求削藩,以為諸王表率呢?” 紀綱道:“賢寧啊,你這是坐著說話不腰疼啊,讓燕王主動上表請求削藩,你讀書讀傻了吧你?燕王為什么不上表請求削藩?這你得去問皇上?。 ?/br> 高要寧道:“關(guān)皇上甚么事?” 紀綱曬然道:“如果皇上只是想削藩,避免諸藩做亂,那么他已經(jīng)收了兵權(quán),為什么還不收手?如果皇上只是想避免諸藩為亂,那收了河南三護衛(wèi),命周王回京閑居不就行了?宋代諸王,都是這等閑散王爺,終宋一朝,有一個王爺造反么?皇上何必把叔父削爵為民,發(fā)配云南,把他逼到絕地? 再說燕王,燕王兵權(quán)交了,燕山三護衛(wèi)也交了,闔府上下侍從護衛(wèi)現(xiàn)在頂多不過千把人,要是這樣皇上都不放心,那還要燕王怎樣皇上才放心?燕王乃諸藩之首,軍功赫赫,威望無人能及,他真的請旨還京做個閑散王爺皇上就能放心他了嗎?如果皇上有這份胸襟膽魄,那么周王、齊王代王現(xiàn)在就該在京師做一個閑王,而不是發(fā)配云南、囚禁鳳陽、拘押巴”蜀,三個庶民,兩個囚徒?!?/br> 高賢寧大怒:“紀綱,你說話越來越放肆了,竟敢非議君父!” 紀綱道“得得得,你又拿大帽子扣我,有理說理,抬出君父這頂大帽子來,沒理就有理了?” 高賢寧拍案道:“紀綱,你……” 紀綱道:“好好好,算我錯了,來濟南找玉玨沒找著,就夠喪氣了,咱們哥倆兒是多年的朋友,就別為了這些事傷和氣了,店家,算帳!” 緊接著就聽桌椅一響,似乎二人站了起來,然后就聽紀綱陰陽怪氣地道:“我只是忽然想起秦丞相李斯臨死之前對他兒子說的那句話了“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高賢寧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紀綱悠悠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燕王真的如你所說,主動上表請求削藩,恐怕下場比李斯都不如,李斯好歹還留下個兒子,燕王三子,俱是龍虎,燕王若真的俯首貼耳,嘿嘿,哈蜘…” “嘩啦!” 桌椅驟響,卻是高賢寧怒極,離座而去,就聽紀綱哎哎地叫道:“賢寧,慢些,我不說還不成么?唉,我怎么這么嘴欠,把小高氣跑了,這飯菜不得我付?明知道自己家境遠不及他,真是的”, 嘟嘟囔囔的,紀綱付了飯錢,也追了出去。 茗兒嘟著小嘴摞下筷子,然后把碗一推,說道:“我吃飽了,回房歇息,你慢慢兒吃吧?!闭f著起身走去。 夏潯莫名其妙地看她離去,打了個嗝兒,一見茗兒面前那碗濃白香郁的羊湯幾乎沒動幾口,連忙把自己喝干的湯碗推開,把她那碗湯端過來,有滋有味地順了一口,然后美美地喝了。酒…… ※※※※※※※※※※※※※※※※※澡※※※※※※※※※ 夏潯酒足飯飽,慢悠悠地跋回后院,走在天井里,忽然看到茗兒的房中還亮著燈,一個少女的剪影映在窗上,她手托著香腮,一動不動,眉眼口鼻的剪影清晰靈動,十分恬靜。經(jīng)由燈光的放大,她那雙整齊而長的眼睫毛,時時輕輕一眨,份外為人。 夏潯微微有些詫異,因為這位小郡主秉持著良好的家教,一直是早睡早起的。 他走過去,門了叩門,低咳一聲道:“小笛,還沒睡么?” 為了避免暴露身份,自揚州一路下來,夏潯給她取了個假名兒,都是如此招呼的。 房中茗兒答道:“沒呢?!?/br> 聲音有點悶悶的,夏潯便推開門,關(guān)切地道:“怎么,可是著了風寒?” 此時已進入初冬時節(jié),越往北走,天氣越冷,那時候感冒發(fā)燒要是發(fā)展成大病,可是要命的,這位姑奶奶現(xiàn)在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夏潯不敢大意。 “沒有?!?/br> 又是簡短的回答,手托香腮、清純耳人的茗兒目光向他微微一轉(zhuǎn),忽地問道:“你說,我二姐夫是真的想造反么?” 夏潯默然,沒有回答。 茗兒又問:“你說,皇上削藩,勢底對還是不對?” 夏潯還是沒有回答,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腳欠,他就該直接回房睡覺,現(xiàn)在可好,問人家這么難的問.… 茗兒輕輕嘆了。氣:“我就知道,你不會回答。 夏潯遲疑片刻,用一種很深沉的腔調(diào),緩緩說道:“有時候,一件事,你沒辦法說誰對、誰不對;有時候,一個人,你很難說,他一定就是好人,或者是壞人。人很復雜,事有時候也很復雜,并不像紙和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br> 這番話太他媽有哲理了,一定能唬住這刁、蘿莉! 夏潯剛有點自鳴得意,茗兒便送了他兩粒衛(wèi)生球:“嘁,你官兒不大,倒是滑頭的很?!?/br> 夏潯大汗,他倒忘了,茗兒年紀雖小,卻是中山王府的人,別的或許見的不多,可官兒絕對見的不少,這種官腔大概從小就聽,都聽出繭子來了。 茗兒小大人兒似的嘆了。氣,道:“你說的對,我不該太任性的。我還是跟你去北平,但是先不去大姐了,如果現(xiàn)在我去,想必大姐會很為難,也會讓姐夫和朝廷更難相處。再說,如果大姐夫真的……,我在那兒,說不定會連累我們徐家。” 夏潯欣然道:“小郡主懂事了。” 茗兒苦笑道:“我寧愿永遠不懂這些事。” 夏鼻道:“人,總是要長大的?!?/br> 茗兒揚起雙眸,輕輕地問:“我是大人了么?” 夏潯道:“是,郡主已經(jīng)長大了。” 茗兒笑了笑,又幽幽地嘆了。氣,那模樣,還真有些女孩兒家的味道了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