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 第二章 秦宮夜宴
更~多`精;彩&039;小`說&039;盡|在&039;w&039;w&039;w.&039;&039;B&039;.&039;E&039;第&`站 "); (&039; 甜美嬌柔的聲音,把他從最深沉的睡眠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初昇的驕陽早散發(fā)朝霞,猛然坐了起來。美麗的三公主趙倩嚇了一跳后,抿嘴嬌笑道:“我們幾個都輸了,誰都估你爬不起床來的?!毖粤T俏臉飛紅,羞喜不勝,顯是想起了昨晚他與婷芳氏那激烈醉人的“戰(zhàn)況”。 項少龍給她提醒,試著舒展筋骨,發(fā)覺自己仍是生龍活虎,哈哈一笑,一把摟著趙倩,倒往榻上,道:“唔!待會和乖倩兒也來一次吧!”趙倩欲迎還拒,偏又渾體發(fā)軟,無力爬起來,嬌吟道:“相國府的李斯先生來找你呢!” 項少龍記起李斯昨天向他密訂的約會,嘆了一口氣,先探手到趙倩衣內(nèi),放肆一番后,才起榻讓妻妾美婢侍候盥洗更衣,指頭都不用他動半個,一切便弄得妥當整齊。腦中想的卻是如何把翠桐翠綠這兩個俏丫頭都弄到榻上去,不由啞然失笑,自己那貪嘗新鮮的男人特性仍沒有絲毫改變。 李斯在內(nèi)軒等他,神色平靜,至少表面如此??吞琢藘删?,秋盈獻上香茗糕點后,李斯開門見山道:“項先生究竟在何處聽過在下名字,為何像對李某非常熟悉的樣子?!表椛冽堊蛲碓蛱辗讲閱栠^這將來匡助秦始皇征服六國的一代名臣的身世,知他是韓非的師弟,師事荀子,很想騙他說是由韓非處聽到的,但想到謊言說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棄了這想法。微笑道:“李先生聽過緣份這回事嗎?” 李斯愕然道:“什幺是緣份?”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才傳入中國,李斯自然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幺。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后道:“命運像一只無形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但最終亦會把他們拉在一起,變成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仆。這就叫作緣份。” 李斯臉露訝色,思索了一會后,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術(shù)傾動天下,還有這幺發(fā)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這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guān)系呢?”項少龍淡淡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但卻像早知道了很多關(guān)于先生的抱負,沖口便說了那番話出來,或者是因為曾聞李兄游學(xué)于荀卿的關(guān)系吧!”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墻,兩人思想?yún)s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少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呢?”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莊襄王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少龍不但尚未有官職,且屬呂不韋系統(tǒng),假設(shè)他李斯和對方交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禁猶豫起來。 自來到咸陽后,雖曾與呂不韋深談過幾次,呂不韋亦表示對他頗為欣賞,但他卻看出呂不韋不但野心極大,賦性驕橫,遲早會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自己大相逕庭,他很難會受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先生并不甘于只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李斯大吃一驚,忙道:“項先生說笑了!” 項少龍正容道:“要成大事,便要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于度外,今天的話便至此為止,事后我們亦不向任何人提起,如何?”李斯凝神看了他一會,只覺項少龍透出使人心動的真誠,心中一熱,豁了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卓見和提議呢?” 項少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成敗呢?”李斯臉色微變,長長吁出一口氣,嘆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br> 項少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xiàn)在呂府干些什幺工作?”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協(xié)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相國希望能以此書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協(xié)助’這詞語實在有點夸大了?!?/br> 項少龍并非歷史學(xué)家,還是初次聽聞此事,奇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內(nèi)對治國之道,有什幺新的看法?”李斯嘴角牽出一絲不屑之色,淡然道:“那有什幺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精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只有順應(yīng)天地自然的本性,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為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分,最后達到無為而治的理想?!?/br> 項少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為相國這套主張行得通嗎?”李斯那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為如何呢?” 項少龍知道若不露上一手,會被這博學(xué)多才、胸懷大志,比自己更年輕的人看不起,從容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zhí)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jié)交的王后又是趙女,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與呂相國的治國思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diào)協(xié)的地方,將來會發(fā)生何事,望先生有以教我?!崩钏古陌付鸬溃骸坝许椣壬绱巳瞬脑谇?,李斯可回家務(wù)農(nóng)了。” 項少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內(nèi),誠懇地道:“先生言重了,先不說項某對治國之術(shù)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種種作為,只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會退隱山林,不理世務(wù),大秦能否一統(tǒng)六國,全賴先生了?!崩钏勾袅艘淮簦碘膺@話若由莊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少龍縱得莊襄王另眼相看,可是莊襄王絕非什幺有為明主,事事都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 但項少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確令他費解。項少龍伸手按在他肩頭處,微笑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咸陽吧!這是你唯一可以發(fā)展抱負的地方了?!崩钏垢鎰e后,項少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少龍今后有什幺打算?”項少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憑著他在那套電影得來的資料。為小盤這冒牌嬴政建立他的班底,好應(yīng)付將來發(fā)生的呂不韋專權(quán),與及假宦官嫪毒的出現(xiàn)?,F(xiàn)在找到了個李斯,還有就是王翦、王賁父子,都是日后為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的名將,有了這三個人匡助小盤,他可安心退隱田園了。 輕松地嘆了一口氣,挨到椅背,伸展著身體道:“說真的,我項少龍胸無大志,殺了趙穆后,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些田園的隱居生活,閑來打獵捕魚便感滿足了?!彪砺冻鲆唤z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shè)你能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獵。” 這時荊俊旋風(fēng)般沖了進來,神采飛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lǐng)兩位大哥見識咸陽的繁華盛景?!彪戆櫭嫉溃骸斑@些日子來你和什幺人胡混在一起?” 荊俊在兩人對面席地坐下,興奮地道:“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里真刺激,每天都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便在咸陽最大的官妓樓中伏,死了三人,傷了七人,算那些偷襲的賊子走運,我剛?cè)チ宋寄系奶珡R偷看寡婦清拜祭先王,否則怎會傷亡了這幺多人?”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暗叫不好,這小子年輕好斗,說不定會惹出禍事來。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為何竟會隨便打斗?” 荊俊得意地道:“現(xiàn)在咸陽亂成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項少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事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后,會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并敬禮道:“小俊曉得了,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了!”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向項少龍嘆道:“少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的了,少龍勿放在心上?!表椛冽埿Φ溃骸拔以蹒蹠炙俊?/br> 荊俊抗聲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滕翼喝道:“閉嘴!”向項少龍打個眼色,表示想獨自訓(xùn)斥荊俊。 項少龍會意,自行返回隱龍居去,尚未踏進門檻,天井處傳來眾女陣陣的歡叫喝采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婢們?nèi)珦Q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為樂,趙妮與婷芳氏則坐在一旁含笑觀看。春盈和夏盈擁了上來,把他拉入場去。這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烏應(yīng)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風(fēng)云,影響了整個戰(zhàn)國歷史的人物,項少龍亦不由有點緊張起來。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閑架,竟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洞,進入主大殿前的廣場。大門兩旁設(shè)有兵館,駐屯了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例問過后,使十二騎前后護著項烏兩人的馬車,往內(nèi)宮馳去。像趙宮般,咸陽宮雖大了幾倍,仍是“前朝后寢”的布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wù)、舉行朝會的地方,內(nèi)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 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shè)于前后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為相國堂和各類官署﹔后廷以秦王與王后的后三宮為主,左右兩方為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后、太妃、妃嬪和眾王子的宮室。項少龍沿途觀覽、只見殿堂、樓閣、園林里的亭、臺、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緊,氣象肅穆,非是趙宮所能比擬。 內(nèi)廷建筑形式比外廷樣化,布局緊湊,各組建筑自成庭院,四周有院墻圍繞,不同區(qū)間又有高大宮墻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想到小盤有一天會成為這里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成,項少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成就感。 莊襄王設(shè)宴的地方是后廷的“養(yǎng)生殿”,也是后宮內(nèi)最宏偉的木構(gòu)建筑,是座三層樓式的高臺建筑,高臺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臺的東西兩側(cè),分布著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回廊、坡道相連。墻上有彩繒壁畫,回廊的踏步鋪上龍鳳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里,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里恭候他們,見面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步上長階時,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為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小心應(yīng)付了?!睘鯌?yīng)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心中歡喜,不斷應(yīng)諾。 項少龍想起終有一天要與呂不韋反臉決裂,卻是心中感嘆。這或者就是預(yù)知命運的痛苦,禁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隱之心。 才跨入殿門,一聲長笑撲耳而至,只見一個無論體形和手足均比人粗大的豪漢,身穿華服,虎步龍游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絲織高冠,上插鳥羽簪纓,行來時鳥羽前后搖動,更增其威勢。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對眼細長了點,但眸子精光閃閃,予人深沉厲害的感覺。烏應(yīng)元慌忙拉著項少龍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 尚未拜下,呂不韋已搶上前來扶著兩人,灼灼眸光落到項少龍身上,訝然道:“難怪姬王后和肖先生均對項少龍贊不絕口,我呂不韋足遍天下,還是次見到少龍這般人才。”有如洪鍾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蕩回響著。項少龍見他只比自己矮了少許,氣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夸獎了!” 偷眼一看,只見除在上首設(shè)了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宮女,舒了一口氣,不用應(yīng)付那幺多人,自然輕松了點。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shè)于上首之右那席走去,低聲在項少龍耳旁道:“本相正苦于有兵無將,少龍來了就好,我何愁大事不成。”又哈哈笑了起來。那邊的烏應(yīng)元喜道:“全賴相爺提攜了?!?/br> 項少龍卻是心中叫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呂不韋這幺看重自己,他還怎能脫身去享受憧憬著的田園生活?這時三人來到席前,呂不韋先揮手命宮女退開,才低聲道:“本相已和大王說好,任少龍為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來秦后一直被本地軍將排擠,郁郁不得志,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均無人能及,若有少龍為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br>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種籠絡(luò)手法,既直接又有力,怎不教人為他盡心盡力。先扮作感激的樣兒,才道:“相爺如此看重少龍,縱為相爺肝腦涂地,亦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只在于少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尸萬段,少龍亦很難分神到別的事情上。”呂不韋大力抓著他的手臂,眼中厲芒一閃道:“本相亦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少龍即管放手施為,萬事有本相支持,拿了他首級后,記得帶回咸陽,大王和本相亦要一睹為快!” 項少龍至此才真正領(lǐng)教到呂不韋的厲害,難怪他能以一個商人,成為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右丞相。 而且他只由自己幾句話,便看穿自己準備潛回邯鄲行刺趙穆,可知他的腦筋是多幺靈敏迅捷。門官唱道:“蒙驁將軍到!”項少龍差點沖口說“一說曹cao,曹cao就到”,幸好記起曹cao尚未出世,連忙忍住。 呂不韋欣然轉(zhuǎn)身,大笑道:“有什幺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欣悅呢?”項少龍和烏應(yīng)元往正門望去,只見一位高瘦的男子,身穿錦袍,氣宇軒昂地大步走入殿內(nèi),隔遠便禮拜道:“蒙驁參見呂相!” 呂不韋以他獨特懾人的步姿,迎了上去,親熱地與蒙驁把臂而行,往烏項兩人處走來。這蒙驁臉型修長,年紀約在四十許間,膚色黝黑,滿臉風(fēng)霜,眉頭像時常都皺到一起的樣子,不過雙目藏神,使人有超卓不群的感覺。身體非常硬朗靈活,顯然因大量運動而保持在極佳狀態(tài)中。項少龍暗忖呂不韋的眼光這幺厲害,給他看得上的蒙驁自非無能之輩。 蒙驁和烏應(yīng)元早已認識,打過招呼后,精光閃閃的眼神落到項少龍臉上。項少龍不想和他對望,連忙行下輩之禮。呂不韋為兩人引介。 蒙驁顯然不大擅長交際,繃緊的臉沒有什幺笑容,有點生硬地道:“幸會!幸會!”烏應(yīng)元笑道:“荊俊那小子來此幾天,便與蒙將軍的令郎們結(jié)為好友,不時到荒郊打獵游樂呢!” 呂不韋欣然道:“那小子的身手真的很好,來咸陽這幺短一段日子,便擊敗了本地三個著名劍手,他卻誰都不服,只服少龍,害得我們都心癢癢想看看少龍的絕世劍法?!表椛冽堖@才知道荊俊干了這些事出來,也不知應(yīng)歡喜還是憂心,看來暫時他想不站在呂不韋這一方也不行的了。蒙驁聽到有人提起他的兒子,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道:“看看少龍什幺時候有空,請來舍下一敘,小武和小恬都很仰慕少龍呢!”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答話,門官唱喏道:“左丞相楊泉君、大將軍王龁到!”蒙驁的笑容立時收了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這新和舊、外地和本土兩個派系的斗爭,已到了完全表面化的白熱階段。項少龍望往大門,只見一個身穿交領(lǐng)華服的矮胖子和一個穿著戰(zhàn)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 秦人風(fēng)氣確與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后擁的家將,亦沒有奏樂歡迎的樂隊,簡單多了,反使項少龍輕松寫意。項少龍心中好笑,呂不韋這右丞相和楊泉君這左丞相,各帶一名將軍出席,顯然并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讓雙方勢力均衡的安排。不過這王龁乃秦國軍方首要人物,而蒙驁只是個不得志的將軍,顯然呂不韋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這就是呂不韋致命的弱點,所以才會如此積極爭取項少龍,否則這務(wù)實的商人可能看多他一眼都不愿意。 楊泉君和王龁的目光都凝注著項少龍。項少龍和烏應(yīng)元連忙施禮。王龁很有風(fēng)度,微笑還禮。楊泉君神情倨傲,略一點頭,一瞇那對被肥rou包圍著的陰險細眼,冷冷一笑道:“項兵衛(wèi)來了多少天呢!本君若非來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駕的風(fēng)采!”這幾句話分明怪責項少龍到咸陽后,沒有謁見他這要人。 烏應(yīng)元心中暗罵,臉上卻堆起笑容道:“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處,君上大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頭?!表椛冽埛捶畔滦膩?,這楊泉君喜怒形于色,庸俗平凡,怎會是呂不韋對手,反是這王龁厲害多了。 “當!”盤聲響起。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型彪悍的衛(wèi)士手持長戈,步履整齊地由后堂進入殿內(nèi),排列兩旁。接著殿后傳來密集步下樓梯的聲音。項少龍心中恍然,原來莊襄王一直在上一層的殿堂里,這時得人通知賓客到齊,才下來主持晚宴。同時猜到先前呂不韋當是在上一層與莊襄王密議,由此可見兩人關(guān)系多幺密切。 眾人分列兩旁跪伏迎迓秦王大駕。先是四名內(nèi)侍肅容步出,后面是八位俏麗的年輕宮娥,服飾以紫色為主,襯以紅藍二色,頗有點土氣,遠及不上趙魏兩國宮女內(nèi)侍的華袍繡服。他們分成兩組,每組二男四女,肅立一側(cè)。 環(huán)佩聲響。一位體態(tài)綽約、羅衣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fā)冠華衣、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項少龍偷眼一看,還以為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時,才知錯了。此時內(nèi)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成蟜王子到!”項少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了,這秀麗夫人姿色不俗,應(yīng)是莊襄王由邯鄲返秦后納的妃嬪,她和兒子能出席這宴會,隱有與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莊襄王對她頗為愛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huán)佩再響,項少龍立時眼前一亮。只見朱姬身穿用金縷刺繡著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光,非常搶眼,下面是觸地裙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fēng)擺柳,更襯托出她纖腰豐臀的體態(tài)和媚在骨子里的動人風(fēng)情,立時把那秀麗夫人比了下去。她一手攬衣,另一手拖著以黑色為主、短襦錦褲的小盤,正是“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fēng)還”,輕盈柔美、飄逸若神。項少龍想起曾與她擁眠被內(nèi),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與她的妙目交觸。 內(nèi)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眱蓪δ缸?,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莊襄王的龍駕。小盤目不斜視,一眼也不望項少龍。項少龍心中贊許,他曾千叮萬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tài)有異,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懷疑。 四名內(nèi)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項少龍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腦?;孟胫鴮Ψ侥?。一把柔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呼道:“多謝大王!”項少龍隨眾人立了起來,抬頭一看,剛好與莊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觸。這曾在邯鄲作質(zhì)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頗有點仙風(fēng)道骨之態(tài)。皮膚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纖長,予人一種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氣質(zhì),只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則更是氣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nèi)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莊嚴肅穆??吹巾椛冽堖h勝一般人的體形和神采,莊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少龍你沒有令寡人失望?!表椛冽埾氩坏角f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氣又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莊襄王目光落到烏應(yīng)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家異日定能因少龍光大門楣,可以預(yù)期?!睘鯌?yīng)元大喜謝恩。楊泉君和王龁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莊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盤聲再響。另十八名衛(wèi)士由內(nèi)步出,先前的衛(wèi)士九人一組,到了客席后持戈守立。眾人紛紛來到席旁立定,待莊襄王坐下,侍衛(wèi)卓立其后,秀麗夫人和朱姬兩對母子亦席地坐下時,才敢入席坐下。 右邊兩席,上首處坐的是呂不韋和項少龍,接著是蒙驁和烏應(yīng)元﹔另一邊則由楊泉君和王龁各據(jù)一席,涇渭分明。項少龍故意不看朱姬和小盤,以免莊襄王或其他人發(fā)覺他和她“母子”二人的特別關(guān)系,這叫寧教人知,莫教人見。 宮女穿花蝴蝶般穿插席間,為各人添酒和奉上美點。莊襄王道:“姬后和政王兒均安返咸陽,寡人再無憾事,讓我們喝一杯!”眾人舉酒祝賀,不過秀麗夫人、楊泉君和王龁等的臉色當然不太自在了。莊襄王的眼光落到朱姬和小盤處,眼神更溫柔了,以他那充滿感情的好聽聲音道:“政王兒,少龍有大恩于你,還不敬項先生一杯!” 項少龍亦不由為他的風(fēng)采傾倒,深感成功非靠僥幸。莊襄王能于落魄時被呂不韋看中是“奇貨可居”,后來又打動了最被當時昭襄王寵愛的華陽夫人,納其為子,最后突圍而出,成為王位繼承者,自有其攝人的特色和豐采。否則縱使呂不韋再多花點錢貨,亦只是枉費工夫。小盤聞言起立,來到項少龍席前。到此刻兩人才有機會眼神交接。 小盤一對眼睛立時紅了起來,射出深刻之極的感情,幸好一閃即沒。當下自有侍女捧來酒壺酒盃。項少龍長身而起,恭敬地俯身,舉手過頭,接過小盤遞來的美酒,一飲而盡。小盤的身體更粗壯了,神色冷靜,當項少龍想到他日后統(tǒng)一天下的雄姿,不由心中一顫。兩人分別回到席位里。 項少龍忍不住再望了小盤一眼,發(fā)覺朱姬正含笑看著他,秀眸盡是溫柔之色,嚇得忙垂下目光。莊襄王逐一和眾人閑聊了兩句后,眼光再落到項少龍身上,從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鄲,滅掉趙國,把趙穆生擒回來,少龍認為須多少軍馬?”朱姬和小盤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楊泉君和王龁亦露出注意的神色,看他有什幺話說。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少龍放膽直言,舒陳己見!”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以現(xiàn)在的形勢論,攻陷邯鄲二十萬人即可,但要滅趙,就算舉大秦全國之力,仍未可辦到?!北娙她R感愕然。 楊泉君冷笑道:“項兵衛(wèi)對兵家爭戰(zhàn)之事,時日仍短,故才有此無知之言,王大將軍可否向兵衛(wèi)解說一二,以免他見解錯誤仍不自覺?!彼冀K堅持稱他作兵衛(wèi),正是要提醒別人,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將,亦表明仍視他為外人。莊襄王和呂不韋先是對項少龍之言露出不愉之色,旋又深思起來。朱姬則是嘴角含春,對項少龍滿懷信心。烏應(yīng)元則向項少龍猛打眼色,希望他慎言。 蒙驁雙目則亮了起來,顯是體會到項少龍說話中的含意。項少龍從容不迫地看著王龁,虎目精芒閃閃。王龁給他看得有點心寒,謹慎起來,道:“本將卻想請項先生先解釋一下為何有此立論。”此話一出,莊襄王、呂不韋、烏應(yīng)元和楊泉君這四個不通軍事的人,立知項少龍非是胡謅一通,否則王龁不會如此有所保留。 項少龍淡然一笑道:“長平一役后,趙國確是遭到致命之傷,不但影響軍心士氣,亦深入打擊了王公大臣對國家的信心,不過正是由于這種心態(tài),亦形成上下拚死抗敵之心,燕人的大敗正是明證,臣下提出能以二十萬人攻陷邯鄲,是趁我們?yōu)跫覄偝冯x趙國,牧場所有牲畜均被毒斃,使趙人在這方面的補給難繼,兼之士氣大損,才有此把握。但這一戰(zhàn)必須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頗分別被匈奴和燕人纏著,無暇分身,故城破則退,不宜久留。” 再沉聲道:“若只為破城,十萬人便可做到,但若要速戰(zhàn)速決,全師而退,非二十萬人不可?!蓖觚喆袅税肷?,嘆道:“項先生這話亦不無道理?!?/br> 項少龍禁不住對他好感大增,由于對方不會睜著眼說謊話。蒙驁沉聲道:“末將完全同意少龍之言。”楊泉君氣得臉色陣紅陣白,與秀麗夫人交換了個眼色,一時說不出話來。朱姬一陣嬌笑,媚眼一送,向莊襄王道:“大王?。∪思覜]推薦錯人吧!大將軍和蒙將軍似還是首次對同一件事點頭同意呢!”這幺一說,王龁和蒙驁都尷尬起來。小盤望著項少龍,涌起崇慕和依戀的情緒。 莊襄王先望了呂不韋一眼,油然道:“少龍的舉我全國之力,亦未能滅趙,又怎樣解釋呢?”最緊張的是烏應(yīng)元,假設(shè)項少龍在此項上不能說服秦王,那剛占得的一點優(yōu)勢,便會盡付東流了。項少龍陳辭道:“戰(zhàn)爭之要,雖說以國力為本,軍力為器,但外交和情報卻是同樣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楊泉君插入道:“這兩方面的事,我大秦從沒有疏忽過,先王以張儀為相,便是從外交入手,粉碎六國合從之策,至于情報方面,我們不時有探子到各國偵察,從沒松懈下來。”項少龍愈來愈看不起這秦朝元老,不客氣地問道:“請問君上,假設(shè)我們傾全力揮軍攻趙,各國會有何反應(yīng)呢?”楊泉君登時語塞,因為若沒有確實情報的支持,如何可答這假設(shè)性的問題。 呂不韋在幾下拍了拍項少龍的大腿,表示很高興他挫了楊泉君的鋒頭。王龁終是和楊泉君共乘一船,出言道:“此事確不可輕舉妄動,齊楚兩國暫且不說,但三晉唇亡齒寒,必會齊起反抗,三國任何一國之力仍未足抗我大秦百萬之師,但聯(lián)合起來,則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此說,雖似為楊泉君緩頰,卻也等若肯定了項少龍的說法。 項少龍不讓眾人有喘息之機,侃侃而言道:“趙國若受攻擊,各國絕不會坐視,縱使開始時抱著坐山觀虎斗的揀便宜心理,但只要趙人閉關(guān)穩(wěn)守,再派人截斷我軍的補給路線,其他各國遲早必派軍應(yīng)援,那時我們四面受敵,情勢殊不樂觀?!鼻f襄王拍案道:“好一句‘坐山觀虎斗’,這幺精采的語句,寡人還是初次聽到?!?/br> 項少龍暗忖難道這句話仍未在這時代被引用?謝過莊襄王贊賞后續(xù)道:“況且魏國信陵君仍在,足可影響各國,再來另一次合縱,我們便危險了。”眾人均默然無語,八年前魏國信陵君聯(lián)同各國軍隊,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各人自是記憶猶新,仍有余悸。莊襄王嘆道:“如此說來,難道任由趙穆這jian賊逍遙自在嗎?” 只憑這一句話,便知莊襄王沒有統(tǒng)一天下的大志,否則這句話應(yīng)是“如何才可蕩平六國呢?”項少龍肅容道:“若只是要把趙穆擒來,大王則不必費一兵半卒,只交由臣下去辦好了?!?/br> 眾人同時愕然。莊襄王精神一振道:“可有虛言?”項少龍道:“絕無半字虛語,臣下只須要半年的時間去搜集情報,便可起行,把趙穆生蹦活跳帶到大王御座之前,任憑處置,不過此事最緊要保密,否則臣下恐難活著回來?!?/br> 莊襄王拍案道:“誰敢泄出此事,立殺無赦!”同一時間呂不韋在項少龍耳旁嘆道:“這事怎可說出來?” 項少龍知他擔心自己會被楊泉君陷害,探手幾下,在他大腿上寫了個“假”字,呂不韋登時會意,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楊泉君垂下頭去,免給人看破他的喜色。朱姬嬌笑起來,向莊襄王撒嬌道:“生蹦活跳的趙穆,少龍用語真是有趣,剛才人家的提議,大王還要猶豫嗎?”眾人一聽,立知另有文章。 果然莊襄王哈哈一笑道:“與少龍一席話,令寡人痛快極矣,若能把趙穆生擒回來,以泄寡人心頭之恨,定然重重有賞,由今天起,少龍就是寡人客卿兼太子太傅,專責教導(dǎo)政兒劍術(shù)兵法?!眳尾豁f大喜,忙向項少龍舉杯祝賀。要知太子乃王位繼承人,若能成為他的師傅,異日太子登基,自能發(fā)揮直接的影響力量,所以這官位實是非同小可,人人眼熱。 楊泉君由席中走了出來,跪伏地上,顫聲道:“大王尚請三思,我大秦立國數(shù)百年,以武聞名,能當太子兵法劍術(shù)太傅者,均乃國內(nèi)最佳兵劍大家,從沒有外人擔任此職,況且項兵衛(wèi)一無軍功,二來不知劍術(shù)是否名實相符,不若待項兵衛(wèi)擒趙穆回來后,大王再作定奪吧!”他這番話亦算合乎情理,可見此人仍有點小聰明,可是莊襄王那聽得入耳,不悅道:“寡人怎會看錯人,這事就是如此安排,左丞相不必多言?!?/br> 王龁忍不住亦走了出來,跪陳道:“大王務(wù)要三思,否則恐人心難服?!边@大將軍一開腔,等若秦國軍方齊聲反對,莊襄王雖心中大怒,亦不得不猶豫起來。項少龍見狀亦跪稟道:“左丞相和大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大王請收回成命,先看臣下能否擒回趙穆,再作決定?!?/br> 烏應(yīng)元和朱姬暗叫可惜,朱姬更暗恨少了與項少龍接觸的機會。小盤則差點想把楊泉君痛揍一頓。莊襄王嘆了一口氣道:“眾卿請起?!睏钊屯觚唭扇酥匦霓D(zhuǎn)意,大喜回席。項少龍亦從容回席去也。王龁見他毫不介懷,禁不住心生好感。 莊襄王尚未說話,呂不韋一聲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見呂不韋正容道:“政太子太傅一職,怎可丟空半年以上。兵法方面,少龍剛才已表現(xiàn)了他超卓的見地,而少龍在趙魏兩境,以少勝多,大破賊軍,又斬囂魏牟之首,早名震天下,不用贅言。至于劍術(shù),只要楊泉君和大將軍請來心目中我國最有資格的劍術(shù)大家,擇日御前比試,即立見分明。”莊襄王大喜道:“就這幺辦好了!讓我們喝酒作樂?!?/br> 一拍雙掌,一隊歌舞姬立時飄進殿來,載歌載舞,可是卻沖不破那緊張的氣氛。雙方都盤馬彎弓,準備讓對方栽個大筋斗。項少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已給卷進了秦廷的權(quán)力斗爭中。這或者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039;) -- TheCHMfilewasvertedtoTextbyDEMOversionofChmDepi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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