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下）婆媳相見

    2022年3月16日

    我對西餐廳的一切都不了解，正如此刻我只能局促地坐在位置上。

    男侍從我們一進(jìn)來就一直跟著，這會在桌邊俯身輕聲問道，“您好，一共兩位嗎？”

    我看著母親。

    母親點(diǎn)點(diǎn)頭。

    男侍抽出菜單放到我倆面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親，看我時，眼中隱約閃過一抹詫異，也可能是別的，反正眼神有些怪異，最后選擇把菜單轉(zhuǎn)向母親，“您好，請問點(diǎn)點(diǎn)什么？”

    “兩份西冷牛排，全熟，”母親只看了菜單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好，要喝點(diǎn)什么嗎？”輕聲依舊。

    母親把目光轉(zhuǎn)向我，我搖搖頭。

    “不用了，”她看向男侍，說。

    “好，”男侍挺起身板，“那請兩位稍等，餐品很快就會呈上?！?/br>
    “等下。”母親向男侍招手。

    男侍轉(zhuǎn)過身來，“請問還有什么事嗎？”

    母親看向我，“一份牛排夠不夠吃？要不要再點(diǎn)份意面？”

    我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

    “那再來份意面？”男侍確認(rèn)。

    “嗯，”母親點(diǎn)點(diǎn)頭，“要黑椒醬?！?/br>
    “好的。”男侍點(diǎn)頭，“沒別的需求，我就先過去了?！?/br>
    “嗯，”母親。

    等待中，我倆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放到對方身上。警花化了淡妝的臉頰俏麗非常，看了兩眼我就不禁躲開目光。

    母親“噗呲”一聲，手伸過半個桌子推推我，“傻子一樣?！?/br>
    我只能吸吸鼻子，啥也沒有回應(yīng)。

    “最近在學(xué)校里，有沒有什么新鮮事？”母親十指穿插托著下巴，小臂白生生的。

    “沒啥?！蔽叶⒅氖种?。

    “沒談女朋友？”她應(yīng)該挑了挑眉。

    “不說了——”我抬起頭沒說完，就想起了學(xué)姐。

    “嗯？”母親歪了歪頭。

    我思忖了一會兒，說，“有?！?/br>
    安靜。

    母親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然后問，“誰??？”她的語氣有些怪異，不知道怎么形容。

    “一個學(xué)姐?！?/br>
    “大幾？”她追問得很快。

    “畢業(yè)了?！蔽冶凰龓У靡策M(jìn)行了秒回。

    她沉默了一會兒，“那怎么認(rèn)識的？”

    “好了，媽，審特務(wù)呢？”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嘖，兒子談戀愛，當(dāng)媽的還不能了解了解了？之前咋跟你說的，要是有進(jìn)展，必須跟媽匯報?！?/br>
    我無言以對。

    “咋的，害羞??？”她放下雙手，伸過來一只搗搗我。

    “不想說?！蔽铱聪蚺赃叺膲Ρ凇?/br>
    “之前咋跟你說的，要是有進(jìn)展，必須跟媽匯報?！?/br>
    “你懂個啥？”我頭也不轉(zhuǎn)地說。

    “你媽我可是過來人，我有啥不懂的？”

    我不置可否。

    “你說出來，媽給你把把關(guān)。你現(xiàn)在不說，以后進(jìn)門了，不還是得過我這關(guān)？”

    “媽，說啥呢，還早著呢?！蔽铱椿厮Ｋ状砂愕墓献幽樤诖巴怅柟獾恼丈湎聹貪櫲缬?，一瞬間我被驚艷到了。

    “說吧，咋認(rèn)識的？”她目光鎖定在我臉上。

    “學(xué)校里的一次活動?！?/br>
    “叫啥？”

    “活動？”

    “她?！?/br>
    “哦，裴語嫣。”

    “學(xué)啥專業(yè)的？”

    “服裝設(shè)計。”

    “在哪工作呢？”

    “劇場?！?/br>
    “劇場？”

    “拍戲?！?/br>
    “演員？”

    “嗯?！?/br>
    “演的什么戲？”

    “行了，媽”

    她笑笑，停止了連環(huán)攻勢。

    “有空帶媽去瞅瞅唄，”她說，“帶家里來也行?！?/br>
    “早著呢，”我說。

    “不過，咋就找了個比你大的呢？”

    “女大三，抱金磚，”我忽然咧嘴笑。

    她愣了愣，然后捏捏我的鼻子。

    “真的，有機(jī)會，帶來給媽瞅瞅?！?/br>
    我沒說話。

    “聽見沒？”她推推我。

    “聽見了，”我只能甕聲甕氣地說。

    “我去上個廁所，”沒一會兒，我說。

    “嗯?！?/br>
    循著指示牌走，遠(yuǎn)遠(yuǎn)瞧見那位給我們點(diǎn)餐的男侍正在出餐處和另外的侍者聊天，我慢慢走進(jìn)通道

    “上次好像不是這個男的”

    從西餐廳出來后，母親打算叫出租車送我回去，我說我不想回，她說已經(jīng)待了一個上午了，該回去看書了。我說再待一個下午。她瞪了瞪我，很堅(jiān)決地說不行。于是我問，那晚上回來做飯嗎，她想了想，說看情況，會不會都會打個電話給我。

    司機(jī)發(fā)動引擎的時候，母親手扶遮陽帽向我揮手，溫暖的秋日下，她站在十來米開外的位置，一身緊身服，外搭白色小外套，溫婉大方得不像話，我有一種推開車門下去擁抱她的沖

    動，但卻硬生生地被出租車帶離了這里。

    回到家，坐在沙發(fā)上休息，照常點(diǎn)開論壇，時隔幾天，“腿祖宗”的帖子終于又霸占了頂端。

    標(biāo)題是“瑜伽女神”，一共1P，但足以稱霸論壇。發(fā)布時間就在半小時前。

    “拍不到女神的護(hù)士裝了。”簡單明了的前言。

    （蘋果手機(jī)使用 Safari 自帶瀏覽器，安卓手機(jī)使用 chre 谷歌瀏覽器）

    點(diǎn)進(jìn)去看，是一個女人的背影?？幢尘皯?yīng)該是在舞蹈室之類的地方，因?yàn)橛泄饪设b人的木質(zhì)地板。女人的前方是刷得潔白的墻壁，墻壁外有鐵桿，應(yīng)該是拿來壓腿的。

    女人坐在地上，兩腿側(cè)向一字馬排開，真的很直，腿部緊緊貼合地面，沒有一絲縫隙，就連臀部也看不出縫隙。可能有的人不懂，一字馬時，因?yàn)槿舜笸冉Y(jié)構(gòu)的問題，臀部怎么著也會和地面保持一段距離。但這并不是說沒人能做到，只是難度很高，具體有多高，可以說能做到的身材柔韌度基本都是屬于世界最頂尖的。

    這種身材的用處很多，在體cao、健美、健身等行業(yè)，一個人如果擁有這樣的韌性，那么很快就可以成長為行業(yè)頂尖。

    女人的屁股也很大，在黑色緊身服的包裹下，豐熟圓潤，仿佛能滴出水似的。往上是盈盈一握的腰肢，粗度大概不及肥臀一半，細(xì)得讓人真的很想捏一把。這種腰臀比，堪稱完美，仿佛就是那些色痞口中的完美炮架。一邊握住柳腰，一邊沖擊肥臀。驚訝的是，這么一聯(lián)想，我竟已高高舉槍致敬了。

    再往上就不說了，那兩瓣乳rou都撐著面料從女人的肋側(cè)露了出來，可想而知正面看女人的胸膛會有多飽滿。但可惜沒有下一張了。

    香肩瘦削，天鵝頸修長雪白，發(fā)髻高挽，插了一根熟悉的銀簪。僅一個背影，就美得不像話，好像真的是什么白天鵝化成了人形。

    看底下的評論，一個個牲口已經(jīng)鬼哭狼嚎得不像樣了，要腿祖宗給女神露臉的呼聲前所未有地高漲。

    當(dāng)然，腿祖宗的底線一如既往地堅(jiān)定。

    然后就是圍繞女人身材展開的一系列的yin穢聯(lián)想了，太過丑陋，我沒看下去。

    若說誰和照片中的女人最像，那無疑是母親了，沈夜卿也可以入列，但女人的腰臀比與母親更匹配。

    尤其是兩人都在瑜伽室、舞蹈室這樣的場所，也穿了同款的緊身服，還插了一模一樣的銀簪

    猛然間，我愣住了。

    一連串的聯(lián)想在我腦海中如畫卷般“唰”地一下展開，但緊跟著又在一種洶涌的恐懼下瞬間終止。

    當(dāng)我從混沌中回神，墻上的吊鐘已走過了近半圈。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我的視界好像也在震動，如果對上鏡子我相信我的瞳孔是不安的。

    拿出手機(jī)，回到論壇，點(diǎn)開“腿祖宗”的對話框，躊躇半晌，打了兩個字還是瞬間又回刪掉。

    我不清楚自己在沙發(fā)上癱了多久，只知道大門打開那道倩影裊娜著走進(jìn)時，我仍是如此

    “咋一個下午沒見，就蔫掉啦？”做飯間隙，停職的警花從廚房門探出個頭來說。

    我不知怎么說，只能擠出個笑給她。

    她頓了頓，從原本只是半開的廚房門中擠了出來，一邊向我走近，一邊說，“到底咋了？下午發(fā)生了啥？”

    我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喉嚨又被咽了回去，只能搖搖頭說“沒事”。

    但這顯然無法忽悠敏銳的警花。

    她的步伐沒停，走到沙發(fā)在我身邊坐下，于是一股清香混合著菜味撲鼻而來。

    我下意識縮了縮，但接著就被她攀住——兩條長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

    “媽開瑜伽社，你不開心了？”幽蘭涌進(jìn)我的耳朵，讓我有點(diǎn)發(fā)癢。

    “沒，”我搖搖頭。

    “那你說說，你到底怎么回事？”余光里，旁邊麗人的嘴角浮起了微笑。

    “你跟爸怎么樣了？”我埋著頭，不敢看她。

    她應(yīng)該愣了愣，然后說，“這孩子，怎么忽然問起這個？”

    “你是我媽他是我爸”

    她應(yīng)該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嘆了口氣，“我跟你爸就這樣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我握緊拳頭，力量在凝聚，終于，話頭沖破喉嚨，“那你就沒再想著找個？”

    她愣住了，然后就這么一直愣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良久，她說，“這個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你現(xiàn)在的重中之重是把書讀好，成績沒問題，你想干點(diǎn)什么別的我都不反對?！?/br>
    “那你到底有沒有？”我鼓起勇氣抬起頭。

    她張張嘴，像是被嚇了一跳，好半晌，才捋捋頭發(fā)，“當(dāng)然沒有啊，你爸還在呢。你小子，天天cao心大人的事干啥？”

    得到這個答案，我沒有如釋重負(fù)，內(nèi)心反而更亂了。

    可能知道我有些不對勁，晚上她以各種借口敲了好幾次房門，一次是送水，一次是送水果，一次是問餓不餓。每次

    進(jìn)來后，就坐在凳子上，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說，過幾分鐘就走。

    關(guān)于我腦海中的那些疑問，我終究沒敢把它們擺上臺面。

    ···

    瑜伽社的生意意料之外地好。雖然開店前兩位女士自信滿滿，但誰都知道真干起來現(xiàn)實(shí)與想象十有八九會天差地別。

    生意到底有多好，總之連我周邊的同學(xué)都知道我媽新增了瑜伽老板兼導(dǎo)師這個副業(yè)。秦廣每天向我道喜，讓我忍不住懷疑這事是不是跟他有關(guān)。但是，有錢賺，我能說些什么呢？

    這些人紛紛向我要個優(yōu)惠，得到母親的批準(zhǔn)后，我告訴他們一律按八折處理。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某天放學(xué)到社里探班，學(xué)姐竟然也在。

    當(dāng)我倆眼神對上的時候，她顯得頗為平靜，只是對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我足足在原地愣了有好幾秒。

    休息期間，我把她拉到外面無人的走廊，我說“你怎么也在這？”

    “瑜伽有助于藝人保持身材，”她平靜解釋。

    “我的意思是，為啥正好是我媽的店？”

    “我也只是看到最近宣傳得很火，劇組的人都在說，推薦，我就來了，我沒想到你媽是老板。”她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我想到了沈夜卿，那家伙為了幫自己和母親的瑜伽社宣傳，肯定沒少運(yùn)作。

    “那你跟我媽說什么沒有？”

    “什么？”她有些疑惑。

    我愣了愣，然后說“沒事”。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我特地讓她先回去，然而在我路過拐角時，我竟看到了母親。

    半小時后，依然是熟悉的西餐廳，對面還是母親，只不過我身旁坐著學(xué)姐。

    “你倆在一起多久了？”等餐間隙，母親問。

    學(xué)姐看向我，我想了想，說，“不到半年?！?/br>
    “那早就在一起了啊?？梢园?，陸遠(yuǎn)，瞞得挺好啊?！蹦赣H的語氣有些怪，但我說不上來。

    “語嫣是你拉來我這的？”

    “不是，我自己來的。”學(xué)姐先我答道。

    “哦？”

    “劇組也在宣傳，我就來了。”

    母親更困惑了。

    我說，“戲是騰華集團(tuán)投資的?！?/br>
    聞言，母親便明悟了。

    餐上來時，兩女邊吃邊聊，絲毫沒提起我，我儼然已成了一位局外人，但倒也樂得悠閑。

    從學(xué)校，到工作，到生活，再到如今的拍戲，女人的話題，總是源源不絕。我驚訝于母親一個平日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奉獻(xiàn)給辦案的刑警，怎么也會對其他行業(yè)都有研究，不管話題延伸到哪，她總能說上幾句，并附上自己的看法。

    結(jié)束用餐，母親去結(jié)賬，起身時，頓了頓，又轉(zhuǎn)過身來。

    我和學(xué)姐不約而同看向她。

    “明天下午有空的話，到家里來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