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乃旺道：“家父每次提起顧書記的時候都會感嘆一番，政壇上能做到像顧書記這樣境界的人真的不多?！?/br>
    顧允知道：“人各有志，我只是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罷了，并不代表我的境界有多高。”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焦乃旺道：“以后我和顧書記接觸的時間就多了，我剛來平海，有許多事情需要請教顧書記，還望您看在家父的份上不吝賜教?！苯鼓送@番話說得很誠懇也很直接，等于告訴顧允知，自己之所以先來拜訪他是受了父親的指點。

    顧允知道：“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稱你為焦省長了。”焦乃旺雖然沒說自己具體擔(dān)任什么職務(wù)，可顧允知稍一琢磨就推測到他來平?？隙ㄊ菗?dān)任常務(wù)副省長的職位。

    焦乃旺笑道：“副省長！”

    顧允知道：“趙季廷是我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干部，可惜他在生活上出了些問題，年紀(jì)輕輕的就把自己的前程斷送?！?/br>
    焦乃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聽得很認(rèn)真。

    顧允知又道：“本來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的呼聲很高，可是他又在東江國際工業(yè)園區(qū)污染事件上受到了影響，放眼省內(nèi)的幾位候選人，的確沒有人能夠擔(dān)得起你的位置。”

    焦乃旺苦笑道：“不上不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容易受夾板氣?！?/br>
    顧允知意味深長道：“想往上爬，爬不上去，想往下走，也沒有回頭，這樣的滋味的確難受，可是如果安于眼前的位置，守住這塊地方，倒也怡然自得?！?/br>
    焦乃旺道：“家父讓我做好本分?！毕胍騽e人請教，就必須要做到坦誠，面對顧允知這種政治老將，任何的隱瞞都沒有必要，所以焦乃旺表現(xiàn)的相當(dāng)坦誠，甚至連父親給他的忠告都說了出來。

    顧允知微笑道：“在你看來，為官者的本分是什么？”

    焦乃旺并沒有回答顧允知的問題，而是恭敬求教道：“還望顧書記指點?！苯裉烨皝砭褪窍胪ㄟ^顧允知這位平海前省委書記了解平海政壇的一些內(nèi)幕，也好決定他以后的政治策略。

    顧允知道：“清朝金纓說過：收吾本心在腔子里，是圣賢第一等學(xué)問，盡吾本分在素位中，是圣賢第一等功夫。宇宙內(nèi)事，乃已分內(nèi)事，已分內(nèi)事，乃宇宙內(nèi)事?！鳖櫾手诮柚湃烁嬖V焦乃旺要做好本分，他又道：“當(dāng)初我和令尊談?wù)摓楣僦赖臅r候，也說出這番話，令尊回應(yīng)我道：大凡做一件事，就要當(dāng)一件事，若茍且疏忽，定不成一件事?！?/br>
    焦乃旺若有所，過了一會兒方才又道：“顧書記對如今的平海怎樣看？”

    顧允知微笑道：“你是問過去還是現(xiàn)在又或是未來？”

    焦乃旺道：“現(xiàn)在！”

    顧允知道：“現(xiàn)在顧某只是平海省內(nèi)普普通通的一個老百姓，在我眼中，平海越好，我這個老百姓的日子就越好，我希望為官者清廉，我希望為民者平安。”

    焦乃旺此時仿佛明白了顧允知的全部意，他微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顧允知道：“不敢當(dāng)，我說的話也是從書上看來的！”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顧允知邀請焦乃旺留下吃飯，焦乃旺欣然應(yīng)約，顧允知道：“秋霞湖畔新開了一個酒家，咱們就去那里?！鳖櫾手綍r生活簡樸，有來到，自然不能太過簡單。

    兩人出了房門，顧允知鎖門的時候，一輛出租車來到了他的家門前，卻是張揚從車?yán)镒吡顺鰜?，一陣子不見，這小子似乎黒壯了許多，顧允知并不知道他去西藏的事情，有些詫異道：“怎么突然變得這么黑？”

    張揚叫了聲爸，此時才留意到顧允知身邊的竟然是南武市市委書記焦乃旺，他笑道：“焦書記，怎么是您??！”

    焦乃旺笑道：“我特地來拜會顧書記的?！?/br>
    顧允知道：“來得正好，陪我們一起吃飯去?！?/br>
    張揚從西藏飛回平海，在東江下飛機，他先來顧允知這里探望一下顧允知，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清明，他要給顧佳彤上墳，所以他在東江安頓之后，讓安語晨留在南國山莊休息，自己直接來到了這里。

    顧允知已經(jīng)猜到了張揚此次前來的目的，不知不覺女兒已經(jīng)離去數(shù)月，張揚對她的真情始終未變，顧允知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非常感動。

    三人來到秋霞湖邊新開的望湖人家，因為這里遠(yuǎn)離市區(qū)，生意清淡的很，三人就在二層的平臺坐下，有張揚這個晚輩在，點菜的事情當(dāng)然用不著顧允知去cao心，張揚前去點菜的時候，焦乃旺有些好奇的問道：“顧書記和張揚……”話沒有說完，卻已經(jīng)把意表達的很完整，張揚是宋懷明女婿的事情，幾乎整個平海都知道，可他是顧允知女婿卻很少有人清楚。

    顧允知微笑道：“在我心里當(dāng)他親生兒子一樣?！币痪湓捯呀?jīng)解釋的清清楚楚。

    焦乃旺笑了笑，顧允知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顯然沒有追問下去的必要。

    張揚點菜回來，在一旁坐下，笑道：“爸，我剛從西藏回來，高原紫外線強烈了一些，所以我才變得這么黑?！?/br>
    顧允知呵呵笑道：“我第一眼幾乎沒認(rèn)出你來！”

    張揚端起茶壺給顧允知和焦乃旺倒上，然后向焦乃旺道：“焦書記，是不是我以后對您的稱呼應(yīng)該改一改了？”張揚早在前往西藏之前就已經(jīng)得到消息，平海未來的常務(wù)副省長會在梁天正、杜天野和焦乃旺之間產(chǎn)生，焦乃旺既然已經(jīng)來到東江，證明這件事已經(jīng)有了定論。

    焦乃旺微微一笑：“張揚，以后我在平海開展工作可要靠你多多支持?！?/br>
    張揚笑道：“應(yīng)該是我要靠焦省長多多關(guān)照才對！”

    顧允知歷經(jīng)宦海沉浮，對于官場上的這些面子話早已聽過無數(shù)遍，現(xiàn)在再次聽到不禁莞爾。

    兩個人單獨相對的時候，任何話都好說出口，一旦有第三者在場，說話反倒多了不少的忌諱，套過后，焦乃旺和張揚談?wù)摰膮s是西藏的風(fēng)光，他之前曾經(jīng)三次入藏，對西藏方面的風(fēng)土人情極為熟悉，張揚也懂得官場上的避諱和規(guī)則，他的話題大都圍繞焦乃旺的兩個兒子進行。他去南武的時候，因為救了焦乃旺的小孫子，所以焦乃旺專程擺酒向他表達謝意，張揚也通過這次宴會和焦乃旺的家人頗為熟悉，還將焦乃旺的小兒子焦書堂介紹到于子良的腦科醫(yī)院去學(xué)習(xí)。

    焦乃旺這個人很健談，言談之中對尺度的把握十分得當(dāng)，或許他本來的性情就是如此，或許因為他初到平海，一開始需要一個適應(yīng)的過程。

    焦乃旺離去之后，顧允知和張揚一起來到顧佳彤的墳前，張揚祭拜完畢，和顧允知就在墳前的草地上坐了，他從背包中取出一串恩禪法師送給他的佛珠轉(zhuǎn)贈給顧允知。

    顧允知接過佛珠，微笑道：“聽說你和嫣然訂婚了？”

    張揚點了點頭，在顧佳彤的墳前提起這件事，他心底總覺著有些愧疚。

    顧允知欣然道：“很好，懷明的女兒很不錯，你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婚姻大事了。”

    張揚嗯了一聲。

    顧允知道：“記不記得又一次你過來向我請教，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不要當(dāng)那個倒霉孩子？”

    張揚笑了起來：“爸，我沒聽您的話，總是忍不住去當(dāng)那個倒霉孩子。”

    顧允知微笑道：“其實現(xiàn)在想想，我的那句話未必全對，人不同，做事的方法不同，我以自己的經(jīng)驗來指導(dǎo)你做事，本來就是錯的！”

    張揚道：“事實上，我不聽您的話，在官場上到處碰壁?！?/br>
    顧允知笑道：“還好，你不是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上門來見我?！?/br>
    張揚道：“那是我皮糙rou厚，挨得住?！?/br>
    顧允知拍了拍張揚的肩頭站起身來：“官場是最枯燥最乏味的地方，如果不去做事，心中只想著權(quán)力，無非就是爭來斗去，我現(xiàn)在回頭想想過去在位的時候，真正記得的都是我為老百姓做過什么？我又有那些事沒有做好，反倒是權(quán)力斗爭的那一節(jié)變得模糊了，常常想不起來，即便是偶爾想起來，只會覺著自己當(dāng)時可笑，為了爭奪某些東西，而失去了做事的時間?！?/br>
    張揚道：“現(xiàn)實是，你不跟別人斗，別人要跟你斗，你走你的原沒想著招惹別人，可是別人想走的更快，認(rèn)為你擋住了他前進的道?！?/br>
    顧允知道：“從你這句話，就能夠聽出你對官場的理解又深了一層?！?/br>
    張揚道：“中國從有官場起，不外乎就是爭來斗去，除非不做事，想做事就必須做好時刻斗爭的準(zhǔn)備。”

    顧允知哈哈笑道：“看來我已經(jīng)落伍了，所以人年紀(jì)大了就應(yīng)該退下來，失去了銳氣和斗志，又怎能在官場立足？”

    張揚道：“爸，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適應(yīng)您這樣的角色轉(zhuǎn)變，更不是每個人都有您這樣的胸懷?！?/br>
    顧允知道：“小子，又開始給我戴高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