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空惹一身膻
印月體態(tài)高挑碩美,神態(tài)輕佻嫵媚,站在黃花梨木食案邊,微微向前傾著身,似乎不勝大胸的累贅,那雙大得有些過分的眼睛睇視著張原,觀察張原的細微表情—— 張原不動聲sè,轉頭招呼廊下那個頰有梨渦的美婢再取一個酒杯來,斟上寒潭chūn酒,給自己的酒杯也斟滿,舉杯道:“張原先敬嬤嬤一杯。” 印月起先見張原沒有回應她的話,嫵媚的表情已經(jīng)有些僵,這時見張原先向她敬酒,又驚又喜,道:“小婦人怎么敢當狀元公敬酒,豈不是折殺小婦人。” 張原道:“嬤嬤哺育皇長孫,勞苦功高,張原當然要敬嬤嬤?!?/br> 印月“嘻嘻”的笑:“狀元公真會說話,不就是喂nǎi嗎,這算得什么勞苦功高了?!闭f這話時,已經(jīng)俯身端起酒杯,笑吟吟道:“還是小婦人敬狀元公吧。”說罷一仰脖,大胸一挺,杯中酒已經(jīng)入口—— 寒潭chūn酒頗烈,只眨眼的工夫,印月白皙光潔的臉頰就罩上一層紅暈,大眼睛更似要滴出水似的,見張原也把酒喝掉了,吃吃笑道:“狀元公好酒量,面不改sè?!笔謸嶙约河行┌l(fā)燙的臉頰,注視著張原道:“小婦人喝不得酒,沾一滴就上臉?!泵黠@是搔首弄姿,卻不讓人覺得她卑俗。 張原微笑道:“嬤嬤一看就是能喝酒的,象我這樣面不改sè的才容易醉——好了,在下要回去了,嬤嬤與令弟、令郎再聚一會吧?!毕蛴≡乱灰?,轉身出廳。 印月追出來道:“狀元公稍等,小婦人讓我那兄弟和劣子來向狀元公磕個頭?!?/br> 那昂藏大漢光先和少年侯國興已經(jīng)進到側院,跪下就向張原磕頭,張原道:“先前不是見過了嗎,趕緊起來,請起請起?!笔疽馔舸箦N和來福扶二人起來。 印月道:“狀元公。我這兄弟憊懶,說在家鄉(xiāng)種田沒活,想在京里謀個差事,不知狀元公能不能幫個忙,就是給狀元公做長隨就極好?!?/br> 張原心道:“怎么就纏上我了,這氏姐弟來歷可疑,我豈能留在身邊?!焙Φ溃骸皨邒撸谙率亲≡趦刃旨抑小嵲谑遣淮蠓奖?,令弟英氣勃勃,形貌不凡,豈能屈為下人?!?/br> 那光先一直躬著身低著頭,聽張原贊他,抬眼瞥了張原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印月道:“狀元公不是很快就要搬出妻兄家了嗎,小婦人聽說鄭國舅送了一座四合院給狀元公?!贝蟠蠓椒降拿理曋鴱堅?/br> 張原心道:“印月說這話似有試探之意啊?!睋u頭笑道:“這事竟然傳到嬤嬤耳邊了嗎,真是人言可畏啊,在下豈敢生受鄭國舅的厚賜,已婉拒。” 印月“噢”的一聲,又道:“那待狀元公居家安定下來,再幫小婦人這兄弟謀個差事吧,免得他整rì游蕩無所事事,小婦人在京城雖然已有十余年。但都是待在宮中,不認得什么外官,今見狀元公謙和可親,小婦人才敢這么冒昧相求,狀元公切莫怪責。” 張原看著這個頎碩妖嬈的婦人,心道:“你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遭冷落的皇長孫的rǔ娘,不是天啟帝的奉圣夫人,讓我新科狀元給你弟弟找差事,的確很斗膽很冒昧。你哪來的底氣?”口里卻是語氣溫和道:“我有幾位同年。過幾個月就要出京赴任,我可以把令弟薦給其中的一位。跟著去某地州衙或者縣衙當差,嬤嬤以為如何?” 不出張原所料,印月道:“多謝狀元公,只是小婦人這個弟弟膽小木訥,除了有幾斤力氣別無長處,而且小婦人也不想他離京,還要他幫著照看一下我兒國興呢,小婦人現(xiàn)在也只有他們這兩個親人,不想遠離?!?/br> 張原看著印月那個大餅臉的兒子,問:“令郎幾歲了?” 印月道:“新年十一歲,愚木得緊,禮節(jié)全無?!闭Z氣里并無慈愛之意,似乎還有些厭嫌—— 張原看著這個侯國興,說道:“十一歲,身量倒是長大?!睂τ≡碌溃骸凹热徊辉鸽x京,那就等我在翰林院安定下來之后,看看能否為令弟在翰林院謀個執(zhí)事。”心想:“跟在我身邊肯定是不行的,放在翰林院打雜倒是可以,也讓我看看你們姐弟到底是什么人。” 印月忙道:“多謝多謝,多謝狀元公。”扭著細圓的腰肢向張原萬福。 張原拱拱手道:“那我先回去了,請嬤嬤轉告鐘公公,多謝他的好酒?!睅Я藖砀?、汪大錘二人出來,沿前海東岸緩緩而行,觀賞前海景sè,一面索印月的身份隱秘和太子朱常洛的處境—— 斜陽映照,前海碧波蕩漾,岸邊綠樹成蔭,běijīng內城就數(shù)這里景致最佳,張原上次來這里是一片冰封景象,現(xiàn)在則是chūn光駘蕩,碧水映天,完全是兩個世界—— 汪大錘“嗬嗬”笑道:“少爺,那高挑個子的女人就是皇帝孫子的nǎi娘嗎,嘖嘖。”沒說出口話的話是:“嘖嘖,那兩個大nǎi肯定nǎi水足,還不把皇帝那個孫子撐死?!?/br> 張原“嗯”了一聲,心想:“印月跟在朱由校身邊十來年了,對朱由校應該是愛護的,她也盼著朱由校能立為皇太孫以后繼承皇位她好沾光嘛,至于她到底什么身份,可以留心慢慢再查,暫時不會有什么問題?!?/br> 張原三人從皇城北大街繞到皇城東邊的夾道,橫穿東長安街,入東公生門,張原見時候還早,先到兵部廨舍訪祁彪佳,祁彪佳這次雖然落第,卻沒有回紹興去,留在其父祁承爜身邊繼續(xù)讀書,準備三年后的會試,在祁彪佳這里閑坐了一會,祁承爜從兵部大堂回來了,張原就向祁承爜打聽徐光啟弟子孫元化送到兵部武庫司的那支燧發(fā)槍,祁承爜卻不知有燧發(fā)槍這回事,說道:“我明rì過問一下,只是兵部也是缺銀少糧,想要大規(guī)模更換鳥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br> 張原道:“暫時也不用大規(guī)模更換。只是每年新鑄的火槍可以按此打造,幾年下來也能更換一大批了?!?/br> 祁承爜搖頭道:“造新式鳥銃絕非張修撰說得這么容易,要部議才行,所謂部議,就是兵部掌印官與兵部五品以上的官員一道商議,人多心不齊,新式鳥銃不容易通過部議。” 張原道:“在下亦知行事難,只是遼東形勢逼人。以我所料,不出三年,遼東必有大戰(zhàn)?!?/br> 祁彪佳在一邊道:“父親,兒子見識過那燧發(fā)槍,點火迅捷,的確比點火繩的鳥銃方便?!?/br> 祁承爜道:“我明rì過問一下。命武庫司的兵匠試shè,果然優(yōu)勝,我會提出部議。” 張原有些無奈,他雖然狀元及第,但對國事的影響依然極其有限,想推廣燧發(fā)槍都很費力,救國之,任重道遠啊,好在救國計劃依然在穩(wěn)步進行中。他也終于在朝堂上立足了,膽子要大、心要細、不要著急,總能找到出—— 祁承爜留張原用飯,張原婉辭,他要去會同館拜見老師楊漣,楊漣已備了酒菜正等著他來,師生二人對坐小飲,縱論大明國事,楊漣問道:“我聽說鄭養(yǎng)xìng要送你大時雍坊的四合院?” 張原苦笑道:“這真是羊rou沒吃著空惹一身膻啊。鄭養(yǎng)xìng的禮物。學生怎么能收?!?/br> 楊漣笑了起來,說道:“鄭養(yǎng)xìng這是壞你清譽啊。我知你絕不會收,你不是那種糊涂人。” 張原道:“學生聽聞京中鄭氏有將不利于東宮的傳言——” 楊漣立即接口道:“介子也聽說了嗎,空xue來風,自有緣故,鄭氏與京畿一帶的紅封教關系密切,一直在伺機危害東宮?!?/br> 張原問:“真有紅封教?” 楊漣道:“當然有,只是詭秘不為人知曉罷了。” 張原心想:“從歷史上的梃擊案來看,疑點甚多,宮斗出身的鄭貴妃會那么腦殘,簡直無法理解?!闭f道:“老師放心,太子乃一國儲君,神靈護佑,宵小之輩,跳梁而已?!?/br> 楊漣道:“皇帝圣體安康,宵小輩自然無能為,一旦——”沒再往下說。 張原道:“鄭氏那是癡心妄想,朝中大臣也容不得鄭氏胡作非為?!?/br> “不然?!睏顫i道:“京官中鄭氏黨羽不少,這些人也害怕東宮即位后清算他們,所以鄭氏勢力不容小覷?!?/br> 張原點頭稱是,晚明黨爭可以說是萬歷皇帝一手造成的,萬歷皇帝若早早立了長子朱常洛為太子,那就不會有持續(xù)十幾年的國本之爭,也就不會形成水火不相容的東林黨和浙、楚、齊三黨,而今國本之爭雖定,但黨派之間的壁壘卻已森嚴,那些曾經(jīng)揣摩皇帝心意想擁立福王的大臣當然害怕朱常洛登基為帝,目前雖然東林黨人多數(shù)被罷斥,然而一旦朱常洛即位,不用說東林黨人肯定起復重用,那時三黨骨干rì子就不好過了—— 張原當然是支持東宮的,支持鄭貴妃和福王沒有出,楊漣很是高興,張原現(xiàn)在的影響力遠在他這個戶科給事中之上,張原雖不屬東林,但絕對是東林的有力臂助。 時近一鼓,張原辭別老師楊漣,雇了一輛車回東四牌樓,車輪轆轆,chūn風沉醉,張原看著車窗外的夜景,心想:“明rì,我就要正式到翰林院坐堂了,嗯,上班。” ———————————————————————— 頭緒有點復雜,小道要好好理一理,要寫出既jīng彩好看又合情合理的劇情來,請書友們多支持,本月最后兩天了,票票投給小道吧。 ———————————————————————— 另,推薦小道很喜歡的一個歷史作者水葉子的《隱相》,書號2145303,這本書前一段時間因為水葉子喜得貴子太忙碌而斷更,現(xiàn)已恢復友們支持鼓勵一下這位出sè的歷史文作者,謝謝書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