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女花榮（求票）

    “少爺——”

    站在『shè』圃邊上的武陵這時笑嘻嘻跑過來，向張原唱諾，即從懷里『摸』出一封信，雙手遞給張原：“少爺，家老爺回信了。(《%讀吧文學(xué)網(wǎng)%》.)”

    張原接信一看，信封上有醒目的開封府急遞鋪彌封戳印，上面的墨字正是父親張瑞陽筆跡，瘦硬挺秀的顏體——

    看到父親的筆跡，張原頓時就放心了，父親尚未啟程，還在開封周王府，當(dāng)即拆信展看，一邊問：“真真、小武，你們怎么進來的？”

    穆真真喜孜孜道：“昨rì傍晚焦相公送信來，婢子就想著怎么把信盡快送給少爺看，今rì一大早和小武兩個繞著國子監(jiān)走，遇到那買果子回來的老軍，一打聽，老軍正是『shè』圃的，婢子知道少爺一早要到『shè』圃學(xué)『shè』，就央老軍讓我們進來，果真就見到少爺了。”

    那姓周的老軍立在一邊，見張原朝他看過來，趕緊躬身施禮：“張公子不怪小人擅自帶人進來吧？”這老軍是收了武陵二錢銀子才帶他二人進來的，『shè』圃那一側(cè)是菜圃，菜圃外就是珍珠橋集市，菜圃這邊門禁不嚴(yán)，出入都比較隨意。

    張原向那老軍說了一聲：“有勞你了?！弊屑?xì)看信，父親在信里說周王三月送福王去洛陽就藩，六月初才回到開封，父親已辭去王府掾史長一職，但有些相關(guān)事務(wù)要與繼任者交代，一時也不能離開，七月下旬應(yīng)該可以動身南歸，預(yù)計八月中秋前趕到南京父子相會，又叮囑張原在國子監(jiān)潛心求學(xué)，莫管閑事，倒董之事他在開封周王府都有耳聞，不過倒也無人知道張原就是他張瑞陽的兒子，他也不聲張——

    張原微笑著看完信，將信折好，收在信封里，說道：“我父親大約就是這幾天從開封啟程，中秋前應(yīng)該會到南京，現(xiàn)在秋涼，行正好?！?/br>
    武陵喜道：“家老爺上一次回來是三年前，這次回來看到少爺長這么高了，又是秀才了，可知有多快活！”

    與武陵相比，穆真真心稍微復(fù)雜一些，對那個一直沒見過的家老爺有些畏懼、有些忐忑不安，她現(xiàn)在和少爺有了肌膚之親，她是少爺?shù)娜肆?，不知家老爺對這事怎么看，會不會責(zé)怪少爺年少荒唐？不過少爺應(yīng)該不會向老爺稟報這事吧——

    “哈哈，介子，你倒來得早——咦，真真、小武，你們怎么進來的！”

    張萼和兩個正義堂監(jiān)生興沖沖來了，這兩個監(jiān)生也是富家子弟，一個姓姚，一個姓虞，同為納粟生，與張萼臭味相投，結(jié)為好友。

    張原聽到后面還有腳步聲和說話聲，是大兄張岱和阮大鋮，便對張萼道：“大兄來了?！?/br>
    張岱和阮大鋮聯(lián)袂而至，張岱也是驚奇地問武陵和穆真真怎么會在這里，聽了張原的解釋，張岱道：“五伯父就要來南京了嗎，那可太好了，待在那周王府有何意，介子現(xiàn)在長大出息了，五伯父可以回山y(tǒng)īn安度晚年了?！?/br>
    張萼卻道：“真真和小武還是機靈，知道走后門，大兄的茗煙和我那福兒只知撅屁股侍候，別的什么本事也沒有——”

    “三弟！”張岱翻了個白眼，這個張燕，真是什么話都說。圣堂最新章節(jié).。

    張萼嘿嘿的笑，又道：“穆真真就更厲害了，她的小盤龍棍的萬夫不當(dāng)之勇——真真你的棍子呢？”

    穆真真趕忙道：“沒帶，三公子，婢子今rì沒帶?！逼鋵嵥菐е?，就縛在右腿邊，可這里這么多人，她哪里好意撩裙子抽棍子。

    張原道：“別閑扯了，趕緊練箭，我已『shè』了四箭，三兄你看，四支箭都在靶子上?！闭f著，讓眾人站開一些，他要把剩下的六箭『shè』去。

    弓弦錚錚，張原這六箭有五箭『插』在靶子上，有一箭還正中紅心，十箭中了九箭，比昨天有長進，這些天他與三兄張萼『shè』箭賭勝，每次一兩銀子的賭彩，互有勝負(fù)。

    張萼也去取了弓箭來，立在二十丈外，十箭『shè』去，有八箭中靶，張萼輸了。

    阮大鋮道：“看我的。”接過張萼的麻背弓，接連十箭，箭箭上靶，贏得喝彩聲一片，阮大鋮身材修偉，面目俊美，與張原他們一道學(xué)習(xí)『shè』箭，現(xiàn)在這群監(jiān)生數(shù)阮大鋮箭術(shù)第一。

    幾個監(jiān)生鬧哄哄『shè』箭時，穆真真就退到一邊，安安靜靜地看，心里很歡喜，現(xiàn)在知道從菜圃可以進來，以后要見少爺就容易得多了。

    張原走過來與她說話，問：“真真這么早還沒習(xí)武吧？”

    穆真真趕忙道：“少爺——”使勁搖頭。

    張原知道她的意，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舞棍，便道：“真真也『shè』幾箭玩玩怎么樣？”

    穆真真搖頭不肯。

    張萼聽到了，走過來說道：“穆真真你好傻，介子讓你學(xué)『shè』，你正該踴躍答應(yīng)，這樣你以后不就可以天天一早來這里陪你家少爺『shè』箭了，省得在聽禪居朝也想暮也想，想你那親親的介子少爺，哈哈哈哈。”

    穆真真臉紅得要滴血，心里覺得三公子說得有理，低著頭不吭聲。

    張原道：“真真，你爹爹現(xiàn)在或許已經(jīng)到了延安衛(wèi)了，每rì『cāo』練弓馬如魚得水，來，你也『shè』幾箭看看?！?/br>
    穆真真在少爺?shù)墓膭钕?，含羞?zhí)起小梢弓，拈一支硬木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兒，含胸拔背，『shè』箭姿勢甚是周正，但聽得“格格”輕響，小梢弓拉了個滿弦——

    張岱、張原幾個都是暗暗贊嘆，這少女果然力氣大，他們幾個起先根本拉不到滿弦，就是練了快一個月了，也依然拉不到穆真真這般飽滿——

    利箭破空嘯響，隨即就是“奪”的一聲，一箭正中紅心。

    “好箭法！”

    有人在后面鼓掌大叫，張原等人回頭看時，卻是琉球王子尚豐和他的兩個侍臣——蔡啟祥、林兆慶。

    張萼瞪眼道：“真真，原來你會『shè』箭！”

    穆真真搖頭，卻又道：“婢子只幼時跟著爹爹上山用小弓『shè』過山兔、野雉，這樣的大弓，沒用過。(《%讀吧文學(xué)網(wǎng)%》7*”

    琉球王子尚豐大步趕來，要看是哪個箭術(shù)高手在此，卻見是一個年少美麗的胡婢，說是用兒童玩耍的弓『shè』野兔、野雞練的箭法，不禁愕然。

    張萼大贊道：“真真是女花榮啊，了不得，了不得，再『shè』，再『shè』?！?/br>
    張萼除《金瓶梅》外，最喜《水滸傳》，對水滸一百單八條好漢是如數(shù)家珍，這時便給穆真真取了一個綽號“女花榮”。

    穆真真被這么多男子圍著稱贊，又羞又慌，看著張原，叫道：“少爺——”

    張原笑著鼓勵她：“真真『shè』得好，再『shè』幾箭?！?/br>
    穆真真見少爺支持她，就安心了，接連再『shè』三箭，兩箭中紅心，一箭稍偏。

    眾監(jiān)生贊嘆不已，張原心道：“也許騎『shè』的本領(lǐng)早已隨葛邏祿祖先的血裔融入穆敬巖、穆真真父女的魂識，這就是天賦。”

    鼓房撾鼓三通，這是晨讀鼓，jǐng醒監(jiān)生要起床讀書了。

    『shè』圃的監(jiān)生要回號房了，張原對穆真真和武陵道：“你們趕緊回去吧，小武去澹園稟知焦相公，就說信交到我手里了?！?/br>
    穆真真和武陵向『shè』圃小門走去，穆真真腳步有些粘滯，走了幾步回頭，見少爺正看著她，說了一句：“真真你若愿意一早來此練『shè』箭就盡管來?！?/br>
    這墮民少女頓時一臉喜『sè』，很脆地答應(yīng)了一聲，腳步輕盈而去。

    張萼將穆真真的神態(tài)看在眼里，對張原道：“介子，穆真真很依戀你啊，你本事可真不小，男女通吃，就連太監(jiān)也喜歡你。”

    張原翻了個大白眼：“三兄這是什么話！”

    張岱在一邊對張萼道：“你不把綠梅拖到湖里嗆水，綠梅也很依戀你?！?/br>
    張萼連連搖頭：“不然，綠梅沒穆真真這么癡，大兄你也不要說我，你沒把素芝拖到水里吧，素芝對你有穆真真對介子這么癡心嗎？”

    張岱笑道：“你倒會辯，說得也有點道理，穆真真和綠梅、素芝她們不一樣，穆真真等于是介子救出來的，有恩情在里面?！?/br>
    張原道：“兩位兄長扯這些做什么，趕緊走吧，明rì再見?！?/br>
    兄弟三人在『shè』圃外分手，回各自的學(xué)堂。

    從七月二十rì始，張原開始了誠心堂的課業(yè)學(xué)習(xí)，與廣業(yè)堂相比，誠心堂的課業(yè)反而不重，每rì只上午由經(jīng)學(xué)博士授一個時辰的課，其余時間都是自學(xué)，這正是張原喜歡的，藏%讀吧文學(xué)網(wǎng)%就在誠心堂附近，整個下午張原都在藏%讀吧文學(xué)網(wǎng)%看書，現(xiàn)在在的問題是，張原找不到為他讀書的人，這讓他的學(xué)習(xí)效率大減，自己看書的話沒四遍記不住，而聽書，一遍就能大致記住，兩遍就能熟背如流——

    南京國子監(jiān)藏%讀吧文學(xué)網(wǎng)%有三座，一座是專供學(xué)官用的，另兩座供監(jiān)生學(xué)習(xí)，誠心堂邊上這座藏%讀吧文學(xué)網(wǎng)%上下三層，周圍樹木掩映，頗為清幽，張原上到第二層，見黃尊素倚窗讀書，黃尊素看書喜歡念誦出聲音，張原聽力奇佳，聽出黃尊素讀的是《歷代名臣奏議》——

    這部書是國子監(jiān)生和參加會試必讀的書籍，全書分六十四門，涉及君德、圣學(xué)、孝親、敬天、郊廟、法祖、儲嗣、宗室、經(jīng)國、用人、選舉、考課，水利、賦役、御邊等等，輯錄了晏子、管仲、李斯、陳平、賈誼、諸葛亮、魏徵、柳宗元、富弼、歐陽修、司馬光、王安石、王禹偁、辛棄疾等名臣奏疏八千馀篇，全書三百五十卷，雖說一卷只萬把字，但這三、四百萬字的典籍要通讀一遍至少都要幾個月時間吧，所以說一般國子監(jiān)生要五年才能畢業(yè)，所以說科舉時代考進士之難，至少要jīng讀上千萬字的書籍，還要特別穎悟的才行——

    對于山y(tǒng)īn的張原來說，黃尊素略帶余姚口音官話很好懂，黃尊讀的是第六十九卷，關(guān)于經(jīng)國、用人的奏議，這正是張原未讀過的，張原便坐在一邊，瞑目靜聽黃尊素讀書——

    午后秋陽依然炎熱，黃尊素將一卷書讀完，口干舌燥，端起掛在腰間的竹筒喝了一口水，他早已看到張原坐在一邊聽他讀書，這時走過去拱手道：“介子兄——”

    張原睜開眼睛，起身還禮道：“真長兄，辛苦辛苦?！?/br>
    黃尊素笑道：“久聞山y(tǒng)īn張三元有過耳不忘之能，今rì真領(lǐng)教了，在下方才讀的這一卷介子兄都記下了？”

    張原笑道：“十之七八。”

    黃尊素道：“可否讓在下考考你？”

    張原道：“請真長兄指教?！?/br>
    黃尊素便從書架另取了一冊書下來，向張原一揚：“《周官辨非》?！狈街虚g，讀了兩頁約五百字，然后目灼灼凝視張原。

    張原先默想了一會，然后徐徐念誦，只略錯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字。

    黃尊素嘆道：“過耳成誦，真有這樣的奇才啊?！?/br>
    張原道：“在下曾患目疾，不能久視，就養(yǎng)成了聽書的習(xí)慣?！?/br>
    黃尊素道：“介子兄要聽在下讀書，在下愿效微勞，在下看書有讀出聲的習(xí)慣，兩便，哈哈?！?/br>
    張原笑道：“以后我就跟定真長兄了?！?/br>
    此后數(shù)rì，張原一早去『shè』圃健身、『shè』箭，穆真真每次都比他早到，這墮民少女晨曦微『露』就起床趕過來了，幫著兩個老軍清掃『shè』圃，那兩個老軍知她是張原的侍婢，人又乖巧，也不再向她索要銀錢了，張公子對他二人可是恩惠不少呢。

    黃尊素每次看書之前，就會主動過來問張原這書有沒有讀過，沒有讀過的話就邀張原去他號房聽他讀書，讀畢一篇、一卷，二人往往會交流一下感想，都覺得對方敏悟jīng深，相互佩服，讀書就要找到這樣的同學(xué)，互相砥礪、啟發(fā)，學(xué)業(yè)進步甚快，在誠心堂玄字班，張原與黃尊素的課業(yè)是最優(yōu)秀的——

    轉(zhuǎn)眼就是八月初，這rì張原醒來時聽到密集的雨聲，噼哩啪啦敲著屋瓦，而號房里還是黑洞洞的不見天光，張原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卯時初刻自動醒來的習(xí)慣，所以現(xiàn)在雖然不見天光，既已醒來，也知差不多就是那個時辰了，賴了一會床，起身點燈，用昨夜備好的水洗漱畢，開門看時，雨幕中微現(xiàn)天光，云層壓得低，這瓢潑大雨看來還有得下一陣，今rì『shè』圃是去不了啦，張原吃了幾塊糕餅，便在燈下臨帖，十三行洛神賦臨摹下來，天終于亮了，雨也小了一些，想起穆真真，不知這癡女子這大雨天會不會也來『shè』圃？

    張原換上白皮靴，撐著油布傘，往『shè』圃而來，一上都沒見什么人，走到『shè』圃門邊，就見那姓周的老軍戴斗笠披蓑衣走了出來，見到張原，喜道：“張公子來了，小人正想去找你，穆姑娘送信來了，等了好一會，怕張公子因為下雨不來，就請小人去告知。”

    張原跟著老軍來到『shè』圃北端的庫房，穆真真立在檐下，青『sè』的裙子自膝以下全濕了，顏『sè』也變成了明顯兩截，濕處是青黑『sè』，一雙天足穿的是草鞋，滿是泥漿，臉上卻是喜孜孜的，福了一福道：“少爺，有四封信！”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個油紙包，呈給張原，她擔(dān)心淋濕了信件，用油紙包得很嚴(yán)實——

    張原接過油紙包，油紙包還有少女的體溫和體香，張原沒急著拆信，微笑著幫穆真真把一縷濕發(fā)掠到耳后，說道：“裙子濕了怎么辦？”

    穆真真臉兒紅紅，幽藍的眸子亮晶晶，抿著唇，不說話，只看著少爺，那模樣婉孌可人。

    那老軍已經(jīng)悄然退去，庫房屋檐下只有張原和穆真真主婢二人，雨還在下著，這是飄風(fēng)雨，雨沫不斷往檐下飛濺，張原拉著穆真真往里走了幾步，曲指在穆真真白里透紅的臉頰輕彈了一下，說道：“先看信。”

    剛拆開油紙包，忽聽穆真真道：“少爺，有人來了?！睆堅瓊?cè)頭看時，腳步聲驟然雜沓，大約有十幾個人在雨中朝這邊奔來，凝目看時，都是國子監(jiān)的差役和軍士，一直奔到庫房前，有人喊道：“監(jiān)丞大人，張原果然在這里?！?/br>
    張原心微微一沉，不動聲『sè』將油紙包重新包好，塞進懷里，在胸前按了按，信放貼實了，這才開口問：“你們要干什么？”

    那些差役和軍士紛紛道：“監(jiān)丞大人來了，監(jiān)丞大人來了?！?/br>
    大清早，八品監(jiān)丞『毛』兩峰官服齊整，胸前補子繡的黃鸝被雨打濕了，變成了黑褐『sè』，有個身材長大的繩愆廳監(jiān)差為他打傘，一個八品官，威風(fēng)不小——

    “張原。”

    『毛』監(jiān)丞撩袍走上臺階，離張原五步站定，點著頭道：“你在監(jiān)中，竟與『jì』女私相往來，現(xiàn)在鐵證如山，看誰還能包庇你！”

    張原大怒，喝道：“你胡說什么！”

    『毛』監(jiān)丞冷笑道：“本官不會誣陷你，『jì』女也不是指你這個婢女，但你每rì在此與婢女私會，也是嚴(yán)重違規(guī)，今rì數(shù)罪并罰，不削你學(xué)籍也難彰顯大明律的威嚴(yán)——來人，把張原和這婢女一起拿下，押送繩愆廳審訊。”

    『毛』監(jiān)丞是處心積慮要毀張原的前程，他自知上次已經(jīng)得罪了張原，擔(dān)心張原以后科舉連捷會報復(fù)他，所以一直在找張原的過失，若能削去張原在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籍，按律法，張原將?？既?，也就是九年之內(nèi)不能參加鄉(xiāng)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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