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此時無聲勝有聲
張萼勃然大怒,喝命小廝福兒:“趕緊跑回去多叫些人來,帶上棍棒,快!”福兒一溜煙便去了,婢女蓮夏也急急忙忙回西張向大老爺報信。 張萼對張原道:“定是昨rì那些被我打了的童生尋錯了門,打到你這里來了,來得正好,這回非把他們的tuǐ全打斷了不可?!盵..] 從這后園小樓到前院竹籬門約有二十丈距離,張原聽得前院鑼鼓喧天,還有鞭炮和三眼銃在鳴放,并未聽到打罵聲,便問大石頭:“究竟怎么回事,那伙人說了些什么?” 大石頭道:“什么話都不說,一來就砸我們的竹籬門?!?/br> 張原與張萼從后園側(cè)面繞到仆人居住的瓦房趕往前院,水井邊沒有一個人,都跑到前院去了,穆真真飛奔過來,容光煥發(fā),大聲道:“少爺,中了,中了,三個案首了?!?/br> 峰回轉(zhuǎn),砸門怎么就成了報喜的了?張原欣喜自不待言,縣試、府試、小三元,真不容易啊,問:“為何砸門?” 穆真真喜孜孜道:“說是改換門庭,有石匠、木匠跟在后面呢,清理了竹籬門,要建墻門?!?/br> 張萼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倒讓我和介子吃了一驚?!?/br> 張原笑道:“這伙匠人怎的這般霸道,有這樣強給人家建墻門的嗎!”快步走到前院,就見一大群人喜氣洋洋,其中有一伙是來了多次的吹鼓手,賣力地吹打,六、七個工匠麻利地將竹籬墻拆去,橫板、竹條、鎏錫釘、細花篾簟這些建墻門的材料就已經(jīng)堆放在一邊,手腳之快,讓人咋舌—— 再看門前還豎著一竿大旗,旗上有字,寫道:“捷報,貴府少爺張生諱原,méng提督紹興學政王,取為萬歷四十二年甲寅科道試第一名,鄉(xiāng)試連捷?!?/br> 張萼喜道:“介子,真的是第一名,小三元,妙極,我們兄弟三人可以一起去南京國子監(jiān)了,哈哈。” 張母呂氏和張若曦還有履純、履潔都出來了,那些匠人這時過來向張母呂氏和張原磕頭,說今rì建這墻門分文不取,以后永為張家的主顧,張原家有建屋置辦家具這些喜事這些工匠就要優(yōu)先,別的工匠不許來爭奪,這也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張母呂氏眉花眼笑,說道:“方才大石頭說是打門,著實嚇了老身一跳,不知禍從何起?!?/br> 那些匠人恭維道:“nǎinǎi,這是大喜事,張少爺三元案首,定然鄉(xiāng)試、會試連捷,必要改換門庭的,不然如何顯出府上的氣派?!?/br> 履純、履潔歡天喜地道:“吹鼓手果真來了,好極,好極,這回定要吹久一些。” 腳步聲急促,能柱、馮虎領(lǐng)著十幾個西**仆手持棍棒急奔而至,見是工匠在建墻門、吹鼓手在吹吹打打,能柱、馮虎等人不知所措了,大聲叫著:“三少爺,三少爺——” 張萼大笑著走過去道:“沒事了,介子高中秀才第一名,這是來報喜的人。” 能柱等人便棄了棍棒,紛紛向張原道喜,正鬧哄哄,聽得有叫道:“大老爺來了,大老爺來了?!?/br> 張原一瞧,真是族叔祖張汝霖來了,趕緊上前叉手施禮,迎族叔祖到正廳坐了,張母呂氏和張若曦也來拜見張汝霖,張汝霖笑呵呵道:“瑞陽有子如此,可喜可賀,張原十七歲便能改換門庭,這是我張氏先祖的德澤,明rì去祖堂祭祖報喜。”又吩咐道:“張原,趕緊去定制生員襕衫和儒巾鞋絳,打銀花、買紅布,明rì祭祖之后讓可餐班在這門前演一rì戲,喜慶一番?!?/br> 這rì,來恭喜的賀如走馬燈一般,一直到夜里戌時末還有人來拜訪,張原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秀才,就有人上門要求賣身為奴,還有把兔亭那般大的女兒送來張家為婢,張原對這些是一律拒絕,聽得敲過二鼓,以為再沒人登門了吧,卻見一個貌似憨樸的漢子背著個包袱風塵仆仆而來,跪在階下向張原跪下磕頭,硬要留在張原家為奴仆,張原不收,這人跪著不起來,叫道:“少爺,小人來福啊,收下小人吧,小人來福啊,來福啊——” 張原忙了一天,見這漢子歪纏,好生不耐煩,心道:“來福是誰,我又不認得,管你是不是來福,這些都是趨炎附勢之徒,我若收進宅里,以后必仗勢欺人、惹是生非,那我就與那松江董氏無異了?!弊屇戮磶r把這個自稱來福的家伙揪出去。 這來??嗫喟螅兄约菏恰皝砀!保髲堅樟?,“砰”的一聲,大門關(guān)上了,來福好不凄惶—— 宅門前那些匠人則連夜趕工,到了次rì也就是四月二十四rì一早,宅前的墻門赫然建成,四扇墻門,以木作骨、削竹豎編,中間用橫板,細花篾簟,一排排鎏錫釘,十分華美,與昨rì的竹籬門真有天壤之別,大石頭、小石頭兄弟二人站在墻門外左看右看,樂不可支,覺得這樣的門那才叫氣派,作為應(yīng)門的童子也神氣—— 這rì張原一早去張氏祠堂祭祖,東張、西張的成年男丁都來參加,東張這邊已經(jīng)三十年沒出過秀才了,當然要祭告先祖,表示東張、西張同氣連枝,張汝霖主持祭祖大典,夸獎了張原,又要本族年輕子弟以張原為楷模,好學上進,科舉揚名。 午后,可餐班的聲伎的張原家門前搬演雜劇《浣紗記》,張原無暇欣賞,他帶著石雙和武陵去會稽王任府第,石雙挑著兩壇荳酒,武陵牽著一頭羊,這叫羊酒,訂親禮和謝師禮都用羊酒,王老師雖不在會稽,但進學最重酬謝業(yè)師,所以張原是首先來謝王老師的家人。 王炳麟將張原迎進廳中坐著,張原連中小三元,王炳麟也覺顏面有光,張原是他父親王任的得意門生啊。 張原道:“老師去了京城,我想給師母磕個頭以謝師恩,不知妥否?” 王炳麟道:“好,我去說?!边M了內(nèi)院,很快就出來了,說道:“家慈來了?!?/br> 張原趕緊起身躬立,就見王夫人由王嬰姿陪著來到廳上坐了,張原上前跪拜見禮,王夫人趕緊讓兒子王炳麟將張原扶起,含笑道:“張公子年方十七,就入泮進學,真是讓人歡喜,你老師現(xiàn)在想必還在赴京途中,若知你中了道試案首,必心懷大暢?!狈愿劳醣牒蒙畲龔堅魪堅猛聿?,說罷便起身回內(nèi)院,王嬰姿一直在看著張原,出廳時也是頻頻回首,王夫人拉著女兒的手不放—— 王炳麟命廚下將羊宰了,烹羊剖魚,各sè鮮蔬,與張原對坐飲酒,今rì興致高,王炳麟酒喝得有些過量,待到戌時初張原告辭時,王炳麟已是醉態(tài)可掬不能相送了。 張原與石雙、武陵出了王任府第,看看天sè還不算太晚,就想去城北拜訪商周德并看望商澹然,因為明rì王提學要接見新入學的諸生,還要游泮,怕是無暇去會稽見商周德—— “介子師兄?!?/br> 王嬰姿的聲音從墻門內(nèi)傳出,張原回頭,就見一道長長的人影先映了出來,影子在前,王嬰姿在后,王嬰姿并未改扮男子,只是原來的閨中裝束,身后跟著一個小婢,往墻邊左側(cè)走了幾步,人在昏暗里,說道:“介子師兄,我和你說幾句話?!?/br> 張原“嗯”了一聲,走過去作個揖,等著王嬰姿說話,王嬰姿好半晌不作聲,這時是戌時初刻,遠未到缺月升上天空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透,星辰也就黯淡難辨,墻門里的昏黃燈光映照出來,漸遠漸淡,好似流水滲進了地表—— 王嬰姿不作聲,張原也不急著問她有何事,只在昏暗中陪她那樣默默地站著。 武陵悄悄一扯石雙衣袖,兩個人走遠一些,石雙低聲道:“小武,這王二小姐怎么了,找介子少爺有事卻又不說話?!?/br> 武陵忽然福至心靈道:“此時無聲勝有聲?!贝司湟怀?,武陵暗自得意,心想自己不愧是小三元的書僮,古詩信口道來,竟這般貼切。 石雙不明白武陵說什么,“哦”的一聲,也不多問。 那邊王嬰姿終于開口了:“恭喜師兄小三元?!?/br> 張原看著夜sè下王嬰姿柔和模糊的面容,說道:“這要多謝師妹為我推薦了不少《chūn秋》典籍,五經(jīng)八股就數(shù)禮和chūn秋最難考?!?/br> 王嬰姿又沉默了一會,問:“師兄即將去南京國子監(jiān)求學嗎?” 張原道:“要先送我jiejie回青浦,何時赴南京國子監(jiān)尚不確定,方才聽炳麟師兄說國子監(jiān)監(jiān)規(guī)嚴苛,吃飯穿衣,俱有禁例,違者痛決,倒嚇得我有些不敢去了?!?/br> 王嬰姿輕聲笑了一下,說道:“我兄說話有些夸張,他說的是一百年前的國子監(jiān),那時嚴厲,現(xiàn)在想必不似從前了。” 兩個人說起近來讀過的書,王嬰姿道:“近rì讀徐文長的雜劇《四聲猿》,中有兩出戲分別是‘雌木蘭替父從軍’和‘女狀元辭凰得鳳’,戲文看著是熱鬧有趣,其實是做不到的,那rì我遠遠看到師兄在龍門搜檢——”說到這里,“哧”的一笑。 張原有些尷尬,說道:“師妹那rì也來得這么早嗎?” 王嬰姿忍笑道:“要看個究竟嘛,這一看我倒是徹底斷了女狀元之念,只有寄望師兄一連捷了。” 張原笑笑,忽聽王嬰姿問:“聽,什么聲音?”作出側(cè)耳傾聽狀。 張原凝神傾聽,有杏花寺僧人的木魚梵唱、有街坊四鄰的醉酒喧語、有夜風拂過樹梢之聲,心再靜下去,還能聽到一里外府河的舟楫聲,就不知道王嬰姿聽到的是什么聲音? —————————————————— 今天電腦壞了,先是筆記本壞了,一開機沒多一會就關(guān)機,就打算先用老舊的臺式機碼字,不料臺式機上月還能用的,今rì卻不認鍵盤開不了機了,愁得小道抓耳撓腮,打電話請電腦店的人來維修,筆記本重裝后能用了,但測到硬件溫度很高,近一百度,說是散熱有問題,明天還得送去維修點修,小道碼這三千字就自動關(guān)機了三次,還好是邊寫邊存,沒掉什么字。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