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磨鏡焚香說楊妃
rì子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生天下之憂而憂可以,這是必要的覺悟,后天下之樂而樂不行,有得樂還得先樂著,張原并沒有因為山y(tǒng)īn干旱而憂心忡忡,不然的話再想到三十年后的事那簡直沒法活了,救災之事他目前只能做到這一步,他已經(jīng)盡力,問心無愧, 夏麥豐收讓山y(tǒng)īn民眾對旱災的嚴重后果估計不足,尤其是富民田主,不認為干早能持續(xù)多久,他們的對建義倉納糧興趣不大,卻對祝雨很熱衷,出銀錢辦賽社祭神,城郊也是村村禱雨,扮cháo神海鬼,民眾爭唾之,張汝霖的第三子張炳芳尤喜熱鬧愛攀比,與兩個侄子張岱、張萼要組織盛大的祝雨賽社,要賽過會稽錢肅王祠的海龍王廟會,就好比龍山燈會冠絕紹興一般,張炳芳叔侄三人要別出機杼,選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要搬演《水滸》一百零八將,派了十來個熟讀《水滸》的家奴到城郊各鄉(xiāng)村尋訪,找美髯、找黑矮漢、找兇惡頭陀、找胖大和尚、找赤臉紅須漢、找青疤面、找茁壯婦人、找身量高挑面目姣好的婦人,反正《水滸》里的梁山好漢都要按書中描寫的面目找齊,本縣就不到就到鄰縣找,估計找齊這些人都要兩個月,然后還要置辦衣衫器杖,沒個百多rì搞不下來[..] 張原沒空參與這事,到時有熱鬧看就行了,這也是鄉(xiāng)民喜聞樂見的,看看到時能否借這些水滸人物募到一些錢糧助建義倉? 張汝霖雖是陽和義倉的社首但并不管義倉籌建的具體事務,這還得張原來管,張原就作為陽和義倉的社正,社正需要處事公平、人所信服看來擔當,張原雖然才十六歲,但卻是縣試、府試雙案首更斗垮了姚訟棍,在山y(tǒng)īn名頭很響、聲譽上佳,張原做社正也能服眾魯云谷行醫(yī)忙,就由魯云鵬來協(xié)理義倉之事,十多年前魯云鵬家產(chǎn)被姚復侵奪后就到了余姚謀生,學會了數(shù)算,會打算盤,這次取回了大部分田產(chǎn),魯云鵬也是擁有百多畝良田的小地主了,比較有閑張原就讓魯云鵬和瘸腿的柳秀才做義倉的兩個社副,掌管義倉鑰匙和賬簿 陽和義倉按儲糧一萬兩千石的規(guī)模來建造,依照張原的設計,陽和義倉分甲乙兩大倉,因為銀錢有限,今年先建甲倉,乙倉基礎也會一并建好,侯縣令委派縣衙主簿來協(xié)助張原督建,縣工科房征用了十名工匠,建好后縣衙并不參與管理義倉這是張汝霖與侯之翰約定好的因為很多義倉到后來往往被官府侵占,民辦義倉最后成了官府的預備倉,若是遇到廉潔縣令也就罷了遇到個貪官就全侵吞了,張汝霖并非不信任侯之翰,而是為了長遠計,而侯之翰在山y(tǒng)īn任期還有不到兩年的時間,所以也不強求要接管義倉一 四月二十七rì,張原寫給父親張瑞陽的信托由族叔祖張汝霖以驛遞快信寄往開封周王府,信中張原向父親稟明自己去青浦為姐夫祝壽、回來參加府試并獲案首的經(jīng)過,張若曦也附信一封寄給父親,問父親何rì歸山y(tǒng)īn? 張原又給青浦的楊石香和姐夫陸韜各寫了一封信,報知自己府試奪魁的消息,邀請楊石香和姐夫一道來山y(tǒng)īn作。 五月初一戌午rì,陽和義倉在北城墻內(nèi)破土動工,紹興知府徐時進和山y(tǒng)īn縣令侯之翰親臨祝賀,山y(tǒng)īn知名鄉(xiāng)紳也大都來看了看,這時只是一堆亂石而已。 張原將營建義倉的rì常事務委托給柳秀才和魯云鵬二人,只有柳、魯二人不能作主的事才來問他,這樣張原就輕松了許多,每rì依舊讀書、習字,只傍晚時分帶著武陵或者穆真真來到北城邊看看建倉進展一一 萬歷四十一年的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又逢二十四節(jié)氣的夏至,山y(tǒng)īn與會稽交界的府河照例要舉行賽龍舟,這rì一大早,魯云谷就讓小僮給張原家送來十個雄黃香囊,佩戴著可避蟲蛇,張母呂氏又讓伊亭從十字街那邊買來葛蒲通草雕成的天師馭虎圖案,放在大盤中,四周用五sè蒲絲圍繞,剪橘皮作百蟲形象鋪在盤上,這也是辟邪的,履純、履潔快活地跑來跑去“小孩子最喜過節(jié),等下娘親還要帶他們?nèi)タ促慅堉勰匾?/br> 張原吃了兩個粽子,便帶著武陵和石雙去會稽向王任老師和商氏送禮,王任是老師、商氏是姻親,這逢年過節(jié)的禮品是少不了的,角黍粽子、油馓、南北果品、糟魚、鯽魚、麻井姑酒,送給商氏的還加添了紅黃夏布、紗扇、汗巾,還有兩只大白鵝,紹興人比較時興送鵝,尤其是端午,女婿給丈人家送禮必備白鵝一 過越王橋,但見府河上已有龍舟在劃來刮去,兩岸看龍舟的民眾已經(jīng)有不少,府河的水源比較充沛,張原家后面的那條投醪河都已經(jīng)快干涸了,這府河還能行船,張原主仆三人在橋頭看了半晌,時辰尚早,還沒到賽龍舟的時候,主仆三人便朝杏花寺那邊行去,先去王任老師那里,那老門子一見張原上門,歡喜道:“張公子有心,這么一大早就來給我家老爺送節(jié)禮啊?!?/br> 張原笑道:“王老師是我的恩師,這只是學生盡的一點心意而已。百度雅sāo吧文字版! 石雙放在墻門外的兩只大白鵝“吭吭“的叫,這老門子聽到了,說道:“張公子還送了鵝來呀,老爺和二小姐最愛吃鵝脖子?!?/br> 這兩只大白鵝是張原要送到商家去的,張原沒打算給王老師送鵝,所以才讓石雙把鵝放在墻門外,不料這鵝吭鳴個不停,老門子又這么說,便道:“是嗎,我卻不知道王老師還喜歡吃鵝脖子。 “讓石雙把兩只鵝也拎進來。 延慶寺一個“小沙彌奉師命給王任府上送來金筒輪子,這是辟邪、辟惡的端午節(jié)寺廟僧侶送給一些檀越施主金筒輪子,道觀的道士就送信眾辟惡靈符 王任與小沙彌問答幾句,打發(fā)小沙彌回去了,留張原在前廳飲茶說話,張原坐了一會,也便告辭王任料想張原還要去商家送端午節(jié)禮,也不留他,只是道:“張原我知你現(xiàn)在忙于籌建義倉,但學業(yè)切莫荒疏,四書題八股現(xiàn)在已對不住你,但道試是一道四書題和一道五經(jīng)題,你的本經(jīng)是《chūn秋》,道試就會有一道chūn秋題,你現(xiàn)在要在《chūn秋》經(jīng)義上用功了,這個我也不能給你什么指點因為我的本經(jīng)是《禮記》,于《chūn秋》涉獵未深,坊間關于《chūn秋》的程文也不多,你可仔細搜檢出來揣摩學習,你過些rì子寫兩篇給我看看,五經(jīng)題與四書題雖不同,但作八股的法子是相通的。” 送走了張原,王任正待進內(nèi)院,那老門子拎著兩只鵝過來說:“老爺,這鵝是張公子送的兩只有二十來斤呢。” 王任心道:“女婿給丈人端午送禮才送鵝張原怎么特意送鵝來?”便細問當時情況,大笑起來,對老門子道:“這雙鵝是張原送給商家的被你那么一說,張原就只好送給我了?!?/br> 老門子回想方才情景,那鵝果然是放在墻門外的,也笑道:“張公子聽說老爺和二小姐喜歡吃鵝喉,也就很情愿地送了。 王任搖著頭笑,進內(nèi)院對夫人說起這事,原想博夫人一笑,不料夫人蹙眉傷感道:“去年端午陳樹勘還派了仆人送了鵝酒來,今年就一一, 一邊的王嬰姿道:“爹爹,過幾rì把阿姐接回家里吧。” 王任道:“總要等過了七七之期才行,這個月底我去接吧?!?/br> 張原讓石雙就在會稽集市上買兩只大鵝,今rì鵝價大漲,兩只大白鵝費銀七錢,石雙一頭挑著兩只鵝,一頭挑著粽子和麻井姑酒等禮品,武陵也提著一個禮盒,跟著張原在東大池左岸向北,往商氏府第而行,一上與張原作揖寒暄的人又多,山y(tǒng)īn、會稽兩縣,無人不識張介子一 來到商氏府第,接待他的又是商澹然的那個堂兄老秀才,這老秀才對張原中了府試案首頗感意外,他以為張原那篇“趙孟之所“的八股文頗不規(guī)范,能通過府試就不錯了,沒想到能中案首,不過這是他堂妹之婿,能中府試案首他也是與有榮焉。 老秀才陪著張原用午餐,喝了幾杯酒,又大嘆自己懷才不遇,雅sāo吧友愛,說張原運氣好,而他卻是命乖運塞,張原笑瞇瞇聽著,偶爾附和幾句,心想:“有這位老先生在,我也不好來這里消夏讀書,還得等二兄商周德從京中回來才好,這個月底或者下個月初商二兄應該要回來了吧?!?/br> 商澹然想必也是這么想的,這回沒請張原去后園與她相見,只讓婢女送了她親手繡的香囊給張原貼身佩戴,這香囊用絲線繡著青蓮花紋,垂著青絲穗子,淡雅美觀,芬芳馥郁一、 張萼派去海州采購水晶石的一名鏡匠和兩個西張奴仆于五月十九rì回來了,往返兩個月,隨船運回大約數(shù)千斤大大小小的水晶石,都是jīng挑細選適合打磨成鏡片的那種無sè透明水晶,在海州,最貴的是紫水晶,這種無sè純凈的反而便宜。 張原先讓三個鏡匠用這水晶石制作焚香鏡、昏眼鏡和近視鏡,熟練技巧,提高對光技術,要能根據(jù)老花眼和近視眼的程度不同制作出適合的鏡片,并教授三個鏡匠凹透鏡和凸透鏡原理和成像規(guī)律,這三個鏡匠原先也會制作凹透鏡和凸透鏡,卻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現(xiàn)在聽張原細心講解,真是茅塞頓開,對這位雙案首的少年書生佩服得是五體投地,俗云上知天文下識地理三教九流無所不知,就是指張介子公子這樣的人吧。 張原傳授三鏡匠光學知識時,張蔫也在旁聽,張蔫聰明,三個鏡匠還沒聽明白他先明白了,立即著手試驗,正反虛實皆如張原所言,喜道:“介子,莫非你前世就是制作眼鏡的!” 張原微笑道:“三兄沒聽過佛經(jīng)所說的末那識的嗎,末那識包舍一個人所有的前世記憶,我記得我的前世,曾是墨翟的門徒,孔丘的弟子,我在古越見過西子捧心和東施效顰,我在三國欣逢羽扇綸巾的周郎與小喬初嫁,我在天寶邂逅了楊妃,我看過嵇康打鐵,我曾與東坡共醉,所以我懂得很多“心里道:“我還把四百年后都活了。” 張萼瞪目,半信不信,問道:“你怎么就能記得自己的前世?”|百度|雅|sāo|吧|手|打|版| 張原道:“就是我得眼疾那段時間開啟的宿慧靈光?!边@話說了很多遍了。 張萼懊惱道:“我去年也蒙目靜龘坐了許久,卻一無所得。” 張原笑道:“這個也講究機緣的,萬中無一,三兄羨慕是羨慕不來的?!?/br> 張萼忽問:“你說天寶時邂逅了楊妃,果真絕sè否?” 張原道:“那是當然,豐腴美白,無與倫比?!?/br> 萬萬沒料到張萼下一句問的是:“那介子你可曾與那豐腴美白的楊貴妃通jiān? 張原無語,張萼以為他默認,羨慕嫉妒恨道:“難道你在唐朝時就是那安祿山!” 陽和義倉在建,望遠鏡在磨,張原的《chūn秋》在讀、八股文在作,rì復一rì,轉眼就是六月了,因為氣候炎熱,又不下雨,河里的水蒸發(fā)得快,張原家后面的投醪河斷流了,徹底干涸,前幾rì武陵和石頭兄弟赤著腳挎著竹簍,在河zhōngyāng一些濕地上翻找,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垂死的魚,鯽魚最多,兩天時間從濕泥洼中翻出二十幾斤魚,吃不完,翠姑就用鹽脯著,一邊腌魚一邊嘆息道:“這投醪河的鯽魚怕是要就此絕種了,吃了這回就沒有下回了?!?/br> 六月初五的這rì傍晚,一名商氏管事從會稽趕來告知張原,說他們二老爺從京里回來了,請張公子明rì前去相會。 張原甚喜,商二兄回來了,他終于可以去白馬山消夏讀書了,嗯,靜下心好好讀些書,澹然小姐會伴他讀書嗎?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