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挾妓
拂水山房社五人品評青浦社的五篇制共,同一題目作文,高下還是比較好判別的,除范文若保持沉默之外,其他四人都認(rèn)為那篇破題為“君子慎于諫先,明其諫之心而已”的制藝圓熟淡雅、收放自如,當(dāng)為第一,范文若也看了這篇制藝,此文八股對仗并不求工,但辨析透徹,雖散而能斂,與先前那篇改動了的“大畏民志”異曲同工,顯然是張?jiān)?,范文若不予置評—— 金瑯之將五份墨卷遞給范文若,說道:“還是范兄來排名次吧。”范文若是拂水山房社的盟主,又是他們當(dāng)中唯一的舉人,當(dāng)然要征詢他的意見。 范文若搖頭道:“你們評定就是了,無須問我?!蓖み呉桓褪葜瘢欀碱^,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金瑯之知道范文若心情不佳,也就不多問,與其他三人議定將五篇評好名次的制藝交給楊石香,楊石香也把青浦社評好的五篇金瑯之等人的制藝遞上,金瑯之一看,走到范文若身邊道:“范兄請看,你的這篇制藝也被青浦社評為第一?!苯瓞樦?dāng)然識得范文若的筆跡。 范文若看了文末的評語,又看了其他四篇八股文的評語,便請楊石香過來問:“楊兄,這些評語都是楊兄的手筆嗎?” 楊石香剛才也看到張?jiān)闹扑嚤环魉椒可缭u為第一了,笑道:“豈敢掠美,這都是張公子品評的?!?/br> ⌒☆⌒雅⌒sāo⌒吧⌒☆⌒手⌒打⌒☆⌒ 范文若點(diǎn)了一下頭,又問楊石香:“這位張公子是山y(tǒng)īn張肅之先生嫡孫嗎?” 楊石香以為范文若意圖報復(fù),趕忙道:“正是,山y(tǒng)īn張氏狀元第,顯赫大族啊,張公子還是江左時文大家王季重先生的弟子,浙江王提學(xué)甚是賞識他,還有,張公子與太仆寺少卿商周祚之妹訂了親——” 范文若笑道:“不須說那些,我也不是來保媒的?!弊叩綇?jiān)媲肮笆值溃骸皬埞樱字V有云不打不相識,在下算是見識了張公子大才了?!?/br> 張?jiān)恢段娜羰呛涡囊?,還禮道:“以文會友,書生意氣而已?!?/br> 范文若道:“在下誠邀張公子加入拂水山房社,不知張公子意下如何?”緊接著又說:“張公子請勿疑慮,在下方才雖被張公子刀筆所傷,但決不至于懷恨在心,這點(diǎn)氣量在下還是有的。”范文若出身書商,商人以利為先,經(jīng)過一番考慮,范文若決定要結(jié)納張?jiān)?/br> 拂水山房社的金瑯之四人紛紛夸贊范文若氣度恢宏、熱心好義,請張?jiān)尤胨麄兊姆魉椒可纭?/br> 楊石香一看,范文若倒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轉(zhuǎn)變得快,剛才還指著張?jiān)R,現(xiàn)在卻一臉誠懇地邀請張?jiān)肷缌?,忙道:“范兄,張公子已答?yīng)加入我青浦社——” 范文若道:“青浦社同仁都是本縣的,何如我拂水山房社囊括松江、蘇州府的才俊,張公子加入我社,可結(jié)識到更多文友,于張公子名聲大有裨益,還有,我拂水書屋愿為張公子刻印時文專集,并以二百金為酬。” 拂水書屋財大氣粗啊,為張?jiān)鰰r文集子還給張?jiān)賰摄y,楊石香氣勢頓沮,卻又硬撐道:“在下也可為張公子出時文選本,酬金按銷量分成?!?/br> 范文若和楊石香都看著張?jiān)?,等待張?jiān)倪x擇。 ⌒☆⌒雅⌒sāo⌒吧⌒☆⌒手⌒打⌒☆⌒ 張?jiān)瓉韰⒓游臅褪墙Y(jié)交文友的,先前是看范文若太過狂妄無禮,這才有意捉弄,現(xiàn)在來看,這范文若并非生xìng狂妄,他的狂妄是一種姿態(tài),是想在氣勢上壓住青浦社的人,在張?jiān)媲笆艽熘?,他立即就改變了策略,這也正中張?jiān)聭?,微笑道:“在下還只是一介儒童,無法出外游學(xué)交友,這次來為姐夫祝壽都還帶著引,所以這外縣文社暫不能參加,總要到明年道試后再說,若僥幸補(bǔ)了生員,那時再議入社之事。” 范文若立即道:“既張公子如此說,那在下暫不強(qiáng)求,但張公子的時文集子我拂水山房社是一定要刻印的,紹興府試是下月吧,那么五、六月間,在下定當(dāng)去山y(tǒng)īn拜訪,還望張公子莫要因今rì的小齷齪而有隔閡?!辈焕⑹菚瘫緎è,一旦放下舉人的架子,那說話是八面玲瓏。 張?jiān)溃骸胺杜e人若來山y(tǒng)īn,在下自當(dāng)掃榻相迎?!币姉钍隳樣胁辉ブ畇è,便又道:“楊兄備好五百篇時文,我從中挑選一百篇來點(diǎn)評,過了四月,空閑時間總有。” 楊石香大喜,拱手道:“那就有勞張公子了,過兩個月待我收集好了制藝就請陸兄相陪,來山y(tǒng)īn拜訪張公子,陸兄,萬勿推辭哦?!?/br> 陸韜笑道:“到時一定陪楊兄去。”他正好去看望妻兒。 一場文會、一場風(fēng)波,最終皆大歡喜,也許范文若依然對張?jiān)拇娼娴?,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這些都可以包容忍耐,并不是有一點(diǎn)矛盾就都會發(fā)展成勢不兩立的死結(jié)—— 范文若要請滄浪亭上諸人都去廟外酒樓赴宴,楊石香道:“諸位拂水山房社仁兄既至青浦,當(dāng)然由在下做東道主,下次我們?nèi)羧ヌK州,再叨擾范兄吧?!北阏埍娙穗S他去青龍河畔醉仙樓赴宴,他早已命仆人去定好了酒席—— 張?jiān)隽藴胬送ぃ娔抡嬲孢€等在柏樹下,陸大有也在,便吩咐道:“真真,你和陸叔回去吧,我要和姐夫去醉仙樓赴宴。” 穆真真道:“婢子要跟著少爺,離開山y(tǒng)īn時太太吩咐過婢子,要跟緊少爺。” 張?jiān)Φ溃骸皼]事的,這是去喝酒不是去打架?!睖惤吐晢枺骸罢嬲?,小盤龍棍帶在身邊沒有?”在穆真真身上一瞄,不等穆真真回答,哈哈大笑,隨陸韜、楊石香等人去了。 穆真真羞紅了臉,心想:“難道少爺看到我把小盤龍棍縛在小腿上了?”低頭看,及踝的長裙,裙里還有裈褲,看不出腿邊小盤龍棍的痕跡啊。 ⌒☆⌒雅⌒sāo⌒吧⌒☆⌒手⌒打⌒☆⌒ 陸大有過來道:“真真姑娘,我們先回去,等用了飯?jiān)偃プ硐蓸窍碌戎?。?/br> 穆真真便和陸大有回陸府,匆匆用了午飯,與陸大有還有她爹爹穆敬巖來到醉仙樓下等著,聽到樓上有絲竹之聲,還有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在唱—— 陸大有笑道:“諸生飲宴總要挾jì歌唱,這有得等呢。” 穆真真心道:“少爺他們喝酒還叫了jì家啊,少爺懷里也坐著一個jì女嗎?”三埭街有不少樂戶、娼戶,官府開宴飲酒有時也要傳她們?nèi)ヅ?,穆真真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害羞—?/br> 陸大有等了一會,對穆敬巖道:“老穆,你父女在這里等著,我還有事,少nǎinǎi后rì要隨介子少爺回山y(tǒng)īn,有不少器物要準(zhǔn)備,我先回去?!闭f罷便走了。 醉仙樓離水仙廟不遠(yuǎn),前臨青龍河,算是青浦縣比較豪華的酒家,生員們在此飲酒,別的民眾都不敢進(jìn)來了,生怕惹到這些酒后放蕩的秀才,被秀才打了那真是白打—— 穆敬巖和穆真真父女立在河邊垂柳下,看河里往來的船只,說些閑話,忽有一艘小船泊下,船艙中鉆出一人向穆敬巖作揖道:“穆老哥請了?!?/br> 穆敬巖趕忙還禮道:“這位大哥何事吩咐?”這人面生,以前沒有見過,卻如何認(rèn)得他? 那人道:“請上船,在下有事相商?!?/br> ⌒☆⌒雅⌒sāo⌒吧⌒☆⌒手⌒打⌒☆⌒ 雖有一身武藝但卻是身份卑賤的轎夫,穆敬巖從來都是被人使喚慣了的,見這人這般氣,不知有什么事,不敢怠慢,吩咐女兒道:“真真你在這里等著,爹爹去去就來。”輕輕躍上船頭,那人將他迎進(jìn)小艙坐定,船娘擺上幾樣酒菜,那人為穆敬巖斟了一杯酒,說道:“請?!?/br> 穆敬巖惶恐道:“怎敢叨擾,這位大哥有什么吩咐請直說?!?/br> 那人道:“先喝幾杯,再談?wù)??!?/br> 穆敬巖不是糊涂人,說道:“這位大哥有事就先說,小人是陪我家少爺來此的,不敢飲酒誤事?!?/br> 那人笑道:“這我豈有不知,張少爺嘛,來這里為他姐夫祝壽的,是不是?” 穆敬巖點(diǎn)頭稱是,又問此人找他何事? 那人道:“我有一批棉布,想請穆老哥幫忙護(hù)送至紹興,反正是順,我愿付你四兩銀子的工錢?!?/br> 四兩銀子,穆敬巖一年也掙不到,卻還是搖頭道:“這不行,小人只是張家的奴仆,怎好答應(yīng)為別人護(hù)送棉布?!?/br> 那人絮絮叨叨央求了好一陣,說了很多請穆敬巖轉(zhuǎn)求一下張公子之類的話,穆敬巖雖然身份低賤,但主意拿得很定,他不肯做的事任怎么求也不會心軟,那人說得口干舌燥,終于不耐煩道:“罷了,空費(fèi)口舌,你自上岸去吧?!?/br> 穆敬巖作了一揖,走出船艙,卻見小船已經(jīng)順流劃出很遠(yuǎn),高高的醉仙樓都看不到了,醉仙樓在青龍河南岸,而這時小船卻泊在北岸,穆敬巖抬眼一看,下游不遠(yuǎn)處有座大拱橋,便也不求小船渡他回南岸,躍上河岸,大步趕至石橋,從石橋過河,再往醉仙樓方向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