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朗卿

    2022年5月2日

    第二章 踹門

    1

    槐香的丫鬟來到周昆所在的土房時，土房中周昆棲身的最后一間屋子也塌了，

    僅剩的架子靜悄悄地躺在雨后的槐樹下，就像掉在地上摔壞的土碗一樣。

    丫鬟喊了幾聲，只見周昆赤條條地從廢墟的不知什么地方跑了出來，丫鬟盯

    著周昆跨下卜卜愣愣的一大條，臉?biāo)⒌丶t了。

    「把你那件麻袋片披上，實在不行遮著點(diǎn)?！寡诀咔宕嗟亟兄劬s若即

    若離地往周昆胯下不住地瞄著。

    「啥事說?！怪芾グ焉弦聡谘g。

    「太太叫我給你送點(diǎn)碎錢?！寡诀甙褞讖埰弊舆f給周昆，看著周昆清瘦但精

    神的臉，丫鬟又從身上掏出來一個油紙包?！附o你墊吧墊吧肚子?！?/br>
    「謝謝丫鬟奶奶?！怪芾ソ舆^票子和油紙包，朝著丫鬟作了個揖。

    「叫姐！」丫鬟臉紅著急忙跑開。周昆拆開油紙包看見里頭緊緊地依疊著的

    各式點(diǎn)心，一口兩個地大吃了起來。管他是不是狗日的陳家的恩惠，管他受不受

    嗟來之食，管他能不能害自己，先填肚子比什么都強(qiáng)。

    大雨在摧毀了周昆的破屋之后便停止了，周昆去后山砍了些木頭，借著土屋

    沒塌得部分蓋了個勉強(qiáng)能呆人的窩棚。

    傍晚時周昆烤了只砍木頭時廢了大勁才逮住的兔子，周昆抱著烤兔子坐在土

    屋的斷墻上，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杏枝家柔柔升起的炊煙，望著久違的鮮紅落日在家家的

    炊煙之中，慢慢地沉入似睡的夜晚。

    暴雨過后立刻就是難耐的暴熱，樹上的蟬吱吱呀呀地叫著，叫到傍晚各家都

    收了農(nóng)，盼著涼快的孩子們在幫著父母忙了一天后終于有時間聚在一起玩了起來。

    周昆破敗的屋子前聚著一堆和周昆一般大的半大小子，覺得這崩壞的房子新

    鮮便上躥下跳地圍著土房子折騰，周昆實在受不了，對著領(lǐng)頭的大孩子罵到：

    「你家塌了你他媽笑的出來？要折騰去別的地方折騰去，別在你爹這玩?！?/br>
    領(lǐng)頭的半大小子比周昆小一歲，個頭卻跟周昆一邊高，他沒搭理周昆，拿著

    根小棍在土屋的裂縫里來回地捅。

    旁邊的一個小子看著領(lǐng)頭的突發(fā)奇想，便對著伙伴們喊到：「大伙，你們猜

    寡婦杏枝這時候干啥呢？」

    「挨cao呢！」大伙齊聲應(yīng)到。

    「咱們?nèi)ニ阴唛T去！」

    「走！」一呼百應(yīng)，小子們離開了土房子，轉(zhuǎn)頭奔杏枝家走去。

    2

    杏枝剛要睡著，就聽見大門讓一群人拍的山響，杏枝知道又是那群半大小子，

    便不應(yīng)聲。

    「又不是第一次了，等他們自己走吧，這幫膈應(yīng)人的玩意?！剐又o咬牙關(guān)，

    蒙頭趴在炕上。

    見里面一點(diǎn)動靜沒有，領(lǐng)頭點(diǎn)扯開嗓子喊到：「杏枝！我是你男人！快開門

    和俺上炕呀！」領(lǐng)頭喊完，眾人一陣哄笑。

    「杏枝！你奶子可大了，讓老子摸摸，老子陪你一晚上！」又一個人喊道，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杏枝！你是不是冒水呢？讓我通一通呀？可舒坦了！」又一個小子喊到，

    這回眾人不再哄笑，都扭過頭向那個小子「冒水？冒啥水？」「屄水唄！我娘想

    讓我爹cao就跟我爹說流水了，還不進(jìn)來呀？，我爹就把我娘褲衩扒開，哎呀

    我，我娘那大屄離流了老多水了，把我爹jiba都泡白了?！?/br>
    「小逼崽子，回家看你爹媽cao屄去，在我家門口堵著算怎么回事?！剐∽觽?/br>
    正說著，就聽見屋里傳來一陣清脆的怒罵聲，眾人大笑，七嘴八舌地吵開了。

    「杏枝，你水多不多呀？」

    「杏枝，你讓你爹我caocao，你爹jiba老大了！」

    「誰jiba大誰是杏枝她爹！」

    「那周昆就是杏枝爹！」

    「周昆提溜著大雞雞，sao寡婦杏枝把門依，她說周昆你是我爹，把你jiba給

    我騎！……」

    聽著惡小子們粗俗不堪的順口溜，想起自己本來可以依靠的男人此時卻生死

    未卜，杏枝心里又羞又怒又悲，她從炕上騰地坐了起來，「我cao你媽！」杏枝對

    著門外憤怒地大喊，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委屈壓抑的哭聲從杏枝房里傳出，小子們?nèi)紣核椎卮笮ζ饋恚蘼暫托β?/br>
    傳開老遠(yuǎn)，撕裂著逐漸蔓延的寂靜。

    或許人的快樂不必非要建立在人的痛苦之上，但建立再別人痛苦之上的快樂

    確實能讓一些人感覺更加喪心病狂的有趣，杏枝不是個不要臉的yin賤婦人，只不

    過在舊社會艱難地活著，大多數(shù)女人總要拋棄禮教賦予的尊嚴(yán)尋找依靠——喪夫

    的杏枝找了缺女人的軍官，就不得不承受禮教的宰割，杏枝早已在眾人點(diǎn)指責(zé)中

    麻木，但此時惡小子們的yin罵卻扔在撕扯著這個女人僅剩的尊嚴(yán)，那被女人拋棄

    的禮教賦予女人的尊嚴(yán)后僅剩的，人的自尊。

    3

    周昆聽見了杏枝的哭聲，他瘦弱的胸膛中燃起了一股無名的熱火，不知怎的，

    他突然想保護(hù)這個和自己一樣受盡謾罵的人，就像保護(hù)那個自己曾經(jīng)無力保護(hù)的

    母親，更像保護(hù)另一個需要保護(hù)的自己；那團(tuán)火催著他沖出家門，燒著他飛奔著

    跑到杏枝家門口，拽著他的拳頭猛地打在了惡小子的臉上。惡小子被周昆打懵坐

    在地上，眾人吃驚地盯著猛然竄出的周昆，懵然看著領(lǐng)頭小子倒下后便一哄而散，

    只剩下周昆，倒在地上的領(lǐng)頭小子，還有幾個領(lǐng)頭小子的鐵磁。

    周昆心砰砰地跳，他感覺手腳冰涼，一股熱血涌上腦子，他呆立原地，直直

    地盯著倒地的領(lǐng)頭人。

    「不許再來了?！怪芾ヒ蛔忠痪涞貙χＯ碌娜苏f到。

    「你他媽算老幾！」領(lǐng)頭的此時顧不上鼻子流血，抓住周昆的領(lǐng)子就喝周昆

    撕打在一起，周圍的鐵磁跟班迅速反應(yīng)過來，七手八腳地對著周昆拳打腳踢，不

    久后周昆便全身是傷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領(lǐng)頭的以為打出了人命，轉(zhuǎn)頭就跑，余者轟散，只剩下靜靜躺著的周昆，還

    有屋里時不時傳出的啜泣聲。

    月光照下，槐乃村再次歸于寧靜，時不時有狗叫聲傳出來，混合男人的喘息

    和女人的呻吟，把夏夜的寧靜砸起一片片漣漪。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昆醒了過來，

    他勉強(qiáng)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回了土房子，拖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在土房子的一處廢

    墟內(nèi)艱難地找著什么，良久，周昆停止尋找，把找到的東西胡亂塞進(jìn)嘴里后便趴

    在窩棚里一動不動。

    周昆閉上眼，朦朦朧朧地看到了幾年前的后山，后山里四處掏鳥蛋的自己，

    長在懸崖上的大蘑菇，那只盯著自己的白毛老虎，老虎窩旁叢生的蘑菇，吃了蘑

    菇后抱對的兔子，還有自己氣吹的似的一天比一天長的雞雞兒……

    4

    周昆在窩棚里不吃不喝地趴了兩天，感覺自己手腳能動又餓得不行，周昆才

    爬出窩棚直奔后山。

    周昆心里充滿了感激，多虧了后山的那個東西，自己才能又一次活下來，這

    次除了掏點(diǎn)鳥蛋挖點(diǎn)野菜充饑，再順手找點(diǎn)那個吧，至于那個是什么，周昆自己

    不打算說給別人，目前更沒打算把采來的那個賣給別人。

    總之，惡小子不再到自己家里亂鬧，也不再sao擾杏枝，結(jié)果是不錯的。周昆

    掏鳥蛋的時候順手抓了幾只蛤蟆，穿成串烤了之后吃得還挺滿足，看著安靜地從

    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和杏枝家裊裊冒出點(diǎn)炊煙，周昆難得地，滿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