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風云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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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7日 第五章 我并沒有把老板娘的話放在心上,孑然一身,小時候沒有死掉,戰(zhàn)爭中也沒 有死掉,生死早已看淡,再說也只有我欺負別人,誰想讓我不快活也沒那么容易。 我回到了屋里,拿起報紙繼續(xù)看了起來,沒想一會兒外面卻傳出了一通喧囂 聲,接著就是幾聲清脆的槍響??赡苁且郧按驑尨驊T了,我對槍聲太敏感了,聽 聲音像是鎮(zhèn)子中心街道上傳來的,我放下手中的報紙連忙走到了外面。 「別看了,是山上的土匪來了?!共每p鋪的老板娘也露出了頭,不在意的對 我說道。 「土匪來了,那你還不關(guān)門躲起來?」早就聽說山區(qū)土匪多,這土匪打劫, 人們不應(yīng)該躲起來才是嗎。 「不用啦,這伙土匪目標明確,劫富不劫貧,我這小本生意賺的那點錢,可 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呢?!估习迥镆性陂T框,雙手抱在胸前,十足一副看熱鬧不嫌 事大的姿態(tài)。 呵,盜亦有道啊這是,那我倒是想看看這些土匪都是什么人了。 隨著砰砰的幾聲槍響,聲音已經(jīng)越來越近。這子彈可不長眼睛,路上的三兩 行人趕緊避讓,推著小推車的大爺也及時躲進了車底下。 「讓開,想活命的都趕緊給老子讓開」 幾聲叫喊聲后,三四匹快馬已經(jīng)飛奔了過來,跑在最前面那個是個壯漢,粗 鄙的聲音就是他喊得,馬背上拴的包裹估計就是搶劫而來的財物。緊接著又來了 兩匹,前面一匹坐著個年輕的男子,一手拿著長槍一手握著韁繩,樣貌并沒有細 看。而真正令我驚訝的,是后面那匹,上面坐著的居然是個女的。 只是那么看了一眼,心里就開始患嘀咕起來,這不起眼的鄉(xiāng)下難道盛產(chǎn)美女? 這女土匪還是個漂亮角兒呢。精致雪白的臉蛋,烏黑綁起的頭發(fā),身材也是一流, 如果下了馬估計也不會比我矮多少。 青春靚麗的身影,也只有高小姐可以和她相比。不過看模樣,她比高小姐應(yīng) 該大幾歲,能和土匪混在一起,膽識當然更不用說了。 落在最后面的那匹馬應(yīng)該是負責殿后的,一陣馬過的呼嘯聲后,約莫幾十米 外,又是幾匹快馬追了過來。鎮(zhèn)上呆了幾個月,連我也熟悉了,看這穿著和打扮, 應(yīng)當全是高家的打手。 被追的人時不時朝后面放一槍,那追的人也隔一會朝前面開槍,雙方都是沒 有訓(xùn)練過的人,打槍完全沒什么準頭可言。不過還是能區(qū)分出,高家的武器射程 要優(yōu)于土匪,果然隨著一聲急促的慘叫聲,落在最后面的那個倒霉蛋應(yīng)聲落馬。 眼看著同伴倒地,那女土匪握住韁繩慢了一下,她轉(zhuǎn)過臉的表情很不忍又很 無奈,就這停頓的當口,后面追趕的人又近了一些。稀疏的槍聲一直沒有停,這 么漂亮的女人要是一槍沒了還真可惜呢,遠遠的看著,我真為她捏了一把汗。 不過女土匪也不是吃素的,她惡狠狠的咬了咬牙,緊接著撒了一地的鐵蒺藜 出去。我還是小看她了,這人可是土匪啊,刀槍上過日子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弱 小,我的擔心實屬多余。 后面的那批人沒法再追了,馬兒趟進了一地的鐵蒺藜里,自然是受驚的抬起 了雙蹄停了下來。幾人紛紛翻身下馬,有人抓住了之前被擊中倒在地上的那個土 匪,有人則去揀地上的鐵蒺藜。 「你快回去稟報少爺和老爺?!埂改闳グ堰@個人帶回嚴加拷問?!埂改阍偃?/br> 盤點一下?lián)p失」下命令的是個領(lǐng)頭的,吩咐完那三個人就各自走了。 喧囂的聲音已經(jīng)消散,路上躲起來的人才敢走了出來,抬眼看了看,有幾個 人歪歪斜斜的朝我這邊走了過來,湊近了一看,有幾個估計是躲避不及摔到了, 還有一個則慘一些,小腿被流彈貫穿出了許多血,看樣子他們是來找我的了,我 趕緊迎了上去給他們包扎救治。 中彈的是個老者,他被人攙扶著進了屋,褲腿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我趕緊給他 止血。血是止住了,但這最怕的是感染,于是我又給他上酒精消毒。 「啊痛」那人吃痛的咧著嘴慘叫。 棉球擦了一遍,我又趕忙取來了金瘡藥,不過剛打開蓋子,那人便急忙的阻 止道,「醫(yī)生,別,別上藥,你這藥,我可付不起那錢?!?/br> 已經(jīng)打春了,天氣漸漸回暖,傷口得及時消炎,不然化膿了就麻煩了,我不 由分說的抬起他的小腿,沿著傷口撒上了金瘡藥,嘴里也安慰道,「你這是被他 們的槍打中的,反正也不貴,可以讓他們出這個錢?!?/br> 外面還有三個人,他們還沒走,屋里的幾個人自然聽出我說的是去找外面那 幾個人索賠,一時都呆住了,只聽其中一個人道,「小伙子,你讓我們問他們要? 你沒開玩笑吧?!?/br> 上好了藥,我又從架子上扯了塊白布給他包扎了一下,鎮(zhèn)上的人估計是還怕 高家的勢力,所以才顯得如此畏懼,將白布系上,我便回道,「這槍是他們開的, 你們是受害者,你且坐著,我去給你們說說理。」 「嘿,小伙子你別去」 擔心的話語傳來,我已經(jīng)走了出去。那個領(lǐng)頭的還在,我試著上前理論了幾 句,想要給受傷的人討個說話和賠償,但顯然吃了癟。 「你是這兒新來的醫(yī)生?」領(lǐng)頭的男人扯高氣揚,語氣有些不耐煩,「知道 我們是誰嗎」 「段某不知,但他們是被你們所傷,這道理還是要講的?!?/br> 「講道理,講道理你應(yīng)該找那幫土匪要錢去?!鼓腥撕懿恍?,根本沒把我當 回事,說話還拉長了聲音。 強壓下心火我忍住沒有發(fā)怒,繼續(xù)好言道,「那幫人的武器太落后了,他們 身上的槍傷一看就是你們這漢陽造的杰作,找他們似乎不太合適」 「沒看出來,小子懂的還挺多啊」他這個時候才算認真打量了我兩眼, 又在面前踱了幾步,接著將手攀在我的肩膀上,笑瞇瞇的開口道,「不過我勸你 最好還是少管閑事,免得引火燒身,你說對不?」 這家伙還有點手勁,換做平常人估計已經(jīng)開口喊痛了,不過對比我遇到過的 那些練家子來說還是差了一些。算是讓了他一個回合,等他說完話我才將手放在 了他的一只肩膀上,「城門失火也會殃及池魚,常在河邊走難免會濕鞋,他們都 是有妻兒老小的人,這點錢對你來說不是個事,對他們來說卻能救命,伙計,給 別人一條路也是給自己留后路啊,大家都好說不是」 聞言對方并沒有回話,而是憋住了氣想和我叫勁,漸漸地我加重了手里的力 量,他再這樣下去不認輸,我還真怕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這男子的臉色開始漸漸變得難看起來,恰逢此時,裁縫鋪的老板娘跑了出來, 只見她扯開了一副勸架的嗓子道,「幾位大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段先生他是 外地來的醫(yī)生,對我們這地方的事情還不熟悉,有話可以商量沒必要動手」 「段先生?!?/br> 老板娘扭頭給我使了個眼色,顯然想大事化小,于是我才漸漸松開了手,那 人顯然也想順著臺階下,跟著也放開了我的肩膀。 「小子,以后當心點?!顾顒恿艘幌录绨?,然后不是很情愿的從口袋里掏 出一個大洋丟在了地上。 「我們走。」說完他便帶著剩下的幾個馬仔轉(zhuǎn)身離開了。 「段先生,你闖了大禍,這些人都是記仇的主,你斗不過他們的,我勸你還 是早點離開吧,這里不適合你」老板娘顯得很擔憂,言辭也很懇切。 街上更是站了好多人駐足,像我這樣敢于虎口拔牙,這個鎮(zhèn)上估計是第一次, 他們紛紛圍觀,再紛紛散開。一個個面無表情臉色默然,那是一種長久以來的悲 愴和無能為力,他們可能是在為我可惜,也可能是對下一場風雨即將來臨的正常 反應(yīng)。 彎腰撿起了那枚大洋,心想對付幾個小毛賊,剛才也許是有些沖動了。我擦 了擦便轉(zhuǎn)身回了屋里。 「醫(yī)生,你沒事吧?」屋里的這幾個人估計也看到了外面的事情,一個個表 情也是很嚴肅。 「沒事?!刮业墓穷^可硬著呢,說著我還做輕松狀的聳了聳肩膀,然后將手 里的那塊大洋遞了出去。 「醫(yī)生,謝謝你為我們包扎和出頭,但這錢我們可不敢收啊」老頭說 完顯得面有難色,沉默了一會然后還是開口了,「年輕人,聽老朽一句話,高家 人不好惹,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出去躲躲吧」 我好好為他醫(yī)治槍傷,沒想到他竟也會這么說,我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沒有 發(fā)作。 「這幫狗東西,太欺負人了」終于有人看不下去,拍了拍桌子大聲嚷 了出來。 「哎,要是當年楊老板還在,風雷鎮(zhèn)就不會是高家一手遮天了?!沽硪粋€人 也嘆息起來。 「你說的是那個楊錦嗎?我聽說他當年可是賣大煙的」 「胡說,我從來就不相信楊老板會賣大煙?!?/br> 楊錦。我隱約記得我父親的名字里好像就有一個錦字,雖然mama當年喜歡喊 他遠山,但我一直都記得有那么個字。我也不是很確定的裝作好奇問道,「你們 說的楊老板是誰???」 「楊老板啊,他早就死了?!?/br> 「聽說當年他家里失火,大火燒的很慘,就連他自己也是尸骨未存,好在后 來有人在后山給他立了塊碑」 我的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后山不是亂葬崗嗎?」 我這還是從杜寶來那里聽來的,他們當 然比我更早知道那邊是亂葬崗,屋里 沒有人再說話,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心中藏著事情,我一直沒法平靜下來,那個楊錦究竟是誰,他會不會是我的 父親,為什么人們都不愿意去提當年的事情,還是有太多疑問縈繞在心頭,一頭 霧水現(xiàn)在更迷了不過好的是,那天過后還沒有人來找我的麻煩,我現(xiàn)在心 情不好,如果有人趕來找麻煩,我想我一定會打爆他的頭。 這樣過了幾天,高小姐再次找上了門來。這個小美女長得著實吸引人,就算 她繼續(xù)耍脾氣,我想我也不會打爆她的頭,況且她今天過來確實又和善了許多。 從第一次見她飛揚跋扈,到現(xiàn)在也才三次,但她每一次都要比前一次像個姑娘, 她的轉(zhuǎn)變我看在眼里,但卻感動不起來,江湖之大人心否側(cè),就像前幾天的那個 土匪,如果她下了馬放下槍,誰又知道她竟是土匪呢。 我還在屋里配藥,她哼著曲,手里拎著東西徑直走了過來。她沒有走進門內(nèi), 而是敲了敲門框以引起我的注意,接著倚在門邊道,「喂,醫(yī)生,你先把手里的 活放一放,再把衣服整理一下,有人過來找你?!?/br> 「看???」我當然不會去聽她的吩咐。 「不看病就不能有人找你?」她挑釁的反問了一句。 她這話讓我一個激靈,不會是那群喪門星找上門來了吧,抑或是她要來找我 算賬,不過看她也沒帶人過來,我便試著問道,「誰要來找我啊?」 「你別緊張,是我mama……」她這時候一點也沒了孤傲的樣子,竟還從拎著 的包裝里拿出了一個蘋果旁若無人的啃起來,「你的方子很管用,mama非要我?guī)?/br> 她過來答謝你。」 早就覺得高小姐的母親應(yīng)該也是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人了,無它,女兒這么漂 亮,mama自然也不會差,我還真想一睹芳容呢,不過好像沒看到有人啊,便忍不 住道,「那你母親人呢?」 「吶。」 高小姐自然沒看出來我心中對她mama有不敬的意思,她還涉世未深,男人的 那些小九九她可能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扭過頭傳了個眼神給我,我便順著 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街道對面果然有一女子像是和她的丫鬟一起走了過 來,女子雙目顧盼,踏著碎步越來越近。 怎么會是她!我?guī)缀跏谴袅攬?,腦袋一陣眩暈。 只見女子著一身碧綠的翠煙衫,外面罩了一件毛呢袍子,下身則是散花水霧 綠草百褶裙,袍子很長一直蓋到了小腿處。遠遠的望去,只覺女子肩若削成腰若 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臉 上的肌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發(fā)絲隨 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zhuǎn)動的眼眸慧黠地轉(zhuǎn)動,幾分內(nèi)涵幾絲 柔情,女子的身材高挑,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我就想怎么會有人和她有過一樣的癥狀!要不是小時候有一次父親不在,而 那時候都是我陪在母親身邊熬藥,然后又在晚上被她抱著暖身,我怎么也不會記 得那熬的幾味藥材到底是什么。 十六年了,mama的容顏幾乎沒有什么變化,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眼就能認出她, 美比花嬌身形窈窕,足見她的天賦有多驕傲。除了那雙剪水眸子里似乎多了些湖 水,她還是那樣美,那樣令我動容。 「mama,你知道兒子有多想你嗎,十六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你,就 連夜里被夢叫醒也是你……」 「喂,醫(yī)生,你沒事吧?」高小姐為我的異常感到詫異,她在我面前揮了揮 手,想把我從失神中提醒。 我就差哭鼻子了,但還是被高小姐的聲音及時提醒了。她還不知道她mama也 是我mama,我由衷的想到,但立馬才意識到這樣一個艱難的事實——我母親也是 她mama,那mama不就是高夫人?而這個高小姐只是我同母的meimei。 我承認我很想mama,但此時一種莫名的悲哀卻油然而生,父親生死未卜,他 們當年經(jīng)歷了什么,爸爸還在不在?就算爸爸不在也還有我,她現(xiàn)在怎么可以成 了高夫人,而且還為別人生了孩子。 只是片刻間,我的思緒已飄向萬里,我見到了彩虹,卻看不見明天,心中不 免由喜轉(zhuǎn)悲,隨之產(chǎn)生巨大的失落,那滋味很難用言語來表達。 「我沒事,你母親人挺漂亮哈……」我怕母親進來會認出我,有太多事情需 要 搞清楚,我現(xiàn)在還不想也不能和她相認。但我還沒想好怎么解釋,現(xiàn)在這個樣 子很難不被聰明的mama看出問題,于是我抹了抹眼睛,著急的道,「我是醫(yī)生, 行醫(yī)治病是分內(nèi)之事,并不需要回報,你帶你mama快回去吧,免得春寒料峭再次 復(fù)發(fā),我今天還有別的病人需要出去,就不送你了?!?/br> 辛好當初看上這個房子時,特意自己開了個后門,眼見mama過了街道越來越 近,我趕緊從后面溜了出去。 「嗨,你等等,你這人怎么回事?。 故掳l(fā)突然,高小姐并沒有搞清楚怎么 一回事,她眼見著我從后門鉆了出去卻沒辦法攔住,只能嘴里嘟嚷著直跺腳,她 雖然很氣憤卻也沒有貿(mào)然追過來。 「穎兒,那個醫(yī)生人呢?」 好險,我才踏出去幾步,里頭就傳來了mama略顯焦急的聲音。語氣雖然焦急, 但聲線還是那么好聽,果然是那天高家院子里碰到的那個女子,怪不得會有一種 熟悉的感覺,因為小時候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啊。 「媽,他…他出診去了?!?/br> 「這樣啊,要是聽你的早點過來就好了……」mama語氣中有難忍的失望。 出門的時候后門被我虛掩上了,她們應(yīng)該不會走過來,就算走過來,屋后也 剛好有個草堆可以躲一下,于是我也停下了腳步,想著還是先看看情況吧,就沒 有跑遠。走到屋檐下,在紙糊的窗戶上戳了個洞,我將眼睛望向了室內(nèi)。 「穎兒,你見過醫(yī)生,快給mama說說,那醫(yī)生有多大年齡?長的什么樣……」 母親急切的問起來。 「誰知道他多大啊。」高小姐可能有些不高興,她敷衍了一句,將吃完的果 核仍在了地上,然后晃悠的一腳踢了出去。 「我在問你話呢!」僅有的記憶中,母親極少發(fā)怒,但高小姐的漫不經(jīng)心卻 引來了母親的發(fā)作。 高小姐雖然不高興,但問話的是mama,她還是回答道,「聽說他是外地來了, 好像姓段,看起來比我大那么幾歲……mama,一個醫(yī)生,我把他叫回家問話不就 行了嗎,真搞不懂,你干嘛還要親自過來。」 高小姐不知道內(nèi)情才會這么說,當然以母親的聰慧,她應(yīng)該也不會輕易的將 實情說出來。母親聞言若有所思,但并沒有回答,而是顯得著急又期盼,她站在 門口東張張西望望,邁著蓮步瞧了又瞧,那神情恨不得我立馬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想不起來mama今年有多大,但歲月這把無情的印記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么 痕跡,從她那清秀的容貌中,很難辨別出她的真實年齡。濃密的眉毛向上揚起, 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長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對朝露一樣清澈的大眼 睛蘊含著萬般柔情。英挺的鼻梁下,秀氣的嘴唇如玫瑰花瓣般迷人,還有那白皙 的皮膚,十幾年了,卻仍如當初般潔白如玉。 mama不但身材苗條,人長得更是楚楚動人,美到就連我這個兒子都很難不多 瞄她幾眼。作為男人,眼前的婦人確實令我生出遐想,而且得知到她現(xiàn)在的身份 是高夫人,我真的很難再以母親的眼光看她。曾經(jīng)的她對我是那么的溫柔慈愛, 而現(xiàn)在我卻感覺到她已離我好遙遠…… 等了片刻,mama神色漸漸變得黯淡有些失望。 高小姐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可能是想到了我臨走前提到復(fù)發(fā)的話,只聽她朝 那個看起來像是下人的女子道,「芳姐,你帶mama先回去吧,我留下再等一會?!?/br> 那個叫雨芳的女子點了點頭,于是高小姐又對mama道,「mama,你身體才好 先回去吧,我等醫(yī)生回來再幫你細細問問?!?/br> 這么等下去也不是辦法,mama只得點了點頭,然后被雨芳扶著離開了。眼看 著母親走遠了,我才松了口氣,還在想著要不要回屋,沒想就聽到了高小姐的聲 音。 「別躲了,人已經(jīng)走遠了,你還不出來?」高小姐顯得又好氣又好笑。 mama已經(jīng)走了,那再回屋好像也沒什么問題,于是我拍了拍衣服,從后面又 溜了回來,「你怎么知道我沒走遠?」 「包都沒背,你出個屁的診。」大小姐就是容易發(fā)脾氣,「話說你這醫(yī)生怎 么回事啊……」 我沒有直接回話,而是插科打諢道,「剛才那是你母親?。俊?/br> 「是啊,你不都聽到了?!?/br> 「那敢問高小姐你今年多大???」我差點忘了站在我面前的是我同父異母的 meimei,我不得不想知道她今年有多大,因為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你敢打聽我?」 「當然不是,就是感覺你們母女兩都挺漂亮的……」怕她看出我是特意問的, 說完我還做了個咧嘴笑。 「那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人……」 媽 媽既然想打聽我,那何不順水推舟暫時斷了她的念想,免得她說不定哪天 又跑過來。這樣既可以隱瞞真實身份,又可以以新的身份示人,想到此我便爽快 的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叫段啟生,辛亥年生人,從東北逃難過來的……」 「那你跑得可真夠快的。」日本人占領(lǐng)東三省這么大的事情,高小姐估計也 略知一二,所以她才會帶著諷刺的語氣這樣說吧。 「你母親來找我干什么?。俊刮矣衷囍鴨柕?。 「我也奇怪啊,她一看到你寫的東西就想來見你,還是我攔著才拖到今天過 來的……」高小姐說著說著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接著朝我道,「你們不會認識 吧?」 「你mama比我大多了,我怎么會和你mama認識,我才第一次來風雷鎮(zhèn)。」 對她來說,我說的都是事實,就算懷疑她也不會相信,當然更不會知道我和 她mama的關(guān)系也是母子。 「那我mama要是下次再來,你可不能跑了。」 高小姐還是比我小了一些,她只想讓mama見到我,完全沒意識到我既然不認 識她mama為什么還要躲起來,不過她想不起來更好,我趕忙點頭稱是,以免等會 她反應(yīng)過來。 「那今天就算了,我可警告你啊醫(yī)生,就算下次你跑,我也會把你抓回來?!?/br> 高小姐留了一句近乎威脅的話,轉(zhuǎn)身要走。 「你還沒告訴我你多大呢?!顾恢睕]有回答我這個問題,我見她要走,趕 緊問了起來。 「民國五年生人。」干脆的留下一句她就離開了。 我還以為她矯情不會回答呢,沒想到還答的這么爽快。我急切的要算她的年 齡,義父收養(yǎng)我那年是公元1915年民國四年,高小姐是民國五年,也就是1916年 出生的。烘的一下,我感到內(nèi)心受到了嚴重打擊,才一年而已,她就投靠了別人 的懷抱,并且懷了別人的孩子她還是我要找的那個記憶中溫婉賢淑的母親 嗎,這個遲來的事實對我來說實在是有點殘酷了。 mama出現(xiàn)又走了,十六年什么都改變了,我很想她可是又讀不懂她,夢里一 會是她可親的笑臉,一會又是她依靠在別人身邊的樣子。 mama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mama了,我又想到了父親,我不能就這么沉靜下去,來 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當年的事情,現(xiàn)在mama找到了,可是當年的事情還沒有水落 石出。她現(xiàn)在成了高家夫人,還有了另一個女兒,我心里那個溫柔的母親,已經(jīng) 變得陌生,而我自己似乎也不再是自己了,我發(fā)誓定要把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查個 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