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后就面對長江，這里的區(qū)域并不開闊；軍隊向西轉(zhuǎn)向靠著城墻掠過九江城城池，就來到了甘棠湖和長江之間的走廊地帶。一軍殿后戒備；其余兵馬全數(shù)涌入了陸地走廊那小塊地方，各陣營之間只有少許空隙，無論是大路還是荒地土坡全部被人潮占據(jù)。

    正面就是官軍西北營的防御陣地，在張輔建成圍城工事之后，繞城一圈所有陸地地段都起了一道溝墻藩籬，其中就包括面前這一段防線，南北兩頭直抵甘棠湖和長江。

    官軍早已被這么多人馬的陣仗驚起，重兵部署到了工事后面，火炮、火槍以及放在墻上的櫻槍長槍密密麻麻，嚴(yán)陣以待。

    這邊因為人太多，地方太小，一大片被局限在一起。一種文官大將跟著張寧，從正面緩緩向官軍工事走去，相距不到一里地時才停下，已經(jīng)在官軍重炮的射程內(nèi)。

    張寧命令將中軍大旗豎在旁邊，轉(zhuǎn)身對人們大聲喊道：“本王會一直站在此地，進軍的人馬不得有一兵一卒從這里后退！”

    他說罷轉(zhuǎn)身喊道：“張承宗?！?/br>
    永定營第三軍指揮張承宗上前抱拳道：“末將在！”

    “待我軍炮響，你即刻率第三軍全數(shù)進攻，若沖不破工事，提頭來見！”張寧冷冷道。他隨即拍了拍張承宗的膀子，正色道，“我軍人多，但施展不開?；鹋趶椝幰褞捉娼?，若陣炮擊你不能趁勢沖破工事；往后的進攻就只能以血rou之軀強攻。首戰(zhàn)的優(yōu)勢機會只有一次，全看你了?！?/br>
    張承宗站直身體，紅了眼睛道：“末將部下無論將卒，誰退殺誰，只要最后一個人沒死，絕不后退。”

    “至關(guān)重要的一戰(zhàn)，我不會忘記的?！睆垖幉粍勇暽?。

    他接著又下令軍緊隨其后持續(xù)進攻。就在這時，官軍那邊的重炮陸續(xù)轟鳴，數(shù)枚炮彈從天而降落到人群內(nèi)外，驚起了小小的亂混。

    官軍那邊仍然穩(wěn)如泰山，西北營這股官軍應(yīng)該是宣大精兵。明軍官軍的衣服盔甲都不太統(tǒng)一，有明顯的地區(qū)偏差；和張輔軍僵持了那么久，張寧等人就算不看旗幟，都大概能從外觀辨別出是什么部隊。

    西北面的大營雖然此時處境不利，被分割出主力了，但看來他們還是很穩(wěn)得住……因為圍城工事顯然學(xué)習(xí)了朱雀軍的溝墻工事，并且用木料加固，設(shè)置了拌馬樁等障礙。這種工事就好像之前九江城外的土堡外圍，官軍多次嘗試過的易守難攻，只要守軍兵力夠充足密度夠大，進攻非常吃虧。所以官軍可能不認(rèn)為朱雀軍現(xiàn)在能輕易突破嚴(yán)防的防線。

    這邊的大股人群在陸續(xù)的炮聲中向防線緩緩逼近，近至兩百余步才停下來，朱雀軍唯一的精良長管重炮開始架設(shè)。一共三十多門，在前面一線排開；后面還有許多臼炮布置。架設(shè)過程中受到的損失非常少，官軍的重炮數(shù)量有限，精準(zhǔn)也不大，硬傷是打完一炮間隔時間太長，而類似碗口銃等小型火炮射程不夠。

    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聽得“轟轟轟……”震耳欲聾的巨響，更大的陣仗的炮擊開始了，朱雀軍的臼炮把石彈和開花彈一股腦兒向兩百余步外的官軍工事內(nèi)外投送。

    火力之強前所未有，這次朱雀軍是下了血本，把僅存的火藥都用于一次性炮擊。頓時煙霧彌漫，硝煙四起。

    片刻后，最強的三十多門重炮以低平的角度對準(zhǔn)了不遠(yuǎn)處的官軍工事，指揮官明晃晃的戰(zhàn)刃劃破長空，瞬息之間更駭人的巨響爆炸地動山搖。

    實心鐵球以高速的出膛速度，向前平飛，這是只有長管炮才能擁有的平射角度。說時遲那時快，轉(zhuǎn)眼間就轟擊在官軍的土木墻上。粗暴的殺傷力直接撕開土墻結(jié)構(gòu)，瞬間土崩瓦解四面坍塌，鐵球洞穿工事，在地面上橫沖亂跳。一時間只見土石亂飛，沙袋滾滾，塵土在硝煙中混成一團。

    猙獰的重炮炮口還在冒煙，天地間仿佛有片刻的消停，人們還沒有從巨響中回過神來，遠(yuǎn)處隱隱傳來人的痛苦的叫聲。

    張承宗舉起兵器大喊道：“前進！”一面朱雀旗放平，密集的軍隊成隊列向前齊步推進。硝煙在風(fēng)中漸漸稀疏，對面的土墻已經(jīng)在炮擊后多處崩塌形如廢墟，人也亂作一團。地面上只有沉重的腳步聲，不聞銃聲。

    一直到張承宗的第三軍密麻麻地推進了一百多步，兩軍相距已不足百步，對面才亂糟糟地放起了槍。

    第三軍隨即以排齊射，接著就在武將的怒吼聲一擁而上?！皻?！”天地間這個聲音最為響亮，似乎四面都在咆哮，如潮的士兵拿著長槍火器蜂擁涌動，寬沿鐵盔在太陽下泛著低沉的光澤，如同黑壓壓一片鐵甲洪流。

    461-480章

    第四百六十一章九江之役（5）

    從甘棠湖到長江之間的防線如此狹窄，目測也就一里地寬。在這里沒有回旋余地，連退卻的余地都沒有，因為前后全是人，除了拿血rou之軀填別無他路。在古往今來浩瀚的歲月里，神州每一寸土地幾乎都揮灑著勇士的熱血。

    張承宗率第三軍沖近官軍防線，看到許多人頭從廢墟中出現(xiàn)，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部屬即將遭遇一場災(zāi)難?；鹋谄茐牧斯佘姽な拢诨鹚帉嵭膹椀囊惠喤趽魺o法對其軍隊造成毀滅殺傷，官軍后方的大量兵力也迅速在炮擊后涌上來阻擊。

    相距不過幾十步，人們無法對生與死進行過多的權(quán)衡，同伴的身軀和吶喊在為每個人壯膽，士兵們懷著生存受到威脅的本能恐懼，以及心中朦朧模糊的尊嚴(yán)信念，前向沖鋒。

    很快火銃中火藥的爆響和弓弦的顫抖就在戰(zhàn)場上四面冒起。宣大兵使用的強弓硬弩不是內(nèi)地衛(wèi)所的弓箭可以比擬的，射程大力道足，亂箭彈雨在空中橫飛，洞穿了士卒們的鐵甲，血在鐵甲中流淌，人們踏著同伴的尸體繼續(xù)推進。

    在無數(shù)的慘叫和怒吼中，武將們用沙啞的聲音進行著狂熱的鼓動，四面人聲喧嘩成一片。

    “我的發(fā)小已戰(zhàn)死，同鄉(xiāng)倒在了戰(zhàn)場……我豈能帶著戰(zhàn)敗的恥辱茍且回鄉(xiāng)，如何面對同鄉(xiāng)親人？或取勝、或戰(zhàn)死沙場……”有的人在人群甚至是對著稿子在大聲念，“咱們的尸首將衣錦還鄉(xiāng)，覆蓋寄托性命和榮光的朱雀旗……”“兄弟手足同袍，同赴湯火不離不棄，我等生死為一體！”

    “轟……”“砰砰砰……”火炮火銃和箭矢仿佛就在身邊巨響，硝煙中彌漫血霧。一員武將拿著佩刀在前面，胸膛上插了幾只箭矢，血從盔甲的窟窿中冒出來，繼續(xù)向前走了幾步，終于撲地。

    張寧在身后幾百步的地方，親眼目睹第三軍的慘重傷亡以及攻勢的持續(xù)，他的眼睛一陣酸澀。耳邊似乎響起了華夏遠(yuǎn)古傳來的豪邁詩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輪沖鋒上去的人直接被官軍守軍遠(yuǎn)程打殘，稀稀疏疏的亂兵進至溝壕前面就無法繼續(xù)了，一面破碎的紅色朱雀旗插在陣前的土上，上面寫著“第三軍哨”，成建制的一部已傷亡殆盡。

    但是后面立刻再次響起一輪齊射，白煙中，密集的鉛彈在不足五十步的距離上向官軍防線橫飛，大片失去屏障的破敗工事不能防住鉛彈，許多人從壕溝后面和沙袋雜物一起摔進溝里。

    緊接著的人拿著各種兵器蜂擁而上，人們高喊著“萬歲”、怒吼著“殺”聲，迅速從逼近的距離沖至陣前。人們開始用木竹結(jié)構(gòu)的“橋”搭建溝壕。

    這種便橋以厚木板鑲合為主體，上面又釘著橫排的硬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