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暫養(yǎng)兩日病，好了再登門拜訪恩師?！?/br>
    第三百九十三章病中偶拾

    內(nèi)閣衙門就是以前的參議部官署，幾乎什么都沒變，內(nèi)書房外頭院子里的櫻桃樹沒有花了，已長得綠油油的。楊士奇一連兩天都來問湘王，但被告知身體欠安偶感風(fēng)寒連續(xù)幾天都沒來。

    于謙“稱病”好了，不料湘王又稱?。徊贿^湘王稱病恐怕是真的，他沒必要躲著誰、更不必要怠工。湘王平素給官吏們的印象和勤奮不搭邊，但“總能在衙門里看到他，有什么事也很容易找到”。

    不過這兩天是例外。楊士奇本來準(zhǔn)備得很妥善，先在舉薦名單上加上于謙的名字呈送進(jìn)來，接著又讓于謙隨自己見客在內(nèi)閣各署露面……可惜一番作為之后，一點(diǎn)動靜反應(yīng)都沒有，張寧幾天不露面了。倒弄得復(fù)出的于謙處境有些尷尬。

    ……張寧是真生病了，他一直覺得自己身體素質(zhì)還好又年輕，但病來如山倒還是沒抗住。說不清楚是怎么感冒的，先是鼻塞頭有點(diǎn)暈一類的輕微癥狀，后來喝了一碗姜湯睡一覺，反倒嚴(yán)重起來，體溫攀高感覺忽冷忽熱、頭疼的厲害，在床上躺著起不來。

    并非真起不來，起床如廁什么的堅(jiān)持一下可以活動，神智也清醒，但感受是非常難受。身上guntang，頭暈?zāi)垦＜有幕?，一點(diǎn)力氣也無，虛弱得厲害；躺著，卻睡也睡不好。有郎中來把脈瞧病，有老頭子也有婦人，然后被勸著喝中藥，滿嘴全是苦味。

    恍惚中一種脆弱感籠罩在張寧的心頭。一個人原來可以如此不堪一擊，此中感受只有在病中才體會得到。

    幸好是在楚王宮中不缺人照顧的。姚姬和周二娘都陸續(xù)來探視了幾次，擔(dān)心之下一連請了幾個郎中來把脈看病。郎中們的診斷如出一轍，都是一口話：偶然風(fēng)寒，對于身體強(qiáng)壯的年輕人無大礙；法子便是喝藥調(diào)養(yǎng)自愈，只要有人照顧靜養(yǎng)，一般不出七天便好。

    于是大家也就漸漸安心，本來按照生活經(jīng)驗(yàn)，不是郎中也看得出來張寧是染了風(fēng)寒（感冒）。這種小病司空見慣，每個人都會得，很多時候人們都不用費(fèi)錢抓藥，養(yǎng)養(yǎng)就自己好了。

    周二娘便吩咐丫鬟輪流照看著，和姚姬等人一樣不太在意了，只待幾天等他痊愈。張寧沒精神和力氣，白天也躺在床上睡，自然也沒人會成日枯坐在他身邊……除了張小妹，她向來閑得無事，便一直在房里進(jìn)出做些瑣事守著。

    到了晚上她也不愿意離開，房里當(dāng)直的丫鬟勸她不聽，便在暖閣外面的耳房里和身睡了。稍晚時張小妹的近侍小荷也送了毯子過來，沒法只好由得她。張小妹困了便在床邊上披上毯子趴著睡覺，怎么也不走。

    張寧睡了一整天，半夜就醒了，睜開眼睛感覺燈光昏暗，又看窗戶的光景便知還沒天亮，忽見旁邊趴著個人。雖然只瞧見頭發(fā)，他已猜出來是張小妹，況且除了她沒人會干這種事。他下意識伸手摸她柔順漂亮的青絲，不料小妹睡得很淺，一下子就醒了。

    她抬起頭來，一張白凈清純的臉便出現(xiàn)在張寧眼前，飽滿的額頭上沾著幾絲亂發(fā)，睡眼惺忪的樣子，伸手揉了揉眼睛，這幅模樣卻是別樣可愛。

    張寧的嗓子有點(diǎn)干，聲音沙啞道：“小妹怎么又趴在這里睡覺？”

    她也不答話，用手背在張寧的額頭上摸了摸，又在自己的額頭上試，說道：“還是有點(diǎn)燙。”

    如此小小的關(guān)心在平素張寧是不會太在意的，但此時卻不知怎地心里一陣好受。嘴上卻脫口道：“風(fēng)寒是會傳染人的，你在我旁邊呆久了自己也生病，夠你受的?！?/br>
    張小妹認(rèn)真地說道：“以前在南京家里的時候我生病了，不是什么要緊的病，可是大家都有事做沒工夫管我，心里就特別難受，想哭?，F(xiàn)在也是，常常幾天不舒服肚子疼，雖然有丫鬟照顧，可是晚上疼醒了卻也沒人管。那種時候我常常想，如果哥哥在身邊就好了，可以用熱乎乎的大手握著我，然后脾氣很好溫柔地和我說話呢……這幾天見哥哥生病，我就覺得你也會在沒人管的時候、想我在旁邊疼你?！?/br>
    張寧聽到這里，不留神之下心理防線就被小妹輕易擊破，頓時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卻是非常真實(shí)的。他不禁伸出手來，摸索到她的小手，緊緊握在手里：“都怪我太粗心了?！?/br>
    小妹露出甜甜的笑容，使勁搖頭：“沒關(guān)系的，哥哥有大事要做。但我就不會粗心啦，也不會讓哥哥像我生病時那般傷心。”

    人的內(nèi)心肯定是和身體狀況密切相關(guān)的，虛弱的身體會造成內(nèi)心的脆弱。張寧此時好像突然卸下了野心、欲望、責(zé)任，心里有點(diǎn)酸，卻好似又有一絲暖流靜靜淌過……頭依然昏又疼，但好像一下子整個感覺沒那么難受了；苦澀而淡的嘴里也似乎咀嚼到了一些滋味。

    他動容道：“幸好沒把你嫁出去。好像每多見你一次，我便會多舍不得你一分……”

    他想起自己擁有的權(quán)力和財(cái)富，已可以窺欲那些富有艷名的閨秀，以及富人公子們追捧的“女史”。但此時覺得，世間的百媚千嬌在一個普通小姑娘面前竟然仿佛一文不值。

    小妹微微羞澀地低下頭，悄悄說道：“我知道這樣想不對，可忍不住會想哥哥生病的時候更好，沒心思管別的事了，安安心心讓我照顧你，陪你說話?！?/br>
    就在這時，耳房里丫鬟被說話聲吵醒，“嘩啦”一聲掀開簾子來瞧，見張寧睜著眼睛正和床邊的張小妹說話，便小心地問道：“王爺醒了，渴么，要不要給您倒杯甜漿？”

    張寧下意識地想把手縮回去，避免這種過分親密的舉動出現(xiàn)在人前，但手微微一動便又生出一股倔氣，索性繼續(xù)握著，并吩咐道：“小妹在這里照顧，她在的時候你便不必過問?！?/br>
    丫鬟聽得口氣不善，忙屈膝應(yīng)道：“是，奴婢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暖和的手掌

    養(yǎng)了兩日病果然見好轉(zhuǎn)，張寧開始出門活動，但暫時未出楚王宮，只叫人把官署這幾天的一些卷宗送到宮中來瞧。首先他便注意到了楊士奇添加的舉薦名單，于謙的名字在列，心下頓時一陣高興。

    及至旁晚，他同周二娘去見姚姬，告知母妃自己病愈好教她安心。姚姬便下令廚房做了一桌菜肴準(zhǔn)備家宴。

    她在席間提起：“聽說武昌府的崇寧萬壽撣寺是天下馳名的寶寺，自唐朝便有。我們在武昌也有好些日子了，我平素不喜出門，也沒去過。正好數(shù)日后便是四月初四文殊菩薩的誕辰，文表那天如得空便陪我去上柱香?！?/br>
    姚姬難得要求這種事，當(dāng)然是不便拒絕的。張寧立即就先答應(yīng)下來，而且也十分情愿。他剛病了一場，忽然間才意識到自己平素的日常生活其實(shí)也缺少戶外活動，不是在楚王宮就是在官署，同樣是宅，或許多到戶外活動更有利健康。

    “那天我定與二娘陪母妃出城……”張寧沉吟片刻，又道，“您還記得于謙？我剛得知楊士奇已舉薦他進(jìn)官府為官，因之前他任湖廣巡撫與我們作對，后又被我們關(guān)押，從中恐怕還有些過節(jié)。正好趁此訪山拜佛的機(jī)宜，我邀請他也來陪同，彼此私下走動走動也便把事兒化開了，母妃意下如何？”

    姚姬笑道：“我一向居宅中，從不見大臣官員的?！?/br>
    但她沒有明確回絕，張寧便當(dāng)作默許了。

    這時他又問：“怎么沒見小妹來一起用膳？”

    姚姬答道：“派人去叫她了，在房里不出來，好像身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