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久而久之,那些紈绔們便不再登門自討沒趣,樊伉便隱隱有些被無形孤立起來的意思。 呂祿的到來便徹底打破了這一局面。 少年人活潑好動,呂祿更是閑不住的性子。來長安后的第二日進宮拜見了皇后呂雉,接下來在樊府呆了幾天,把樊伉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全都見識過一遍之后,便呆不住了,成日出去相約那些相識的狐朋狗友玩樂。 京中紈绔們聽聞興平侯養(yǎng)了一只奇丑無比還超級暴脾氣的無毛雞崽,十分好奇,時常借口找呂祿登門參觀阿禿。參觀也就算了,偏生還要對著阿禿品頭論足一番,品評的內容無一例外的都是好丑啊太丑了這樣的話。 阿禿那樣的丑脾氣豈能容忍別人說它丑?撒開爪子就追著那些紈绔們咬。有一次還咬到了蕭何家的二愣子蕭同的屁股,疼得他眼淚直飆。據(jù)說回家后蕭同那屁股腫得跟饅頭似的,比被蕭何打板子還嚴重,讓他足足在家里躺了十來天才消腫。 阿禿就此一咬成名。 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樊伉養(yǎng)了一只又丑又兇的禿毛鳥,見誰咬誰,連蕭丞相府中的公子都被咬得下不了炕。 說來樊伉也覺得奇怪。 一般人被咬之后的正常反應必然是敬而遠之,可這群紈绔們并不,反而有種越挫越勇的精神,隔三差五地來樊府被阿禿咬,樂此不疲。 樊伉覺得他們這種行徑在現(xiàn)代有個很形象的詞來形容——犯賤。 為了避免真的有人被阿禿咬死,樊伉覺得他還是暫時帶著阿禿避一避的好,而且阿禿又沒有打疫苗,雖然他相信系統(tǒng)出品的鞭尾龍應該不會攜帶狂犬病毒,但總是被咬總歸是不好的。 正好一直在櫟陽那邊建學校的閎翁傳來消息,學校已經建成了,這給了樊伉一個離開長安的絕佳理由。 漢朝時期還沒有書院這個說法。 有些大佬們雖然也會收弟子,但那種類似于家教性質的教學方式,跟學校這種有計劃有組織地對受教育者進行系統(tǒng)化教育的機構有很大區(qū)別。 作為大漢朝第一座學校的建立者,樊伉自然要去主持大局,畢竟學校建成還只是第一步,后續(xù)一系列招生招聘的問題都需要他解決。 呂媭最近頻頻出入長樂宮,也不知道和呂雉在商量著什么,對樊伉管束比較松懈,聽聞樊伉要去櫟陽處理學校的事,問了兩句后,只叮囑他小心些,便不再多管。 樊伉太有主意了,她也管不了。 呂祿最近在長安混得如魚得水,甚是歡樂,知道樊伉要離開長安去櫟陽,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學校還得你親自去?櫟陽有什么好玩的?還不如呆在長安,人多也熱鬧?!眳蔚摬灰詾槿坏氐馈?/br> “我上次不是跟你和產表兄說過了嘛,這可是大事,辛苦就辛苦一點吧。就是有些對不住兩位表兄,你們好不容易來長安,我本來是想多陪陪你們的?!狈f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誠懇,然而內心是怎么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呂祿兩手交握放在腦后想了一想,便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你都不在,留在長安也沒什么意思?!?/br> 呂祿還是很有兄弟情意的,覺得樊伉這么小小一個人跑到櫟陽去教書育人很是不容易,身為表兄理應要幫助他。 在呂祿的心目中,跟兄弟同甘共苦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不用了,櫟陽那邊冷清得很,而且算算時間舅舅應該也快到了,表兄還是呆在長安迎接舅舅吧。”樊伉可不想出門還帶個拖油瓶,尤其這個拖油瓶正處于中二期,懟天懟地懟空氣,很是不可理喻。 “行了,伉表弟你就不要推辭,這事就這么說定了?!眳蔚撆牧伺姆募?,臉上一副“我犧牲大了”的表情,說,“你忙你的去吧,我出去跟阿灶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有事去櫟陽找我?!?/br> 說完便擺了擺手,興沖沖地找他最近新交的小伙伴去了。 樊伉臉上的表情簡直一言難盡,總覺得呂祿就是因為呂釋之要來長安,所以才會這么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算了,他要去便去吧,若是覺得無聊過兩天就會回來了。 樊伉沒再去管呂祿這個跳脫少年,開始收拾整理東西準備去櫟陽。 這天風和日麗,春光燦爛,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乘光等人正幫著郎君往牛車上裝行李,樊伉也沒有閑著,他在收拾給阿禿的東西。 吃飯的盆、喝水的盆、 還有它最喜歡的小被子玩具……林林總總也裝了半牛車。 呂祿大早上就不見蹤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樊伉著人問了一圈皆說不知道,等到晌午時分,還不見呂祿身影,以為他改主意不去櫟陽了。 “不等了,我們先走吧,反正櫟陽也不遠,要是祿表兄想去也能找得到路?!狈ゎ^正準備吩咐車夫啟程時,突然看見橫門大街上走來一群人。 領頭的正是樊伉尋了一上午的呂祿。 呂祿瞧見樊伉的牛車,老遠就跟他打招呼。 “伉表弟,等一下——” 樊伉示意車夫停下,跳下牛車,這才發(fā)現(xiàn)呂祿身后跟著的居然是蕭何夏侯嬰等人,他們身后還跟著幾個表情或別扭或不屑的少年青年。 “見過蕭丞相、滕公?!狈瘞兹诵卸Y后,面帶詫異地問道,“幾位行色匆匆地趕來,可是有何要事?” 蕭何與夏侯嬰互望一眼,然后蕭何捋了捋胡須,笑著道:“聽聞郎君新建了所教學育人的學校,老夫就厚著臉皮朝郎君討個人情,讓犬子跟著郎君沾一沾郎君的仙氣長長見識?!?/br> “……”樊伉頓時滿頭黑線。 他建學校只是想給作坊園里那些無所事事的半大孩子找個事做,順便看看能不能培養(yǎng)出一兩個有用的人才納為己用。 換句話說,他的學校早在建立之前生源就已經確定了,基本都是些賤民貧民,可現(xiàn)在蕭何他們突然給他塞幾個貴族子弟是想要干毛? “這個……”還不等他想出怎么回應,夏侯嬰的反應更加直接,從身后扯出一個壯實的少年,對他道,“灶兒就交給小郎君了,若是他敢不聽小郎君的話,是打是罰任由小郎君處置,只要留他一條性命便成?!?/br> 仿佛怕樊伉拒絕似的,夏侯嬰一說完,把自家的傻兒子往樊伉身邊一推,哈哈一笑轉身就走。 蕭何暗罵一聲狡猾,交待了兩句場面話,也跟著走了,姿態(tài)甚是瀟灑,只留下樊伉一臉凌亂地站在路上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發(fā)呆。 等到蕭何夏侯嬰的身形走遠,原本有氣無力的蕭同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精神抖擻。 “你那只禿鳥呢?怎么沒見著?”蕭同拿胳膊撞了樊伉一下,對著他擠眉弄眼,“那禿鳥二十金讓給我怎么樣?” 莫名其妙被人多塞了幾個刺頭學生,樊伉心里正不痛快,聽到蕭同竟敢打阿禿的主意,樊伉頓時怒從膽邊起。 “阿禿,咬他!” 第139章 學校都沒見著,莫名地就多了幾個學生,樊伉的心情簡直一言難盡。 然而蕭何夏侯嬰走之膠就已經很明確地表示,自家的兩皮小子就交給他了,不教出個名堂來人有肯定最不會罷休的。 真是的! 沒見過這么不負責任的家長,第一次拜老師這么隨便的,好歹把學生的品性習慣愛好講解一下啊! 萬一是個不講道理的,到了課堂打老師怎么辦? 樊伉倒是不怕打,因為不管夏侯灶他們看著多么威武雄壯,肯定打不過無名兄。 可學校還有別的老師啊,萬一他們打那些老師怎么辦? 人家可沒有無名兄這種好身手的保鏢。 樊伉坐在牛車里愁得要死,呂祿興沖沖地一掀車簾,跳進來往他身邊一擠,得意地道:“伉表弟你看我夠意思吧,出去一趟就給你找了幾個弟子。我可聽說蕭丞相這回為了把蕭同送到你門下做弟子,足足準備了兩百金給你當謝禮。” 言語之間頗為自得,很有些邀功的意思。 樊伉對他簡直無語了,忍不住淡嘲道:“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br> “一家人何必客氣?!眳蔚摏]聽出他語氣中的嘲諷之意,喜滋滋地道,“要不你把阿禿借給我玩幾天?阿禿最近跟我混熟了,都不咬我了,阿灶他們可羨慕了。” “不行。”樊伉板著臉道,“阿禿性子野,沒我看著要是真不小心把誰咬死了怎么辦?你賠得起么?” 呂祿聽他說得可怕,撓著腦袋道:“沒那么嚴重吧?!阿禿那么小一只還真能咬死人?” 樊伉心想現(xiàn)在咬不死,但再過幾個月那可就說不定了。 而且鬼知道阿禿會不會記仇啊。 好在呂祿雖然熊,但多少還能聽得進話,見樊伉沒有答應,倒也不再堅持,反而興致勃勃地問道:“阿禿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鳥?這么兇的?你哪兒來的?還有沒有?也給我弄一只?!?/br> 無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也只有這個眼瞎的到現(xiàn)在還認定阿禿是只鳥。 這個世上有四只腳的鳥嗎?雖然阿禿的兩個前肢相比起來很短小,但無可否認它還是有四只腳的吧? 再說了什么鳥會沒羽毛的?就算出生的時候沒有,這都幾個月大了還不長嗎? 樊伉也覺得自己的這個表兄有點傻,但阿禿的來歷確實要找個好理由解釋。不然以后越長越奇怪,別人都沒見過,也是個麻煩。 “我撿的?!狈?,“去歲冬出門的時候撿到的?!?/br> 無名側臉看了他一眼,心想那個時候樊伉可不是這么說的,當時郎君可是一本正很堅持地說是自己下的蛋,一定要孵出來。 “在哪兒撿的?回頭我也去撿個?!眳蔚撆d致勃勃地道。 樊伉白了他一眼,隨口說了個地方,反正每年秋冬之際,野鵝都要成群成群地往南飛過冬,就算有人想要守株待兔也沒有一個確定的地點。 只是這樣一來以后野鵝們產的蛋恐怕會遭到人們大肆意偷搶。 算了,反正就算沒有這件事,大家在野外看到野雞蛋野鴨蛋野鵝蛋的第一個反應也是撿回家。 以前大家把蛋拿回家多半是煮了吃,現(xiàn)在說不定看到受精蛋還會孵化出來然后養(yǎng)著。 這樣應該不會導致野鵝這個物種提前滅絕吧? 樊伉有點不確定。 雖然學生的構成跟之前所料的出現(xiàn)了偏差,但這并不足讓樊伉興辦學校的決心?! 〉诌_櫟陽休整了兩日,并且親自登門邀請櫟陽內史杜恬為學校題名。 當然這種題名的活動如果請一個德高望重如王陵、孫叔通那樣的大佬出面更加有號召力。不過一來樊伉跟這兩位沒甚交集,連面都未曾見過兩次,二來他這學校乃是為平民賤民所開,雖然現(xiàn)在新增了幾位貴族子弟,但仍改變不了學校的本質。 若樊伉當真邀請王陵和孫叔通那樣身份的人當先生,只怕他們會以為自己羞辱他們。 但邀請杜恬就不同了。 畢竟學校是建在他的地盤上,而且為了建這個學校,光是買地樊伉就為櫟陽貢獻了不少稅收,于情于理都該請杜恬出面。 這就跟后世大公司大企業(yè)大商城開業(yè),有身份有門路的老板都會想方設法請省市領導剪彩是一個道理。 清谷水乃是渭水分支石川河最大的支流,源于河上郡塞國西北的野虎溝,流經塞國、云陽邑、櫟陽、新豐諸地,最后蜿蜒注入沮水。 這個年代的清谷河還未曾遭到污染,自然生態(tài)亦未曾遭到嚴重的人為破壞,景色甚是優(yōu)美。 清晨的清谷河,清流澄碧,兩岸蘆葦初發(fā)新芽,清風徐引,河面翠綠招搖,宛如一塊透明的綠寶石。 樊伉建的書院便坐落在美麗的清谷河畔。 整個學院仿照現(xiàn)代學校的格局,分為教學區(qū)、宿舍區(qū)、膳食區(qū),周邊還有大片大片的實驗用地。遠遠瞧過去,與其說是一個學校,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莊園。 因為時間倉促,所以現(xiàn)在比較簡陋,來往的人也不多,除卻對校舍進行最后修飾的匠工們,便只有那些等待入學的孩童們,所以顯得有些凄涼。 但樊伉堅信這凄涼只是一時的。 當初選校址的時候,樊伉特地來實地勘察過,這里地勢好,土壤肥活,又處在櫟陽云陽新豐交匯之處,跑離櫟陽城內不遠,只要開發(fā)得當,慢慢聚攏人氣,將來未必不能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