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辨粲行┯樣?，她還沒習(xí)慣“女鬼”這個身份，對自己能造成的影響并沒有什么自覺。

    永安帝沉沉呼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fù)般，喘息也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他緩緩地在床帳內(nèi)掃視了一圈，視線最終定格在了姝音所在的方向。

    “是你嗎？”

    毫無預(yù)兆的，他開口問了一句。

    姝音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隨即又往身后左右看了看，半個人影都沒有。

    ……他在跟誰說話？

    永安帝很輕地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在這里。剛剛在小書房，燭火的事是你做的吧？還有這些日子，殿內(nèi)一些奇怪的聲音也是你弄出來的吧？難怪現(xiàn)在都在傳朕住的地方鬧鬼了。你現(xiàn)在是跟著我了嗎？是因?yàn)樵购尬覇?？?/br>
    姝音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在跟自己講話。準(zhǔn)確的說，他是在跟上一世的自己講話。

    “我只是在做夢，等下就會離開，不會sao擾報復(fù)你的。”姝音弱弱地回了一句。

    就算是上一世，比起那個讓她失貞的男人，她怨的更多的其實(shí)是自己——那個懦弱又愚蠢的自己！更是后悔在事發(fā)后做了錯誤的選擇。若她再勇敢一些，早點(diǎn)和陸承輿和離就好了……

    永安帝朝著她的方向靠了過來，輕飄飄地說：“我感覺這里比較冷，你應(yīng)該就在這兒吧？”

    姝音趕緊往后挪了挪，不滿地睨了他一眼，這人還真是一點(diǎn)都沒把她這個鬼放在眼里！完全不怕她！真龍?zhí)熳恿瞬黄鸢。?/br>
    姝音在心里哼了哼，一連往他身上飛過去無數(shù)眼刀，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做點(diǎn)什么嚇一嚇?biāo)?/br>
    “你在罵我吧？”永安帝完全沒有被鬼纏上的驚恐，聲音里還帶著明顯的笑意，“盡管罵吧！我本來就該罵，只要你能出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過，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你多少還是收斂點(diǎn)，別嚇著他們了，免得他們?nèi)デ罅遂`符驅(qū)鬼，沖撞到你就不好了?！?/br>
    永安帝沉默了一會兒，在床尾躺了下來，望著幽暗的承塵，低低呢喃了一句，“我不想你離開?！?/br>
    姝音從他的話語里感受到了深不見底的孤獨(dú)。一個人得有多寂寞，才會想要怨恨他的鬼魂跟在身邊啊……

    “你母親的死我已經(jīng)弄清楚了，你放心，我會讓害死她的人付出痛苦百倍的代價。”永安帝對著一片空虛說起了話，“你舅父好似也還活著，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會照看他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這些為時已晚？”

    然而他的問題是等不到人回答的，只有姝音這個鬼搖了搖頭，由衷地說道：“我很感激你，真的！”

    永安帝嘲諷一笑，幽幽開口：“我也覺得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若是回到還能挽回的時候該有多好，若我能早一點(diǎn)認(rèn)識你該有多好！”

    “陛、陛下？”錢三略微顫抖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奴婢聽到了說話聲，陛下可是在叫奴婢？”

    永安帝皺了下眉，淡聲道：“無事！你退下吧，夜里不需要你伺候。”

    錢三卻沒有動，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陛下若是睡不著，不如點(diǎn)上安神香吧？這香是奴婢專程從云回寺求來的，不僅能安眠，還能、還能、還能……”

    “還能驅(qū)我這個鬼！”姝音哼了一聲，把他的未盡之意說了出來。

    永安帝當(dāng)然也聽出來了，臉色陡然一變，急迫地坐起了身。姝音來不及躲避，整個人又從他身體里穿了過去，正有些慌亂之時，眸光無意識掃到了他敞開的衣襟，在那左胸兩個猙獰的傷疤旁邊又看到了一個嶄新的、還微微滲著血的傷口。

    “把這香扔了！”永安帝的態(tài)度極其強(qiáng)硬，一字一句道：“傳下去，闔宮上下都不準(zhǔn)弄那驅(qū)鬼辟邪的東西?！?/br>
    他厲聲說著話，胸口也微微起伏著，讓那新傷處的血跡看著越發(fā)刺眼。

    姝音不禁蹙了眉，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正想湊過去看清楚一些，小腿卻倏地傳來一陣熟悉的酸脹抽痛之感。

    “——??！”她禁不住痛呼了一聲。

    “姝兒，姝兒？”顧珩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是不是又抽筋了？”

    說著，他就輕輕抬了她的腿，熟練地揉按起來。這樣的事，他早已駕輕就熟，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

    腿上那股難受的感覺漸漸消退了，姝音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眼就對上了顧珩心疼的目光，她就這么靜靜的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仿佛要把他看進(jìn)自己的心里。

    他與夢里的那個皇帝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

    顧珩揚(yáng)起眉，頗有深意地在她唇上吮了吮，繾綣呢喃：“怎么了？一大早就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姝音抬眼看了看窗外大亮的天光，人卻還有些懨懨的，懶洋洋地窩在他的懷里，眷戀地蹭了蹭，軟糯糯道：“沒什么，就想這么一直賴著你?！?/br>
    聽到這話，顧珩的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樣甜，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臉側(cè)吻了起來。

    姝兒有了身孕后，時常沒來由的就會跟他撒嬌，比平時還黏人，顧珩自是樂在其中的。

    姝音埋在他的懷里，聽著他強(qiáng)壯有力的心跳聲，那種莫名浮在空中的忐忑感覺也慢慢找回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安定。

    她伸手撫上了他心口處那兩個熟悉的舊傷疤，又想到了在夢里看到的那個奇怪的新傷口，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