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嵐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珠珠和安哥兒就留下來，我來照看。你們就放心去山上踏青賞春，再住一晚吧。”

    看著對自己不住使眼色的姑母，姝音不由得笑了起來。

    說實(shí)話她自己也有些心動，難得出宮一趟，若是能出去走走自然是不錯的。況且，大哥的別院，某人本來也是準(zhǔn)備要去的。

    “那就麻煩姑母幫我看著孩子們了?！辨粜σ饕鞯卣f道。

    “不麻煩，不麻煩！”顧嵐立刻撫掌笑起來，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寧華，“我最是喜歡小娃娃了！”

    寧華：……

    顧琛的別院就在離行宮不遠(yuǎn)的山腰上，還有一個頗為風(fēng)雅的名字：鹿門山房。最后那幾年，他每年幾乎有一半的時(shí)間都待在這里養(yǎng)病。

    顧珩也不只一次來這里探望過兄長，每每這時(shí)，兩兄弟必是要月下對飲，把酒言歡的。

    看著別院中那個熟悉的亭子，顧珩的耳畔似乎都還回響著兄長爽朗的笑聲。

    ……可那事之后，兄長很長一段時(shí)間都對自己避而不見，心里的愧疚一直折磨著他，一直到死前都不曾釋懷。

    感覺到身側(cè)之人的悲傷，姝音在袖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失去至親的痛苦她是清楚的，什么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

    倪側(cè)妃睹物思人，已哭得不能自已，嗚咽道：“殿下白日里常常就坐在這里，看著和陛下留下的那盤殘局發(fā)呆。偶爾聽到腳步聲，都會以為是陛下來看他了?！?/br>
    她真的不明白，殿下明明就時(shí)刻掛念著這個弟弟，可陛下好幾次來探望他，他都找借口不見。陛下走了，他又難受得整宿睡不著覺。

    也不知這兩兄弟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第322章 幽香

    倪側(cè)妃雖心有疑慮，卻也是有分寸的人，知道這種事是不好過問的。便也沒再說什么，抹掉眼淚領(lǐng)著他們?nèi)チ碎h懷太子的院子。

    倪側(cè)妃輕車熟路地用藏在太湖石下的鑰匙打開了書齋的房門，輕聲道：“書柜上那幾本棋譜是殿下四處搜羅，說要送給陛下的?！?/br>
    書房內(nèi)的所有東西都按原樣保存著，書桌上還有一卷只抄到一半的佛經(jīng)，就好似這房間的主人隨時(shí)都會回來一樣。

    倪側(cè)妃滿懷傷感，沒忍住又小聲啜泣起來。

    顧珩不是第一次來這里，很快就找到了那幾本棋譜，隨手一翻，還能看到大哥為自己認(rèn)真寫下的批注，提醒自己下棋時(shí)在哪些方面要更為注意。

    “大哥真是細(xì)心?！辨舨挥傻酶袊@了一句。

    “殿下是極好的?！蹦邆?cè)妃幽幽說道，隨即從博古架上取下一個黃花梨雕花匣子，微笑著解釋：“殿下給長樂公主準(zhǔn)備長命鎖時(shí)，還一連多做了好幾個，都是給陛下的孩兒準(zhǔn)備的?！?/br>
    姝音愣了一下，把匣子接過來，拿在手里就感覺沉甸甸的，一打開，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五把精致貴重的長命鎖。

    沒想到兩個孩子還能收到來自大伯父的禮物。姝音捧著這份的心意，眼中也漸漸起了水霧。

    “珠珠和安哥兒一定會很喜歡的?！彼穆曇粲行┻煅省?/br>
    倪側(cè)妃又指了指書桌上那疊卷冊，“這些都是殿下平日寫的策論，常說下次見到陛下要和您討論來著。陛下不如帶回去吧?！?/br>
    顧珩微微頷首，伸手拿起卷冊，一個天青色的荷包倏地就從里面掉了出來。姝音順手拾了起來，卻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味道很是熟悉……

    姝音的視線落在這繡著云鶴紋的精致荷包上，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這是殿下的?！蹦邆?cè)妃笑著道，目光中滿是柔情，“他一定是寫字的時(shí)候順手給解下來了，之后肯定又到處找來著?！?/br>
    “殿下就是有點(diǎn)小迷糊?！彼中÷曕止玖艘痪?，然后欲言又止地看向姝音，似乎在想怎么開口把這荷包要過來。

    姝音卻假裝沒看到她的表情，隨手把荷包裝進(jìn)了黃花梨雕花匣子里，面不改色道：“既然是大哥的遺物，陛下不若就帶回去做個念想吧?！?/br>
    顧珩自然沒意見。

    倪側(cè)妃的眼里閃過一絲遺憾，卻也不敢和皇上爭搶什么，好在她手上也有不少殿下用過的東西，這個荷包留給陛下這個做弟弟的也很應(yīng)該。

    想到過會兒要懇求陛下的那件事，倪側(cè)妃更加殷勤地在書房里介紹起來，很多東西都可以讓陛下帶回去留作紀(jì)念。

    姝音隨口感嘆了一句，“側(cè)妃還真是了解大哥?！?/br>
    倪側(cè)妃沉寂的眼底忽然就亮起了一道光，無不自豪地說道：“殿下來別院養(yǎng)病的時(shí)候，身邊自來就只帶著妾一個人，其他人都沒上來過呢！”

    姝音淡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難怪他們剛剛說要來鹿門山房時(shí)，閔懷王妃的臉色會那么難看，還對著倪側(cè)妃冷嘲熱諷了一番。

    原來竟是這么一回事。

    倪側(cè)妃又從青花飛龍畫缸里拿出一個卷軸，小心翼翼地展開，“這幅畫本是殿下送給陛下做生辰禮物的，可惜還沒有畫完，殿下就……”

    說到傷心處，倪側(cè)妃又哭了起來，哀聲道：“明明殿下離開這里的時(shí)候，人還好好的，還讓妾等他回來。寒冬過后，殿下的病情也舒緩了很多，本想著回東宮處理完事情就繼續(xù)回來畫完這幅畫，哪知，這一去竟是永別?！?/br>
    顧珩拿過兄長那副未完成的嬰戲圖，一眼就認(rèn)出畫中的年輕女子就是母親，而在她一旁嬉鬧玩耍的兩個童兒，自然就是幼年的自己和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