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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醫(yī)[六零] 第131節(jié)

    頭冠上的銅鐵神樹、小鳥和紅銅面具都泛著金屬的光澤,內(nèi)蘊(yùn)幽光。

    神帽流蘇垂墜之下,被蒸得汗?jié)竦拿婵追褐疂櫦t光,一雙眼睛堅毅而明亮。

    林雪君亭亭玉立于森林環(huán)抱、日光束灑之中,摘下面具后沁涼的空氣鋪面,視野也更開闊,不禁挺胸擴(kuò)肩,放眼四望。

    神帽上的鹿角朝天,更襯得英氣勃發(fā)的少女神異非凡。

    撮羅子前為嬰兒擦身體的母親瞧見林雪君,便再挪不開視線,她看得仿佛入了迷,不由自主緩慢站起身。

    正勞作著的族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或愕然啟唇呆望,或眼含向往地仰頸相凝。

    連準(zhǔn)備出發(fā)去林中采藥的客人們也都怔住了,他們拎著籮筐或握著鐮刀,眼中盡是驚詫。

    幾秒間,整個營盤靜得仿佛被時間被停止。

    琪娜哈牽著自己已經(jīng)康復(fù)的小青馬喝水歸來,站在營盤邊,不敢置信地盯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扯唇。

    她昨天看薩滿跳舞時就覺得有些不一樣,原來是林同志!

    給他們跳舞祈愿、幫他們治療病馬的薩滿原來是林同志。

    “是林同志!”第一個出聲的是貢獻(xiàn)過大醬的采藥人馬大叔。

    他的聲音劃破了整片營盤的安靜,所有人都忽然動了起來。

    大家站起身,全朝林雪君望去。

    “林同志!治好馬的是林同志!”采藥人‘扁腦袋’李洪軍心潮忽然澎湃,他甚至激動得拍起巴掌,“林同志不僅能把要死的鳥救活,還能治馬!神了!神了!”

    “原來是林同志,怪不得,怪不得——”

    一時間整個烏力楞里盡是驚異之聲,安靜之后迎來的是一陣喧鬧。

    林雪君忽然被所有人行注目禮,驚得直想再將面具戴回臉上。可念頭一轉(zhuǎn),現(xiàn)在大家都看到是她了,再戴回去已經(jīng)沒有意義——之前本來就是為了不讓部族的人因為有陌生人靠近、診治神馬而過分憂慮、害怕,才祈愿成為薩滿,以薩滿的身份名正言順地治療病馬。

    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病馬的癥狀已消失,連還有些咳嗽的5匹馬癥狀也大大減輕。

    她已經(jīng)不需要再繼續(xù)穿著薩滿袍服、戴著薩滿面具了。

    工達(dá)罕拍去手上的灰,走到林雪君身邊,笑著道:“辛苦了。”

    一直呆在撮羅子里的白胡子老薩滿也撩簾步出,笑吟吟站在了族人之中。

    幾位族老穿過人群,靠近林雪君后,一齊抬手點頭做出感謝的動作,接著又做出與薩滿舞蹈相似的祈愿動作。

    其他族人們便也上前,學(xué)著族老和族長的樣子,一一向林雪君致意,并一齊祈愿,感謝神靈的恩賜。

    原本吵鬧的采藥人們也都噤了聲,默默看著烏力楞里這小小的感謝儀式,情緒皆受到撼動。

    頭插在撮羅子里接受霧化治療的棗騮神馬輕輕甩了甩尾巴,驅(qū)趕走擾馬的蠅蟲。

    工達(dá)罕和樺樹族長齊帶著林雪君返回薩滿老人的撮羅子,她換下袍服,接受了樺樹族長遞過來的奶茶。

    輕點奶茶,先向空中彈三次,與其他人一般敬過山神,才默默端碗暢飲。

    再步出薩滿老人的撮羅子,林雪君一身輕便,涼爽異常。

    穿過營盤中的空地時,每位族人都會笑著朝她點頭,重視禮儀的鄂倫春人以最大的敬意回饋幫助了他們的客人。

    病馬已治得差不多,只要再霧化兩天應(yīng)該就能完全康復(fù)。林雪君午飯后便想帶隊跨河折彎,順另一邊河岸踏上返程之旅。

    樺樹族長卻無論如何不同意,他派出幾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手,中午便出發(fā)去山谷另一邊打獵。還有一隊鄂倫春婦女背上樺皮簍去往山谷等潮濕地,她們要為救了馬匹的恩人采集珍貴的蘑菇。

    今晚,他們將拿出最大的誠意,盛宴答謝林雪君的幫助。

    第120章 雨季已過,天晴了

    希望健康和快樂,永遠(yuǎn)留在這片土地上。

    盛情難卻, 林雪君只得多留一天。

    坐在傾倒的樹樁上,林雪君捏著自己寫給樺樹族長的筆記,一行一行地念給工達(dá)罕等幾位識過一些字的年輕人。

    “細(xì)菌是什么?”工達(dá)罕極富好奇心地問。

    “潛伏期好可怕啊, 生病了卻不知道, 還在悄無生息間傳染給別人,這真是最糟糕的狀況了?!辩髂裙牭搅盅┚v解‘潛伏期’的概念時,心中升起無限驚懼。

    “支氣管就是這個位置嗎?肺長在這里嗎?”更年少些的鄂倫春少女盤膝坐在林雪君斜對面,挺直了胸膛一邊在自己身上拍拍摸摸,一邊跟著林雪君學(xué)習(xí)大家看不見的身體內(nèi)部構(gòu)造。

    “馬的品種也可以人為的改良優(yōu)化到身高、毛發(fā)顏色、耐冷程度都發(fā)生變化嗎?‘進(jìn)化’好神奇啊……”

    年輕人們圍著林雪君, 不斷地問問題, 也專心傾聽林雪君的解答。

    漸漸的, 林雪君的話在原本認(rèn)為周身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森林人的世界觀中, 激發(fā)出了無窮漣漪。

    ‘外面的世界’成了前所未有鮮活的存在, 遙遠(yuǎn)而有趣。

    “但外面的人也可能從沒見過小鳥如何筑巢,從不知道黑琴雞和松雞怎么叫?!绷盅┚捯舨怕? 坐在她對面的鄂倫春小少年就站起身模仿起黑琴雞的聲音。

    “每次只要我模仿這個叫聲,準(zhǔn)能捉到一只公黑琴雞?!毙∩倌陮W(xué)得果真很像。

    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林雪君便也跟著他們學(xué)習(xí)起森林的知識——

    棕熊會在冬眠中醒來生孩子, 然后繼續(xù)睡覺。它的寶寶會在洞xue中自己喝母乳慢慢長大, 直到母親醒來才跟著一起離開洞xue。

    灰鼠冬天不冬眠,但是特別冷的時候也會呆在自己的鼠洞里減少活動。它們在秋天時會大量儲存堅果準(zhǔn)備過冬, 可是大部分堅果的儲藏地都會被它們忘記……

    “可憐的小松鼠。”林雪君聽大家講述森林的故事,也覺津津有味。

    “狼會打洞,而且在母狼懷孕的時候,狼夫婦會輪流打洞。我曾經(jīng)見過母狼打了半天洞后, 公狼會走過去用前爪扒拉母狼的屁股, 示意母狼休息下, 換它來挖?!惫み_(dá)罕蹲坐在林雪君身邊,眼睛卻始終盯著趴在她腳邊的灰狼沃勒。

    “狼真聰明?!绷盅┚犞み_(dá)罕關(guān)于狼的描述,低頭對比沃勒和糖豆的長相,發(fā)現(xiàn)沃勒的狼頭果然比糖豆的狗頭更大。

    狼的耳朵也更厚更蓬松,不像兩個耳朵片兒,倒像兩個三角形的立方體。

    “沃勒只吃我們幾個喂的食物。”林雪君摸了摸沃勒的背,它身體一歪便靠著林雪君的腿變成側(cè)躺,露出半個肚皮來,特別給面子。林雪君歡喜地用手指頭搓了下沃勒的嘴筒子,“它越長臉越黑了,身上顏色倒是越來越淺,像是一條銀灰色的大狼戴了個純黑的面具。”

    黑臉上還有一雙三角眼,雖然跟她處得越來越親近,還愿意在她撫摸它時給她亮肚皮了,但長相上真是越來越兇。

    “真帶勁!帶勁!”工達(dá)罕目光落在黑臉狼沃勒的身上挪不開,如果他騎馬打獵的時候,能有一匹這樣的惡狼隨在身邊,該是多威風(fēng)的事!

    現(xiàn)在沃勒還沒長成就已經(jīng)這么大塊頭了,等它徹底成年,得多壯多兇啊。

    冬天換上一身過冬的厚毛,里層外層的毛都蓬松起來,它看起來不得跟個黑熊一樣!

    工達(dá)罕想象得快要流口水了。

    “我可以讓你摸摸它?!绷盅┚p輕按住沃勒的頭,“不過你得輕一點?!?/br>
    “真的嗎?”工達(dá)罕身體前傾,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林雪君。

    “快點?!绷盅┚笫职醋∥掷盏募绨虿蛔屗鼇y動,右手扣住它的嘴筒子不讓它咬人。

    工達(dá)罕興奮得忙伸手,在沃勒不高興的低吼聲中,他摸到了沃勒的背——狼毛豎起,yingying的簡直扎手。

    他收回手,沃勒立即一骨碌坐起身,壓低頭擺出個威脅姿勢。雖然它很不情愿地被陌生人摸了,但兇兇的樣子仍不容侵犯。

    工達(dá)罕干咽一口,攥著那只摸過黑臉狼的手,一聲不吭地站起身,走出去兩步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人的快樂可真簡單。

    他摸到狼了!活生生的、威風(fēng)凜凜的大狼,這感覺太刺激了。

    其他人坐在原地都忍不住看著他笑起來。

    林雪君伸手摸了摸沃勒的頭,安撫它的情緒,加上低聲絮語,湊近臉用腮頸部位蹭了蹭它的臉側(cè),沃勒終于收回炸起來的毛發(fā)再次倒回她腳邊。

    林雪君笑著來回擼了它好幾把,尤其流連它肚子上柔軟的毛發(fā),擼得沃勒直蹬后腿。

    工達(dá)罕轉(zhuǎn)過頭來,瞧見林雪君居然在摸黑臉兇狼的肚皮,少年人的快樂又輕易的被剝奪了。

    嗚嗚,林同志居然可以摸狼的肚皮。

    是嫉妒,嫉妒剝奪了他的快樂。

    ……

    傍晚時分,包括神馬在內(nèi)的所有病馬的咳嗽癥狀都幾乎完全消失了。

    它們胃口大開,在幾位青年牧它們的路上,大吃特吃,導(dǎo)致回到樺樹林時,拉的馬糞也格外多。

    這一晚,所有采藥人都得到了鄂倫春族人們超高規(guī)格的招待。

    樺樹族長騎馬趕回他們春天時的營盤,在那里的奧倫(倉庫)中取回了儲存的一桶馬奶酒。

    老獵手們騎著馬拖回了一頭體格可觀的黑熊,婦女們采了滿簍各種難得一見的珍貴菌菇。

    早期的鄂倫春人認(rèn)為熊是祖先,后來才會出于安全考慮捕獵熊。但即便如此,他們?nèi)匀粫诔缘粜躵ou后,給熊的骨頭送葬,并假哭請熊不要怪罪。

    為了招待貴客,晚宴開始時,他們將熊rou做成佳肴端上了長桌。

    樺樹族長舉杯后,請他們部族里漢語說得最好的曾經(jīng)的漢人守林員提詞講話。

    每個人杯中都有馬奶酒,盤中都有山珍。

    馬大叔淺啜微酸的醇酒時,輕聲嘀咕:“我們是借了林同志的光,讓鄂倫春族的朋友如此破費?!?/br>
    “明天我們離開的時候,把之前采的好草藥留下一些吧?!?/br>
    “好主意。我還有半罐大醬,也給鄂倫春朋友們留下來?!?/br>
    琪娜哈湊到林雪君座位邊,悄悄敬了她一杯酒。

    “請你們來我們的烏力楞,是我做的最好的事?!辩髂裙p輕擁抱林雪君。

    吃過大補(bǔ)的熊宴,烏力楞里的婦女最先走到篝火邊的空地上,跳舞以歡慶馬匹們恢復(fù)健康。

    隨著女人們的號子,越來越多人加入。漸漸的,幾乎所有族人都圍著篝火跳起舞。

    他們在跳自己的生活,打野豬、與熊搏斗……最多的就是原始而簡單的采集和捕獵。

    一些客人也不禁走進(jìn)他們,與他們一同舞蹈。

    林雪君笑著飲一口馬奶酒,大步跨到正跳得興起的琪娜哈身邊,弓腰曲腿擺臂,完美地融入野豬舞中。

    火焰熊熊,夜晚也有蟲鳴鳥叫不停演奏,陰森恐怖的夜,被熱情的人類點綴得紅火喜慶。

    林雪君跺足蹦跳,閉目像野豬一樣憨態(tài)可掬地?fù)u擺身體。抬頭睜眼時,面前的火焰中似有赤練龍蛇在奔騰翻卷,輕甩發(fā)辮,她再次靜默地為烏力楞里的鄂倫春人們許愿——

    希望健康和快樂,永遠(yuǎn)留在這片土地上。

    曾經(jīng)森林中的馬和馴鹿生傳染病,人們只能靠放棄生病的牲畜讓它們自生自滅,帶走健康的那部分,才能保全一些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