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醫(yī)[六零] 第129節(jié)
在薩滿神靈中有一位叫做‘朝露博如坎’,也就是馬神。這個民族對生活中的‘火’‘天’‘馬’等的重視,就體現(xiàn)在他們這些特殊的文化和習(xí)俗之中。 琪娜哈的馬今天也出現(xiàn)了咳嗽的癥狀,精神越來越萎靡。 在大家不斷用烘干的布巾、皮毛擦去病馬身上的汗?jié)?,幫助病馬保持身體的干燥舒適時,她干得最勤快。 一塊布巾烘在篝火上方,另拿一塊布巾不斷擦拭自己的小青馬。手頭的布巾被擦濕了,就拿去洗干凈后烘在篝火上,再換另一塊已烘干的布巾,折返回小青馬身邊繼續(xù)給它擦毛,如此反復(fù)不斷。 她聽到工達罕傳達說要這樣幫助病馬康復(fù)后,便沒有停歇過。 小青馬的皮毛始終保持在干爽狀態(tài)中,琪娜哈的手卻在反復(fù)擦拭和搓洗的過程中漸漸紅腫了。 但她顧不上自己的手,小青馬尅尅地又咳了兩聲,隨即不安地輕跺前蹄,偏頭沒精打采地轉(zhuǎn)頭朝琪娜哈望過來,仿佛在向她表達自己的害怕。 琪娜哈心疼地抱住它脖子,被水持續(xù)浸得有些發(fā)白褶皺的指腹一下下摸過小青馬的頸側(cè),她用臉蹭了蹭馬臉。頭發(fā)搔到了小青馬的耳朵,它抖了抖耳朵,轉(zhuǎn)開腦袋又咳起來。 琪娜哈憂慮又急躁地轉(zhuǎn)望向薩滿的撮羅子,想要追問怎么辦。馬還在咳嗽,要吃什么藥,要怎么治一下呀? 她正猶豫要不要過去問一下,忽見薩滿從另一邊走過,與抱著大鍋的樺樹族長匯合后,齊朝著空地邊緣新蓋起來的特別結(jié)實特別大的撮羅子行去。 琪娜哈抻著脖子望了一會兒,剛想追過去就見帶著青壯年蓋好新屋的工達罕舉著火把朝這邊走了過來。 “琪娜哈,你牽5匹馬過來?!惫み_罕左右看看,又道:“選病得比較嚴重的?!?/br> “干嘛呀?”琪娜哈牽上自己的小青馬,又去選其他的病馬。 工達罕定在原地翻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隨即傲然道:“霧化治療!” “霧化治療是啥?”琪娜哈疑惑地問。 “哈,不知道了吧?”工達罕在琪娜哈面前一挑下巴,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道:“是給馬治咳嗽的,霧化過就不咳嗽了。” “……”琪娜哈似懂非懂地點頭。 工達罕炫耀罷,得意地大步跑向雜樹林,干勁滿滿地去牽棗騮神馬。 琪娜哈望了會兒工達罕的背影,轉(zhuǎn)身大步跑去選馬。 她也要抓緊去看看,這個聽起來特別古怪的‘霧化治療’到底是啥。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樺樹族長,你就把一切都交給林同志吧?!?/br> … 第118章 康復(fù)之夜 “怎么會這么快?” 琪娜哈牽著5匹病馬來到新建好的撮羅子前, 驚異地發(fā)現(xiàn)這些撮羅子外,用來包裹擋風(fēng)的樺樹皮上居然割開了多個大小差不多的圓孔。 “那些孔是干啥的?。俊辩髂裙∏囫R的背,自言自語地發(fā)問。 撮羅子內(nèi)部沒有布置什么, 樺樹族長卻將烏力楞里最好的爐灶搬來了。 灶里的火已經(jīng)燒旺, 爐子關(guān)好后,火煙順著煙囪汩汩冒出。灶上架的大鍋里裝滿了清水,琪娜哈走過去時,水已經(jīng)滾熱地冒起小泡泡。 站在撮羅子外的薩滿走到鍋邊,抓了兩把鹽均勻地灑進大鍋。 動作時, 掛在身上的飾物和彩帶微微飄蕩碰撞水, 看起來像在跳舞般令人轉(zhuǎn)不開視線。 琪娜哈張大嘴巴, 鹽對他們來說可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每次用光了都要帶很多獵物千里迢迢地去跟漢人交換購買。薩滿好舍得啊, 抓那么多鹽灑在水盆里,這難道是給馬喝來治病的嗎? 她心里的疑惑還沒有得到解答, 就見工達罕在撮羅子里釘了好幾個拴馬的木樁,然后繞出撮羅子,牽過病馬, 接著竟推著馬后腦勺, 將馬頭推進了樺樹皮上的孔洞。 “?”琪娜哈看得眼都不眨,太奇怪了, 這是干啥? 以前薩滿祈福跳神可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沒建過圈住馬頭的撮羅子,也沒用大鍋燒過鹽水! 工達罕將馬繩緊緊系在撮羅子內(nèi)的拴馬樁上,轉(zhuǎn)身又去牽第二匹馬。連同神馬在內(nèi)的6匹馬頭都被推進樺樹皮的孔洞內(nèi)后, 工達罕終于拍拍雙手, 一貓腰鉆出來。 站到空地上后, 他轉(zhuǎn)頭看看樺樹族長,又看看穿著薩滿袍子的林雪君,掐腰問: “這樣可以了嗎?還需要做什么?” 林雪君望著被拴住后很不舒服,但因為正生病虛弱著,掙了幾下掙不開只能認命站著不動的6匹病馬,點頭豎起大拇指。 工達罕立即滿意地呲了呲牙。 撮羅子里被小火燒開的熱水已經(jīng)開始冒霧氣,工達罕也按照她的要求在水燒開后將灶里的柴火撤了一多半,撮羅子里的溫度稍微降了一些。 水霧溫度不高,不會灼傷病馬的呼吸道。潮濕的環(huán)境溫度降低后恒定下來,不至于令病馬缺氧或中暑。 她抬起手,朝右一擺,工達罕靈性地接收到林雪君的意思,走到撮羅子跟前便關(guān)上了門。 林雪君會心一笑,再次朝工達罕豎大拇指。 總是被夸獎,即便工達罕很想得到認可,也不禁羞赧地摸起自己的后腦勺。 “接下來還要一直派人給馬擦身體,盡量不要讓它們皮毛里存汗?!绷盅┚诠み_罕走到近前時,低聲叮囑。 “好嘞,我來安排?!惫み_罕拍拍自己胸脯子,轉(zhuǎn)頭便去找人通宵照顧病馬。 樺樹族長與薩滿打扮的林雪君并肩立在‘霧化撮羅子’外,焦躁的心漸漸落回肚子,情緒又有些復(fù)雜起來—— 要給病馬喝的藥湯是林同志帶來的人在熬煮,用的是人家一路采的草藥。 給病馬做霧化用的鹽是林同志自己帶的…… “林同志,去休息一下吧。你晚上就吃了個餅子,我讓人再給你準備些食物?!睒鍢渥彘L說罷轉(zhuǎn)身面向老薩滿的撮羅子,向林雪君點點頭后,他微微側(cè)著腦袋,伸出右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是他跟漢人學(xué)到的動作,代表著尊重。 現(xiàn)在,林雪君同志是他們?yōu)趿阕钭鹳F的客人了。 …… 在林雪君回到薩滿的撮羅子里后,營盤里幾乎所有人都圍向了造型古怪的‘霧化撮羅子’外。 大家指指點點,語氣里盡是納罕。 這樣治病的方法真是神奇無比,從沒離開過森林的族人忍不住詢問外來的采藥人: “你們漢人常常這樣給馬治咳嗽嗎?” 外面的世界可真是豐富多彩啊。 站在邊上的采藥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古怪撮羅子外的‘無頭’馬身,傻眼地搖頭: “沒有!哪有常常這樣治病的啊。我一次也沒見過??!別說我們生產(chǎn)隊了,連在公社也沒見過?!?/br> “何止是沒見過,我連聽都沒聽過!”另一個采藥人也忍不住接話,語氣里滿滿驚嘆。 外面的世界是豐富多彩,但也沒有這么豐富呀! 這場面可太有新奇了,他恨不得能讓自家婆娘也來看一看。太可惜了,早知道這趟上山采藥收獲這么多,就應(yīng)該讓婆娘無論如何都申請到名額的??! 就算進深山很苦,也值得的嘛。 “哎哎,看,馬頭伸進去的孔里往外冒白霧呢?!辈恢钦l忽然在人群中低呼。 “仙氣飄飄的,太厲害了?!?/br> “你們的薩滿可真厲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時間不知不覺漸晚,偶爾鉆出烏云的毛月亮已快爬上中天。 鄂倫春人居住的烏力楞里,主人家和客人們都不想睡,全一層層圍在‘霧化撮羅子’外交頭接耳地討論。 連早該睡覺的孩子們都強忍了困意,興致勃勃地看馬治病。他們嘰嘰喳喳地鬧騰,要不是被家長們拽住了,恐怕早就偷偷鉆進‘霧化撮羅子’里去玩耍了。 “諾諾列!你生病了還在這里看?!快回去睡覺!”人群中傳出家長驅(qū)趕孩子回去睡覺的聲音。 諾諾列百般抗拒,為了躲避父母‘魔爪’,在人群里鉆來鉆去地逃竄。 森林里可難得見到這樣的場面,對充滿好奇心年紀的小孩子來說,那是絕不能錯過的。 就在年輕的鄂倫春母親在人群中捕捉不想睡覺的兒子時,樺樹族長忽然從薩滿的撮羅子里步出。行到人群中后,他左右望了望,一眼瞧見邊咳嗽邊躲避mama的小男孩諾諾列。 撥開人群,樺樹族長長臂一撈便將滑不溜丟的諾諾列抱在了懷里。 “啊啊啊,我不要睡覺,我不要睡覺!”小男孩用盡全力扭擺掙扎,他是真的不想睡啊。 正登著腿兒,諾諾列忽然發(fā)現(xiàn)老族長走的方向并不是他家,而是穿過人群朝向給馬治病的大撮羅子。 他終于不再掙扎,傻愣愣地看著老族長拉開大撮羅子的門,接著將他往里面一塞。 忽然就站在白霧彌漫的大撮羅子里,小諾諾列疑惑地仰起頭,瞪大眼睛看向大好人老族長。 不敢置信,他不僅不用回家睡覺,還心愿得償?shù)貋淼焦殴值拇蟠榱_子里了。 “你在里面跟馬一起呆著吧,治咳嗽?!睒鍢渥彘L摸了一把諾諾列的頭毛,在對方天降餡餅般的驚喜眼神中,啪嗒一聲關(guān)了門。 撮羅子里,諾諾列借著爐灶散發(fā)的微弱光芒,透過嗅起來有點咸的白霧,掃視一圈—— 插進撮羅子里的六顆馬頭都朝著他,六雙馬眼睛眨巴著與他相望。 嗷嗷嗷! 他興奮地轉(zhuǎn)身張開雙臂,抬腿便要繞爐灶跑一圈兒,結(jié)果才邁出去兩步就被拴馬的繩給絆倒了——五體投地。 但小諾諾列沒有哭,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咳咳,今天他最威風(fēng)! 外面的兄弟姐妹們肯定羨慕死他了! 今天只有他進了這個古怪的大撮羅子,哈哈哈,咳咳,跟神馬和其他病馬一起吸咸霧。 好厲害! 伸手向空中一下下抓霧,小小的諾諾列盤腿坐在棗騮神馬腦袋下,高興了一會兒,干脆躺倒打起滾。 某只馬咳一聲,他便躺平身體也跟著咳一聲,咳完了又忍不住嘎嘎笑。 笑著玩著,不知不覺間,他咳嗽的頻率越來越低。 孩子的興奮勁兒過去后,躺在暖烘烘的爐灶邊,蒙在潮濕的咸霧里,耳邊聽著小火燒水的咕嚕聲和病馬偶爾一聲咳,竟?jié)u漸沉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的小男孩騎著一匹水霧化成的白馬,騰云駕霧,穿梭整片森林,好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