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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醫(yī)[六零] 第100節(jié)

    林雪君這個女孩子則被留在原地,跟阿木古楞給馬車車輪等做清洗和消毒。男人們洗澡,她可不方便往前湊。

    十幾分鐘后,遠處河邊忽然傳來昭那木日的大聲呼喊:“林同志,頭發(fā)也要洗嗎?”

    “洗!”林雪君站直身體,大聲回應。

    阿木古楞覺得她聲音太小了,于是仰起頭,雙手攏成喇叭狀,更大聲更長聲地嚎:“洗————”

    這一聲呼喝被風吹向河邊,逐漸變調,顯得詭異。

    卻又莫名有些好笑,林雪君再次回去清理車輪時,忍不住扯唇望阿木古楞。

    真好,兩位收購員都沒有奮死抵抗,他們洗洗干凈,她就放心多了。

    河邊昭那木日和塔米爾看著兩個收購員洗澡,大隊長溜達回來,對林雪君道:

    “等我們的羊毛剪好了,我給社長寫封信,讓孟天霞他們去場部的時候捎過去。把你的想法轉述一下,提醒下前面的公社注意觀察觀察牛羊在剪羊毛之后,有沒有什么不良反應。

    “今天晚上你也跟兩個收購員再好好介紹下你的知識,讓他們去后面幾個生產隊的時候,都主動自覺地進行清理,不把上一個生產隊的牲畜糞便帶到下一個生產隊,好吧?”

    “沒問題,大隊長!”林雪君用力點頭,又揚高眉毛補充道:“謝謝大隊長支持我?!?/br>
    “那能不支持嗎?你不都是為了大家好嘛。這話說的?!蓖跣±诠π?,拍拍林雪君肩膀。掐腰又往河邊看看,心里默默感慨:

    有林同志在可真省心啊,這些事兒他是想也想不到的,人家小同志可都幫你想好了,怎么處理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啥也不用他鬧心啊。

    嘖!這領導干部當?shù)枚嗍娣?/br>
    第94章 熱火朝天的夏日草場

    “你們采了這么多草藥?所有牛羊牲畜都能做驅蟲?”不敢置信!

    兩名收購員穿著第七生產隊男人們給他們湊出來的一身衣裳, 踩著草屑,頭發(fā)濕漉漉地走進駐地,吸引了許多人的注目禮。

    如果不是大隊長等人神情實在很嚴肅, 劉樹林真的會再次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嘲笑自己二人。

    當然, 劉樹林和徒弟也瞧見了那些只穿了跨欄背心或只穿了短褲,顯得有些局促不自在的牧民們——是誰把汗衫和長褲讓給了公社來的收購員,顯而易見。

    走到剪羊毛的隊伍前,劉樹林取出他們從場部帶來的幾把推子,喊大隊長安排人使用它們, 他和小徒弟王鵬也準備要兩個小馬扎幫忙剪羊毛。

    他們雖然只是收羊毛的, 但光榮的勞動也要參加。

    大隊長接過幾把推子交給烏力吉去用火烤, 確定消好毒了才發(fā)放到空著手的社員和劉樹林二人手里。

    劉樹林接過有些發(fā)燙的手推子, 嘆氣道:“規(guī)矩是真多?!?/br>
    在馬扎上坐下后, 劉樹林先伸展了下手臂,又朝四野眺望一周。

    每個方向的草坡上都有畜群密密麻麻地漫步, 驅蟲和剪毛還沒輪到它們,它們也對即將出現(xiàn)的‘變禿’‘用藥水洗澡’‘喝藥湯’等危機毫無察覺,只顧開心地吃吃、咩咩。

    劉樹林微微皺眉, 疑惑地想:隊伍是不是變得龐大了啊。

    怎么覺得第七生產隊的畜群, 比之前去的生產隊的畜群都大呢?他記得往年這一隊普普通通的,今年哪來這么多牛羊馬匹???

    瞅瞅, 白羊像珍珠似的在綠色托盤上滾來滾去,另一個方向的馬匹吃草吃開心了還會奔馳著跟同伴玩?!?/br>
    轉頭見林雪君已經回歸隊伍,開始一邊跟其他牧民們溝通工作要領,一邊自己也下手幫忙給羊灌藥。

    劉樹林砸吧了下嘴, 總覺得這里的氣氛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是不是今年第七生產隊活下來的牲畜特別多, 收成好,所以人人都心情愉悅、有干勁呢?

    待劉樹林剪好了兩只羊,林雪君給一批羊灌完了藥,轉頭從薩仁阿媽那里端了兩碗奶茶過來遞到了劉樹林和王鵬手里。

    “你看看咱們剪羊毛的場面,是不是也能寫篇文章?”王鵬忍不住拉著馬扎往林雪君方向湊了湊,興致勃勃地問。

    “那肯定能寫啊?!绷盅┚D頭掃過所有熱火朝天勞作的人。

    大家動作都熟練又利落,各個是把好手——這場面看起來真能治愈所有強迫癥,有一種向著某種成功奮進的爽感。

    所以說認真工作的人有魅力呢,勞動者其實真挺迷人的,關鍵是得遇到認可勞動的人群和時代啊。

    林雪君品味著勞動者在太陽下冒著熱汗,干得酣暢淋漓的場面——其實勞動給人體帶來的多巴胺,同健身、滑雪等帶來的都一樣,并不會因為這個多巴胺是健身帶來的,就比勞動帶來的更高級一點。一樣的會讓人快樂,無非是社群認知不同而已。

    在當下時代,勞動最光榮。所以大家不需要花錢去健身,只要在勞動中一邊賺錢一邊獲取多巴胺,就能得到精神、情緒和腰包一致的飽足了。

    林雪君嘖嘖想著,覺得一篇唱誦勞動的文章已經無聲無息地誕生了。

    王鵬見林雪君一邊走神一邊神秘微笑,覺得對方一定是在尋找靈感和腦內創(chuàng)作了,于是他起身抓了一頭還沒剃毛的羊,動作格外浮夸地、表情特別堅定地,揮舞起手推子。

    轉頭偷偷關注林同志有沒有看到自己,王鵬心里美美地想:要是他能在林雪君同志的稿件中被提及,該是件多有面子的事兒啊。

    得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

    十幾分鐘后,阿木古楞一邊幫林雪君給不聽話的小牛犢灌驅蟲藥,一邊望著場部來的收購員,疑惑地嘀咕:

    “那位王同志干活的時候,肢體動作那么大,不累嗎?”

    看起來怪怪的,總覺得好像有點瘋呢……

    ……

    日頭西斜的時候,所有勞作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頭的工作,忍不住朝西眺望。

    只要不下雨,這邊幾乎沒有什么陰天,只要有晴日,晚上必有霞光漫天,哪怕天天看年年看,仍總是被這美景震撼。

    只有牛羊對此不甚關心,它們照吃草,偶爾還會不小心卷個螞蚱到嘴里,補一補稀有元素。

    林雪君掐腰歇氣賞景的工夫,發(fā)現(xiàn)沃勒不見了。

    找了一小圈,在一個氈包的陰影處,發(fā)現(xiàn)它正叼著只旱獺在吃。

    瞧見林雪君過來,它立即驚得站起身。因為每次它對牛羊小雞等人養(yǎng)的動物呲牙表現(xiàn)出攻擊性,都會被‘狼王’林雪君教訓。

    它以為她就是不讓它捕獵動物,是以夾緊尾巴,做錯事一樣后退了兩步。

    林雪君卻沒有做出要揍它屁股的樣子,她盤膝靠著氈包席地而坐,朝著沃勒點了點頭。

    日夜相伴地相處了幾個月,小狼換掉了乳牙,胎毛也漸漸被更油亮扎手的毛發(fā)代替。在這個過程中,沃勒也早已將她和駐地里的人當成了自己的群落,對于雙方一些小動作小表情所代表的‘喜怒’等情緒,也有了相應的把握。

    它似乎意識到林雪君沒有生氣,時而左歪腦袋,時而右歪腦袋,不斷打量林雪君,像在思考‘狼王’的意圖。

    十幾秒鐘后,它試探地走回旱獺邊,低頭舔了舔生血。

    林雪君果然沒有打它,它似乎有些快活,竟叼起旱獺丟到了林雪君腳邊。

    它懂得牛羊這些牲畜是有人罩的不能吃,現(xiàn)在大概也知道旱獺這種大老鼠是沒有人保護的可以吃的了。

    草原人對草原狼的情感其實很復雜,它叼了牲畜那一定是恨的,要砍要殺。

    可草原上那些嚙齒類挖洞的生物,人類也一樣的恨,甚至有時是更恨的。旱獺、老鼠、兔子等一旦泛濫,草原上會多許多洞,草也會被大肆啃食。有鬧災的年,鼠洞遍地,牧場上許多膘肥體壯的好馬,明明正處在壯年,沒有一點疾病,忽然因為踩到鼠洞別斷了腿,因此就要死了。那也恨的,更恨。

    干旱年里,草不僅被蝗蟲洗劫,更被老鼠兔子掘根。

    后來鬧鼠災,還引起過傳染病爆發(fā)。

    草原是大命,草場壞了,就算沒有狼,人和牲畜們也沒辦法在這里生存。

    狼能控制兔子等嚙齒類小動物的數(shù)量,還大量捕獵會啃草根的野生黃羊群,一定程度上起到預防草原沙化的作用。因此在遙遠的記憶里,狼即便會偷牲畜,仍有過被尊重的過往。

    后世草原狼更是成為了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林雪君伸手摸了摸沃勒的頭,它并不護食,至少對林雪君不會。

    在她的安撫下,它終于完全放松下來,伏在旱獺前享受起捕獵的收獲。

    它骨血里有捕獵欲望,有奔跑、啃咬等捕獵需求,但不挨餓的情況下并不會真的想吃牲畜。所以這只旱獺不僅是它的野味加餐,更是滿足它某種本能需求的產物。

    “沃勒,大自然里的野黃羊、野兔、老鼠都可以咬,但是咱們草場上的牲畜、駐地的家畜都不能咬,知道嗎?”

    林雪君輕輕摸了摸它的頭,低聲自言自語。

    暫時身形比小邊牧還小一些的小狼當然不會回應什么,林雪君站起身,又看了它一會兒便轉身回到人群之中。

    狼知道看人眼色,幼崽期就開始與人類一起生活的過程中,慢慢學會了人類的規(guī)則。

    狼是狡猾的,正向的看,也可以說狼是機智的。

    希望它像其他狼懂得遵守狼群的法則一樣,生活在牧民身邊,也遵守草原生產隊的法則吧。

    太陽漸漸藏起半邊臉,社員們將早上鏟出去曬干的牛糞用蒙古袍下擺兜回來,堆在一處,點了火,耐心地等待火焰燒紅所有牛糞。

    蒙族壯小伙昭那木日見到大隊長和衣秀玉站在一塊兒聊這次帶來的中藥草數(shù)量,忍不住湊到跟前,趁他們聊完的第一時間開口問:

    “大隊長,咱們這次剪羊毛節(jié),要不要搞個搏克比賽呢?”

    衣秀玉轉頭,發(fā)現(xiàn)又是這個人。

    上午就看到他好威武地扛著牛犢跑出棚圈,簡直像個大力士。下午給大牛做體外驅蟲的時候,有一頭大牛掙扎得厲害,烏力吉大哥還被撞倒了,這個昭那木日過去一把揪住牛角,生生配合著其他人把牛給按住了。

    這會兒怎么又要搞搏克比賽?

    搏克是蒙古族的摔跤比賽,是草原上很重要的娛樂比賽項目,他在這方面很厲害嗎?

    “這次咱們不搞,等那達慕大會的時候搞,到時候你再去拿個冠軍回來吧?!贝箨犻L拍拍昭那木日的肩膀,笑著走了。

    昭那木日遺憾地摸了摸鼻子,轉頭偷瞄衣秀玉,見對方也在看自己,忙挺起胸膛露出個笑容。

    傻乎乎的。

    林雪君路過昭那木日走到牛糞堆邊,從掛在上面的奶茶壺里舀了一杯奶茶喝,轉頭小聲問兜著牛糞過來的塔米爾:

    “昭那木日很喜歡搏克嗎?”

    “他在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中未必是力氣最大的,但力大且技巧好的,的確是第一?!彼谞柋攘吮茸约汗庵氖直凵系募ou,笑著道:“力量最大的是塔米爾。”

    “哪個塔米爾?”林雪君一本正經地問。

    塔米爾臉一沉,“哪還有別的塔米爾?!?/br>
    “那你直接說‘力量最大的是我’不就得了,干嘛念‘塔米爾’這個名字?”林雪君噗嗤一聲笑。

    “……”塔米爾說不過她,氣得嘴巴左扭右撇,好半晌才憋處一句:“反正力氣最大的是我。搏克我雖然不如昭那木日,但他騎馬也比不了我?!?/br>
    “那是因為力氣大、搏克技巧好,還會騎馬的人,還沒長大?!甭愤^的阿木古楞將王建國請他幫忙捧過來的鹵豬蹄和肘子放在一邊的小馬扎上,丟下一句便又折回去繼續(xù)干活。

    “……”塔米爾。

    “……”林雪君。

    兩個人面面相覷,阿木古楞又忽然回頭喊塔米爾:“快去多捧點牛糞回來啊,不然不夠用了,不要偷懶,塔米爾!”

    “臭小子!”塔米爾撇撇嘴,拔步便準備撿牛糞前,先抓著阿木古楞將之摔倒,解一下心頭之氣。

    哪知阿木古楞機靈得很,塔米爾才起步,他已經跑回氈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