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醫(yī)[六零] 第5節(jié)
“這不是扯犢子嘛……”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牛犢子可以這樣生的!” 第6章 牧民們的笑容 “林同志,你可真厲害,我今天可算開了眼界了?!?/br> 林雪君舉著雙手,靠著身后的木棚柱,一直繃著的肌rou忽然松弛下來,才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酸痛。 尤其是手臂,簡直快要抬不起來了。 她轉(zhuǎn)眸,正對上同樣舉著雙手,正站在她斜前一步的穆俊卿。 二十出頭的男知青已然卸下了不得不給其他知青當(dāng)哥哥的故作老成,一頭自然卷在拽牛犢、推母牛屁股的過程中折騰得更潦草,像頂著個蓬松的鳥窩。略顯笨拙的眼鏡上沾了贓污、蒙了霧氣,將眼鏡后標(biāo)致的雙眼皮大眼睛遮得更具神秘感。本來小麥色的干凈面頰,不知什么時候被牛尾巴抽了一道淺痕…… 對于自己‘糟糕’的形象,穆俊卿好像全無所覺,他累呆了的眼神才跟林雪君接觸上,便蕩開笑意,仿佛春暖花開,漫山遍野都綻放了大朵大朵的花瓣。 林雪君也跟著傻笑起來,像個喝醉了的二愣子。 她想找個地方洗洗手,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左臂動彈不得,一轉(zhuǎn)頭便撞上一顆扎了麻花辮的小腦袋,是比自己矮半個頭的衣秀玉。 “衣同志?!?/br> 衣秀玉聽到林雪君的呼喚,疑惑抬頭,與對方視線對上,才恍然發(fā)覺,自己方才太過激動,居然將林雪君的左手臂緊緊抱在懷里了。 忙松開手,想道歉,裂開嘴巴卻忍不住笑起來,什么要說的話都給忘記了。 牛棚里只有牛水槽中有水,林雪君走到一邊先用白雪搓了下手臂和手套,才又去水槽中沖洗了下。 轉(zhuǎn)身摘幾乎粘在手上的膠皮手套時,忽然察覺出些異樣,一抬頭,便對上無數(shù)目光。 她怔在原地,掃過眾人,發(fā)現(xiàn)大家每雙眼睛都是彎著的,每一道眼神里都充滿著善意——都在看她。 斜刺里一個大巴掌猛地拍在自己肩膀,之前看起來脾氣特別爆的大隊長這會兒滿臉?biāo)市σ?,揚掌將林雪君肩膀拍得一沉,便大嗓門地道: “小同志很有兩下子嘛,老話怎么說的來著?年輕人不容小覷??!領(lǐng)導(dǎo)怎么說的來著?婦女能頂半邊天!” 大隊長哈哈笑著,伸手招呼衣秀玉將小被子遞過來,一把塞進林雪君懷里,“裹上點,別凍著?!?/br> 這時畜主烏力吉從棚內(nèi)擠出來,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一起過來給林雪君道謝。 之前烏云密布的愁容果然散去了,換成了淳樸又燦爛的笑。 林雪君方才雷厲風(fēng)行的氣勢消了,臉上露出赧色,她一邊在軍大衣上將手擦干凈,一邊學(xué)著這里人講話的模式道:“大伯別客氣,我們都是公社的社員,牛也是大家的,我應(yīng)該做的?!?/br> “哈哈,叫什么大伯,烏力吉才34歲,叫大哥就行?!贝箨犻L笑著打趣了,才將她的話翻譯過去。 草原上的風(fēng)吹日曬也太兇了,烏力吉的膚色和皺紋,說他六十都有人信。 林雪君叫錯了輩分,還把人給說老了,忍不住臉紅。好在大家都沉浸在母牛順利產(chǎn)犢的喜悅中,并無人在意這些小事。 來幫忙的牧民們依次拎著自家油燈道別離開,每個人往外走時,不止跟大隊長和烏力吉打招呼,還會紛紛含蓄地向林雪君點頭致意,或笑著夸兩句才走。 林雪君站在牛棚里,與每個人道別,逐漸也有些恍惚起來。 原來這就是被人尊重、被人看見、被人感謝和喜歡的感覺嗎? 胸口溫?zé)岬匿镐讣?xì)流微微沸騰,她裹進小棉被,舉高被緣,遮住燒紅的下巴和面頰。 沒有霓虹和燈光的昏暗牛棚里,林雪君的眼睛卻熠熠生輝。 … 不斷噴熱氣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牛棚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下來。 林雪君微微打了個寒顫,轉(zhuǎn)頭對烏力吉叮囑道: “我在母牛zigong里放了土霉素,能避免牛zigong感染。另外,就讓母牛好好舔牛犢吧,粘在干草上的那些羊水粘液也都讓母牛吃了吧,能幫助母牛下胎衣。胎衣脫落后不要直接給母牛吃,可以剁碎了再給母牛吃,這樣能避免母牛胃腸道紊亂引發(fā)的腹瀉腹脹等問題,還能幫助母牛補充氨基酸、蛋白質(zhì)等營養(yǎng)。關(guān)注一下小牛的狀況,如果被母牛舔干了還站不起來,就手動擠母乳給它喝,補上營養(yǎng)、抵抗力增強,它就能站起來自己喝奶了。還有,要注意給小牛保暖,可以放些干草之類,小心牛犢不要被母牛踩踏到……” 她一口氣說了一堆,大隊長聽得五官都皺到了一起,翻譯給烏力吉的時候,直接把原因和補充全省略了,只交代了要對方注意的事項。 林雪君忍笑,繼續(xù)假裝聽不懂。 “好了,這都幾個小時過去了,你們也累壞了,我送你們回去休息?!贝箨犻L一展臂,跟烏力吉一家人道了別,便護著8個知青轉(zhuǎn)向他們住的大瓦房。 衛(wèi)生員王英將手套放進藥箱,裹好圍巾追了上來,與林雪君并肩后,眉眼飛揚地道:“林同志,你可真厲害,我今天可算開了眼界了,你比我們的老師還厲害呢。” “還要多謝你借手套給我用呢?!绷盅┚肫鹉歉笔痔?,忙道謝。 這個年代布氏桿菌病好像還是比較流行的,羊布病因為比較嚴(yán)重,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牛布病沒那么嚴(yán)重,常常被忽視。 這種病是人畜共患的,人要是感染上,會發(fā)燒,會痛,還會影響生殖系統(tǒng)造成不孕,而且難以根除,許多人越老越疼,極其受罪。 牛如果患布病等,水門內(nèi)含菌量會是最高。 沒有王英的手套,要她徒手掏牛水門,她還真未必敢。 “你能戴著它救牛,用得太好了,這是它的使命!它的光榮!”王英哈哈笑兩聲,被灌了一口冷風(fēng),忙捂住嘴朝林雪君等人擺擺手,蹬蹬蹬跑進黑夜。 第7章 藝術(shù)家林雪君同志 把愁容滿面,變成喜笑顏開的藝術(shù)。 回到大瓦房,知青們被室內(nèi)的熱空氣沖擊得接連打寒顫。 大隊長進屋后,穆俊卿幾人忙熱情招待。 “你看你這折騰的,去洗洗臉吧,不用招待我?!贝箨犻L拍拍穆俊卿的肩膀,目光快速在瓦房內(nèi)掃視了一圈。 林雪君也跟著跑去洗臉,連著把手臂和手重新仔仔細(xì)細(xì)再洗了一遍。 “哎呦,就剩這點柴了,我讓人送點來。”大隊長在屋內(nèi)溜達(dá)了一圈兒,既沒坐也沒有接衣秀玉遞過來的水杯??匆娝麄冊钆_下可憐巴巴的那點柴,皺著眉就要往外走。 他才一推門,便撞上一人,居然是烏力吉。目光下移,牧民懷里抱著的可不就是一大捧柴嘛。 “你跟我想到一塊了?!贝箨犻L哈哈一笑,便讓開門請烏力吉進門。 烏力吉有些拘謹(jǐn)?shù)厍疤ひ徊?,低頭瞧見知青們的瓦房里雖然是水泥地,卻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再看自己鞋子上沾滿了牛糞、泥土和雪塊,他邁出的腳又退了回去。彎腰將大捧劈好的木柴往地上一放,他探頭往屋里看了一眼,又跟大隊長對視一息,什么都沒講便匆匆走了。 像害怕被感謝一般遁逃。 “哎——”大隊長見喊不住人,便把門關(guān)了。 “烏力吉給你們送柴來了,這些柴你們先燒呢,回頭我看看誰家攢的柴和牛糞多,再給你們勻點。天不早了,都睡吧,我也走了?!贝箨犻L握著門把,講話時眼睛一直看著洗好臉正用手巾抹擦的林雪君。 “多謝大隊長?!绷盅┚⑹纸硗茨樑杓茏由弦粊G,快步想趕到門口送送客。 大隊長卻一擺手,丟下句“別送了”便急匆匆走了。 丟下一屋子知青面對忽然發(fā)生的一切,大眼瞪小眼地不知道該怎么打破這氛圍。 想夸夸林雪君,但礙于沒有那么熟,害怕自己會顯得太狗腿、太蠢笨,于是只拘謹(jǐn)著扭捏著。 想聊聊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又覺得所有事都發(fā)生得太快,他們還沒徹底反應(yīng)過來呢,味兒都尚未品清楚,千頭萬緒更加迷茫。 一室來自天南海北,明明陌生,卻要開始每天一起吃一起住的年輕人們,剛一塊兒體會了物種繁衍的驚心動魄,興奮得血液沸騰,卻竟發(fā)不出一句話。 …… 穿過夜色回到住處的衛(wèi)生員王英,進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心疼地將膠皮手套擦了又擦,還扣了一指甲蓋雪花膏抹上。 因為手套怕火,不敢用油燈照,便拿到月光下仔細(xì)打量有沒有碰壞,晚上快睡著了都又爬起來再摸摸手套。 驚嘆林雪君掏牛屁股救牛犢的行為不假,但心疼手套也是真,王英摸索著手套,心里慶幸:還好,給人治病不需要戴著她心愛的小手套,去掏人屁股。 …… 另一邊小院大瓦房里的知青們,直到躺在塞滿烏力吉送的干柴、燒得暖烘烘的炕上,仍各個紅著臉,耳根發(fā)燒,眼睛圓睜。 瞪著天花板,他們只覺得興奮,哪里睡得著。 男知青那邊烙大餅一樣翻騰了好半天,孟天霞終于忍不住了:“你們睡不睡啦?是不是炕燒熱了,反而燥得睡不著???” “炕可真暖和,從家里出來這么長時間,我第一次感到這么暖和。凍成冰渣子的骨頭芯兒都暖透了。”一位男知青立即接茬,語氣里都透著幸福。 “要是之前就這么暖和,林雪君同志的感冒肯定早就好了?!绷硪晃荒兄嗟?。 “林雪君同志病沒好,誰給老鄉(xiāng)治牛???沒有人給老鄉(xiāng)治牛,誰給咱們送柴禾啊。家家戶戶都囤得有限的東西,哪有舍得往外送的。”孟天霞嘴快地接話。 “那送溫暖的到底是老鄉(xiāng),還是林同志?”衣秀玉也插話。 “都是。不過當(dāng)然是先有林同志給老鄉(xiāng)送溫暖,才有老鄉(xiāng)給林同志送溫暖?!?/br> “咱們沒給老鄉(xiāng)送溫暖,也跟著一塊兒暖和了?!?/br> “哈哈,得多謝林同志,啊……真熱乎??!” “我還害怕萬一沒救活,給你們拖后腿呢?!绷盅┚€在后怕,這樣難產(chǎn)救治失敗的事兒哪怕是在幾十年后也很多的。 “那怕啥,又不是咱們讓母牛難產(chǎn)的,幫忙了,就算沒成功,也是好心嘛?!?/br> “就是?!?/br> “再說你這么厲害,大膽放手去做嘛。” “還好成功了。”林雪君將被子裹得緊緊地,不好意思多接話。幸虧油燈已經(jīng)熄了,大家看不到她被夸得像偷了油的小耗子一樣,笑得嘴巴都合不上的傻樣子。 將被子往上拉拉,鼻子以下都遮住,不然屋子里的涼空氣容易凍門牙。 “誒?穆同志怎么不講話???不會真的睡得著吧?”一位男知青忽然問。 “我老在想一句話?!蹦驴∏浣K于開了口。 “什么話?”孟天霞也好奇起來。 “林雪君同志像是藝術(shù)家,掌握著把愁容滿面,變成喜笑顏開的藝術(shù)?!蹦驴∏湔f罷又嘀咕:“‘掌握著把愁容’這句里的‘把’字,改成‘將’會不會更好?‘將愁容滿面,變成喜笑顏開’和‘把愁容滿面,變成喜笑顏開’,哪個字更好一點呢?” 沒有人在意到底是用‘把’還是用‘將’,大家都被穆俊卿突如其來的詩意征服了,開朗的知青興奮得嘰嘰叫: “牛人!” “我艸!” “好文采?。≌f得太好了!” “咱們要不一起辦個呼色赫公社報,把咱們八個知青的先進事跡都寫進去?” “《林雪君知青,奮不顧身,神手救治牧民孕?!?,就用這個做頭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