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生把兩人的資料打印好，率先交給宋葬查閱，同時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徐情。

    “徐隊長，您這是……”陳景生語氣試探，帶著絲絲警惕。

    畢竟徐情身上的鐵銹味兒非常新鮮，有點經(jīng)驗的人都能聞得出來，在場必然有大量出血。

    “他是我的免費偵探，別管他?！?/br>
    宋葬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眸光戲謔，成功讓陳景生驚恐地止住猜測，連帶著看向徐情的視線，也變成了默默的同情。

    警方的背景調(diào)查極盡詳細。

    新江市第三人民醫(yī)院，婦產(chǎn)科主任郭建春，今年五十八歲。

    她已經(jīng)退休，返聘回醫(yī)院繼續(xù)上班，看著是個富態(tài)微胖的女人。前幾年員工體檢時，郭建春查出了二型糖尿病早期，自此每月都會花費重金，購買大量二甲雙胍，家底殷實。

    而那名為楊梅做出假孕診斷的醫(yī)生，名叫何濤，今年五十五歲。

    雖然未到退休年齡，但何濤早已不在醫(yī)院上班。

    某一天深夜的回家路上，何濤被曾經(jīng)治療過的病人暗中跟蹤，圍堵著打成雙腿殘疾。自那以后，他此生只能借助輪椅行動。

    何濤沒有立刻報警，而是灰溜溜地辭掉正職，換了一份網(wǎng)絡(luò)心理咨詢的居家工作，銷聲匿跡。

    相比起圓潤富態(tài)的郭建春，何濤看上去格外蒼老、干瘦。

    他接到警方電話后，居然是獨自推著輪椅坐公車來的，坐在拘留室外低垂著腦袋，眼神虛浮躲閃，怎么也不敢和楊梅對視。

    被病人報復性地打斷雙腿，這本來該是社會強烈譴責的醫(yī)鬧事件，但就何濤當下的怪異反應(yīng)來看……他的行醫(yī)生涯，似乎并不算是問心無愧。

    “怪不得他沒有報警。”宋葬挑眉。

    徐情倚在門邊，歪頭輕笑：“精神科的都是騙子，最擅長cao縱人心，打壓欺辱無辜之人。將患者逼至精神崩潰，再裝出道貌岸然的模樣，從中套取利益?！?/br>
    宋葬不解地看了徐情一眼，聯(lián)想到他曾被誤診為精神分裂的過往經(jīng)歷，若有所思。看來這人也有個不幸的童年。

    “徐情，你被不公正地對待過，不代表所有精神醫(yī)生都是惡人?！?/br>
    “可是，我好可憐?！毙烨榈吐曊f。

    這話聽著像求安慰，就不適合由宋葬回答了。

    宋葬悄然低頭，與豎瞳陰森森的殷臣對視一眼，沒再理他。簡單的交流自此終結(jié)。

    兩名醫(yī)生與楊梅之間，隔著拘留室的鐵柵欄，很安全。

    楊梅的情緒稍有穩(wěn)定，但雙手仍然被緊緊拷于桌子兩側(cè)，無論如何也傷不到人。

    相比起明顯心虛的精神科醫(yī)生，郭建春主任不僅理直氣壯，甚至有些盛氣凌人。

    她拎著自己精致的鱷魚皮挎包，抹了抹鬢角碎發(fā)，順勢露出手上價格不菲的翡翠鐲子，以及黃燦燦的大金戒指。

    察覺到楊梅陡然緊繃的眼神，郭建春嗤笑一聲：“我記得你，楊梅，好一個心比天高的敗家媳婦。

    “你這種仗著自己有孕，就敢在病房里成天鬧脾氣，對婆婆丈夫非打即罵、惹是生非的女人……沒了母憑子貴的地位，現(xiàn)在日子不好過吧，活不下去了吧？不下蛋的雞，呵?！?/br>
    “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你給我去死！你去死！”

    楊梅瞬間崩潰得大聲尖叫起來，歇斯底里搖晃著固定焊絲的桌椅，哐哐作響。

    不光是她崩潰，在場全員也聽得目瞪口呆。

    單看郭建春這張圓潤光滑的鵝蛋臉，這花開富貴的大氣長相，誰也沒想到她講話居然能這么尖酸刻薄。

    片警趕緊站出來維持秩序，而坐在電腦旁的陳景生輕咳一聲，拿著兩沓新資料來到宋葬身邊。

    他湊在宋葬耳邊低聲說：“我剛剛查到了更多東西。郭建春這個人很有問題，她丈夫非常有錢，算是新江市的豪門，郭建春從高中時就和他在一起，被包養(yǎng)的。讀醫(yī)學院的學費也是她丈夫贊助的?！?/br>
    “大學時她休學兩年，連生了兩個女兒，后來一舉得了雙胞胎兒子才被娶回家。她生孩子耽誤的學業(yè)事業(yè)，丈夫稍微走動一下關(guān)系，就全部被彌補回來了?！?/br>
    怪不得郭建春的履歷表如此漂亮，升遷也那么順利，原來是生兒子的獎勵。

    宋葬好奇地翻看資料，發(fā)現(xiàn)郭建春分明嫁入豪門，但工作還是極其拼命，就算在懷孕期間也挺著大肚子堅持上班。

    不僅如此，她還會每隔五年就生一個兒子，直到身體自然絕經(jīng)為止。

    在外人看來，身為一名婦產(chǎn)科領(lǐng)頭人，郭建春自己就生了那么多兒子，而且從未出過醫(yī)療意外，身體健康、精神飽滿……她在醫(yī)院里自然很有名望，極受產(chǎn)婦歡迎。

    越是如此，才越是可疑。

    陳景生沒有當面點破任何事，他態(tài)度自然地坐回原位，敲敲桌子：“何濤，頭抬起來，你現(xiàn)在也堅持當年假孕的診斷？”

    “……是，假想妊娠是由于心理因素、自我暗示等原因?qū)е碌纳憩F(xiàn)象，假孕患者會展示出孕吐、胎動和腹部腫脹等妊娠表現(xiàn)。當年我被產(chǎn)科邀請會診時，曾仔細看過楊女士的b超，我可以負責任地判斷，她那時確實沒有懷孕?！?/br>
    何濤沒有抬頭，垂著腦袋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聽起來像早有準備，毫無卡頓。

    但陳景生也必須承認，這是很合理的解釋。從婦科b超記錄中沒有看見胎兒存在的證據(jù)，也確實算是何濤確診的最有效證據(jù)。